糸惊醒在夜半。
旁边桌上烛台已经滴满了红泪，凝固的蜡油摊在盛着的底盘里，火光微暗明灭，带着嗤嗤声，铃以种绝对不会舒服的姿势趴在床边，她睡着了。
糸去摸自己腰间的伤口。
缠了好几圈的绷带严严实实，勒紧腰腹像块木板，她蹑手蹑脚下床，找来件外套披在铃身上，她又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铃摇醒。
“糸小姐，原来你醒了吗？”映入眼帘的是熟悉人影，铃拖着长长娇憨鼻音，揉了揉惺忪睡眼，忽然急促说，“快回去床上躺着，艾丝翠修女说了你还不能下床，激烈运动的话，伤口可能会再度裂开！”
糸无可奈何被她扶着躺下，忍不住说。
“我已经没事了，铃你不用留在这里照顾我，好好去休息吧。”
咕咕咕……
肚子里传出不受控制的巨大丢人响声制止了糸还想进一步开口的欲望，饥饿感席卷全身，她捂住脸。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东西，还有待会要喝的草药也顺便热一下，糸小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铃呵呵笑，露出两颗虎牙，她拍了拍自己脸庞，替糸掖好被褥枕角，干劲满满，“好好躺着等我回来哦！”
糸无法反驳。
铃借着烛台，点亮新的蜡烛，她迈步下楼，厨房里哐当作响一阵，飘出香味弥漫到了楼上。
噔噔噔。
她托着餐盘快速返回。
糸在床上瞪直了眼睛，餐盘里两个碗一大一小，热气腾腾，散发香味扑鼻而来，她几乎能感觉到肚子里的馋虫在尖叫抓挠着胃壁。
“糸小姐，你这是什么眼神？”
铃将餐盘放到旁边凳子上，对方鹌鹑般探脖子傻傻盯着自己手上动作，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糸及时将口水咽下。
“我只是好奇，上次我就想问了，铃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熬粥技术？怎么知道我卧床不起的时候最想吃的是这个？”
“绯则小姐感冒的时候曾让我熬过简单的稀粥啦，她教过我做法，以及告诉了我粥和汤之间的区别，我还是头回知道呢。其实上次才算是我第一次正式练手，只是没来及问是否合你的胃口。”
铃扭扭捏捏说。
她把枕头当靠垫，扶着糸坐起。
“鲁卡奥领主把他府上剩下的生米全都送了过来，他们说是怎么都吃不惯，所以我就想着刚好有机会试试。今天做得和上次的碎肉粥不同，熬熟透碎肉花的时间太长，我怕糸小姐你等不及。
“我放了洗干净切碎的鲜蘑，另外还加了些混合罗勒的松露调味，糸小姐你尝尝。”
铃舀起勺粥，吹了吹送了她口中。
浓粥津香滚落肚中，糸心满意足到几乎要潸然泪下，动漫剧里的爆衣特效看来并不是无凭无据，当食物美味到足够触及灵魂的时候，确实会有股难以压抑的冲动。
她释放冲动脱口而出。
“好吃！要是能一辈子吃到铃做的饭菜，我现在死而无憾！”
“笨蛋，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高兴的！要是现在死了的话以后还怎么吃到我的料理！”
铃低低骂，她绷紧了喜不胜收的小脸。
“而且，我可没答应要为糸小姐你做一辈子的料理……煮粥什么的，才，才不是特意为了糸小姐学的哦，只是想着在绯则小姐回来后能给她个惊喜，所以利用这次时间顺便练练手而已哦。不过虽然这么说，就只有这次是特例啦，快好好的感谢我啊！”
“毫豪豪，熬搅履谱零晓截，晓得堆尼德泾阳汁箐鱿儒饕涛姜税联鸣布嚼右鲁缓和防狼一伐扑克馊丝……(好好好，傲娇女仆铃小姐，小的对您的景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笨蛋糸小姐，听不懂啦！别咬着汤勺说话。”铃抽出勺子，重新舀满。
“我是说，真的很感谢你啦，以后也要麻烦铃你继续来照顾我，我还想吃到更多更多你做的饭菜，铃你会同意的吧？”
“哼，你都这么低声下气求我了，也不是不行。但是可千万别误会，我对绯则小姐也会这么说哦。”铃越发小声。
“啊～铃继续喂我啦，我肚子还饿着。”
“糸小姐你的两只手明明没受伤吧，你完全可以自己用餐。”铃丢下勺子，转过身去。
“诶，难道铃你不想喂我了吗？”
糸露出一副被打击到的震惊表情。
铃转回身，脸上温度比碗里的热粥还要发烫，她蚊子般哼哼。
“……不，我也没说不喂啦。”
“听～不～见～只是靠嘴上说的话我不懂啦！”糸得寸进尺，堪比一碰就倒躺下耍无赖的流氓。
“……所以说我要做啦，我会做的啦！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糸小姐！”铃拿汤勺戳她的鼻孔。
又是一番比脱衣舞娘还要羞耻度爆棚的宝宝巴适表演，具体来说，就是两者中的一方心理状态重新回到了婴幼儿时期，进行哭喊撒娇行为，而另一方则发挥无上的慈母精神，通过唱儿歌、喂奶等行为安抚……
此处省略八万字。
总之，铃终于哄着她喝完了艾丝翠交待过饭前饭后服用都无所谓的草药，将托盘端了下去，回来时发现糸已经沉沉熟睡，长久以来积累下的疲劳在她玉盘般无暇的脸上渐渐消隐。
铃去握她的手。
是怎样的一只手呢？她想。
如果说绯则小姐的手总是冷的，像雪山上的寒冰，那糸的手就像是火山口喷发出的熔岩，炙热的岩浆热得要命，却每分每秒都在冷却。
和绯则小姐那双历经过世上所有的沧桑和磨砺，已经一成不变的手不同，是双正在受折磨，旧的伤痕马上会被新的伤口取代，那样温柔和粗糙的一双手。
铃两者都很喜欢。
她去看糸像个婴儿恬静的睡眠。
婴儿……
铃想起了什么，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了回来，挺起的纯白女仆装胸前满是大片大片的深色阴影，那是被水渍濡湿留下的痕迹，黏答答贴紧了身体。
铃狠狠剜了眼床上无意识的某人，脸颊飞起的红晕久久不能退散，今夜是个耻辱的夜晚，对她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