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有,他见到了一位从没见过的女孩,那名女孩似乎和她一样,患有感情缺失症。
而在女孩的脚边,依偎着一只小小的,可爱的三色花猫,和他捡回家的那只是一模一样。
然后,他的视角就这么跟着女孩,看到了少女所经历的,并不美满,甚至可以说让人难过的经历——
他看见了感情缺失的少女被班上的人孤立。
他看见了感情缺失的少女回到家中,遭受冷暴力。
他看见了感情缺失的少女坐在公园的秋千上,呆滞地望着前方玩耍的孩童们。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抱着那只三色花猫,轻轻地抚摸。似乎对少女而言,这只三色猫是对她而言唯一的家人与朋友。
“总会遇到好事的,因为你是三色猫。”
因为三色猫是幸运的象征。
她就那样面无表情地,但是眼里有明亮地看着那只花猫,轻声地低语。
然后,那样的画面化作光砾飘散,她来到了少女上高中的时候,那样的情况并没有好转,甚至可以说是恶化。
少女家人让少女搬了出去,住在学校外的一栋公寓中,狭小的公寓里,只有女孩和猫,还有简单到一只手的家具。
她知道,家里人并不喜欢无法正常表达感情的自己,所以并没有任何的怨念,只是默默地接受了被迫搬出家的决定。
而高中的同学们也将她排斥在圈子外,除了班长会出于义务联系以外,她没有任何的朋友。
一个人孑然一身,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立足的锚点,从今以后大概也不会与任何人有交流,那是她自己所看到的,自以为会迎来的结局。
但是那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因为在上高二的时候,班上的一位男生主动向她表白了。
“我想给你,能够陪伴一生的幸福。”
那位男生并不算多么特别,甚至说不上出众,但是就算如此,少女在听见男生发自真心的告白后,还是心中产生了微妙的感情,但是作为女性矜持还是没有让她立刻答应。
“……可以考虑一下。”
在那之后,两个人总是一起学习,聊天,虽然少女因为无法治愈的精神疾病,无法作出明显的表情,无法明显地表达自己的心情,但是男生还是愿意在那样的少女身旁一直陪伴,就如他告白所说的那样。
她第一次带男生来到自己的房间,给男生看了一直陪伴自己的三色猫。
“三色猫是幸运的象征呢。”
男生也知道,那个传说。
“……嗯。”
少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是它带来的好运。”
明明毫无根据,但是她的语气却如此的坚定,让男生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是啊。”
看见相拥的,收获幸福的少女,他的心中感到羡慕,同时也为少女感到开心。
他抚摸着自己的嘴角,那样微妙的弧线,他大概确实是如此想的吧。
但是,那样美好的画面燃烧了起来。
似乎先前的美好只是泡影,画面流转,来到了一栋病房,他正站在一间病房里。
在洁白得不像话的幽静病房里,那位少女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身上穿着过于宽大的淡蓝色条纹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望向窗外。
在少女的怀里,依偎着那只三色猫,虽然还是同一只,但是体型已经从小小的一只,成长为了楚轩见到时的模样。
然后,那只三色猫抬起头,望向了他。
“喵呜~”
然后,少女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轻抚着猫咪柔顺的毛发。
这时候,那个曾经是少年,如今已经是青年的男声走了进来。
在青年的眼里,满是悲伤。
“结果已经出来了吗?”
少女的声音一如既往漠然,但是声线却有些颤抖。
而站在她身旁,有些高大的青年,此时背却佝偻了下去,就连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是晚期。”
“这样啊。”
而三色猫像是听懂了一样,相当悲哀地,痛苦地,无奈地喵呜喵呜地叫着。
大概是不想留下遗憾,她像是乞求一般,跟青年说。
“我想出院。”
“可是!”
“最后的时光,我想陪你到最后。”
“……嗯。”
然后,在医院买下延缓病症的药后,他们回到了家中,没有感情的少女抱着那只三色猫,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光。
他们会一起坐在电视机前,抱怨今天的节目有多难看。
他们会手牵手穿着汉服,逛着一年一度的庙会,体验各种娱乐的节目。
他们会一起来到高中时旁边的私人影院,看上整整一天的电影。
他们会一起登门拜访女孩曾经的父母,面对留下愧疚眼泪的父母,诉说说如今她过的很幸福。
有意义的,没意义的,意义重大的,意义不明的。
他们实现着自己每天忽然想到的脑海里的想法,并且真正地去实践。
而随着时间的过去,少女变得越来越嗜睡,有时候一睡就是一整天,就连出去活动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躺在床上。
青年为了照顾少女,从学校办理休学。
可是就算那样,少女的病情也没有任何好转,甚至可以说每况愈下。
少女似乎意识到什么一样,开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更加主动起来。
少女说,想吃青年做的料理,于是青年学起料理来,即使很难吃,少女还是没有任何不满地吃了下去。
少女说,想要看看久违的外面世界,于是青年背起少女,来到大街上,呼吸新鲜的空气。
少女说,想要和青年在那颗告白的树下,再一次接吻,于是两个人来到了曾经的树下,再一次地,像是当初青涩的少年少女般,相拥着接吻。
那大概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在那之后,少女病情急剧恶化,不得不进了医院。
在病床旁的生命体征监护仪上,少女那条象征生命体征的线细微地像是随时消失的灯火。
“……你后悔吗?”
少女面无表情地询问,声音无比虚弱。
“没有……不如说,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男人只是脸上强作笑意,嘴角是难掩苦涩。
“这样啊……”
然后,在检测仪上,那样生命的折线逐渐向着无限的平行延展去,犹如逐渐被强风压垮的花束般缥缈。
“我……喜欢你哦。”
她看向这位一直陪伴自己的青年,第一次主动表达了爱意。
“嗯,我也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抱歉……看样子……要先走了一步了呢……”
“不不要说傻话……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啊……我……我爱你啊……”
他无法在做坚强,一时跪地在病床前,哭着抱住了少女。
“嗯,我也爱你……”
青年牵住少女的手。
“答应我,不要离开,好吧,求你了,不要离开……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然而,那样的哀求,少女已经无法回应了,她只是顺着阳光,看向天空,自言自语似的呢喃。
“不要……感冒了……”
少女的嘴角轻轻上扬,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张自己所爱之人的脸颊,每一处,每一寸,像是想要刻在灵魂中一般。
在那从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地嘴角向上掀起,微微地,轻轻地,发自真心的笑容。
然后,少女的心跳就这样消失在了青年的怀里。
检测仪发出的刺耳警报在房间里回荡着。
青年抱住那早已停止呼吸的身体,发出了哀伤的,痛苦的嚎哭。
在少女怀中的三色猫不断地发出着‘喵呜’‘喵呜’的叫声,犹如离别的哀歌。
这大概就是,关于她的过往,她的回忆吧?
楚轩这样想着,然而,在那样的最后,那只可爱,熟悉的三色猫却抬起头,望向了他。
“喵~”
像是在跟他说着,这就是它所经历的过往。
那并不是少女的经历。
而是作为它的,猫所经历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