艾丝翠微阖双眼，心无旁骛捧着糸残余体温的衣物在门口等候，淡淡薰衣草的芬芳顺着她的指头爬上鼻尖。
里面的人声透过厚实大门钻出，听起来是在哼首调子古怪的歌，若有若无的旋律让她莫名放下心来，艾丝翠没注意到自己翘起了嘴角。
上一届的圣女也是个温柔到像水的人啊，和糸小姐好像差不多。
如果……时间就这么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好像也不错。
艾丝翠蓦然觉得心底有些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破蛹而出。
“姐妹，普利斯特大人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谈！”白色修女袍的矮个子修女忽然急匆匆小跑过来，“裁判长吩咐我告诉你，带客人过去见他，他会在钟台下的告解室等你们。”
矮个子的修女又将羡慕眼神投向她背后的大门和她手中盛放着的衣物，低头俯身按胸行了个礼，“姐妹，普利斯特大人的话我已经传达到了，我先告辞。”
艾丝翠简单回了个礼。
矮个子修女噔噔走远了。
“糸小姐，很抱歉不得不打断你清洁魔力的仪式。”艾丝翠叹了口气，朝浴室里张口，“裁判长普利斯特大人有事情要找我们商量。”
轻微的歌声终止了。
再是破开水面的声音，光着脚丫在地上走动的声音。
糸顶着搓成鸡窝乱糟糟一团的长发探出脑袋去够自己的衣物，她虽然还想再多泡那么一会，但奖励时间似乎已经到期限了。
“艾丝翠，裁判长找我有什么事？”
糸边换衣服边问。
艾丝翠凝视从门后伸出的那双线条柔美、修长纤细的手臂，莹莹的水珠从上面滑落，她闪身挤进了里面。
“请原谅我的冒犯，但糸小姐，考虑到接下来的会面，我想你需要及时擦干头发。你提出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普利斯特裁判长并没有亲自来说明。”
“哦……”
糸呆呆愣住了，突然被人看光，她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换衣服的动作也顿住了。
艾丝翠翻找浴巾，她注意到了糸脸颊上泛起的红晕，忽然也意识到自己的举措太过胆大，她尴尬咳嗽两声：“咳咳，请不要在意我，糸小姐，你只管继续换衣服就好了。”
糸羞涩垂下眼帘，咬着嘴唇，动作僵硬将衣服套好。
艾丝翠花了点时间才终于找到了那条该死的浴巾。
钟台下的告解室里。
小房间里神父负责站的位置，普利斯特面露严肃，他如岩石雕刻成的坚硬脸上表情依旧刚毅。
艾丝翠和糸挨着手臂，老实并排站在小窗户外的隔间里，像是要做忏悔的犯人。
挤在一起的两人之间有着他看不透也不明白的气氛，普利斯特不知道那是什么气氛，这位裁判长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暧昧，也没体验过暧昧。
他只觉得奇怪，像是不干净的邪祟之气，他刚想提醒艾丝翠修女不能放松警惕，时刻注意神职人员保持住心灵的纯洁和对母神的忠诚信仰。
艾丝翠先开口了。
“普利斯特大人，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是关于敲钟人的事情。”
普利斯特让自己忽略掉先前想要出口的提醒，低声说：“艾丝翠修女，你在教会履职的时间要比我长，论资历是备受尊敬的前辈，也曾加入过审判庭一段时间，对处理黑魔法颇有心得，所以有样东西务必请你见见。
“还有糸小姐，你是圣女的人选，也许面对过现实，你会对圣女这个职业有崭新的认识，也请你共同见证。”
普利斯特揭开告解室地板下的暗门，他跳了下去，身形迅速消失不见。
艾丝翠冲进了聆听告解的小窗户。
“底下有黑魔法的气息？！”
“两位可以下来了。”普利斯特在底下点亮了烛火，他搬过道伸缩的爬梯，沉声喊。
艾丝翠朝糸递去个眼神。
“糸小姐，我先下去，确认没有问题后我再叫你。”
片刻后，艾丝翠闷闷的声音响起。
“糸小姐，请下来吧。”
扶着梯子落下，糸瞬间明白了底下是什么地方，是桑丘猫和自己说过女巫在诺里宁藏身之处的地窖。
混乱的地窖里除却残留着还未吃完的干燥粗硬的黑面包和清水这些简单的食物外，还有着相当乱糟糟，涂满各处的斑驳血迹，已然干却的血迹像是地窖里化成实质的黑色魔力。
“我想这才是敲钟人和女巫们联系的真正地方。”普利斯特弯着腰，愤怒的冷光从他眯成细缝的眼眸里射出，“也是胆大包天的女巫们所藏身的地方！
“钟台只是伪装，用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女巫们在底下挖出了条通往下水道的通道，她们利用这条通道神不知鬼不觉进出诺里宁。”
“所以敲钟人他是无辜的？”
艾丝翠猛然问。
普利斯特摇头。
“不，不是。先从轻骑士塔隆失踪一事说起，我们之前都以为是敲钟人利用钟台蛊惑了他，现在看来这个说法完全是错误的。
“早该想到的，教堂里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钟声不可能特定针对某人，女巫们蛊惑塔隆的地方其实是在这里，这间告解室里！”
艾丝翠明白了他的意思。
普利斯特继续为糸说明。
“由神父聆听犯下罪行的人忏悔的告解室有多小你刚才已经体验过了，它能容纳的人数有限，最多不超过三人。
“人们在讲述自己秘密的时候，心灵是最脆弱和有机可乘的时候，女巫们正是抓住了不设防的时机施展妖术，才轻而易举将塔隆变成了她们的傀儡。”
“敲钟人也是被同样手法蛊惑的吗？可他一直呆在钟楼上，很少下来。”
艾丝翠不解，她还不清楚敲钟人在其中究竟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
普利斯特按住腰间铁链，不让它发出哗哗的声响，“艾丝翠修女，你一直误会了，你认为敲钟人是被蛊惑才犯了勾结女巫的恶罪，可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敲钟人他从未被蛊惑！他是自愿成为女巫的帮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