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
杨一凡看到老师走上讲台，将课本翻了出来，弯着身子和千杨交头接耳，轻声质问。
“那你还记得昨天一起的有哪几个吗？”
千杨也将课本拿了上来，将书翻到了指定的页数。
“你，我，我妹，江泽雪，我说千杨，你咋了，今天一直像是醉了一样，问些白痴问题。”
“那江泽雪呢？”
“她？那天她不是说身体不舒服，直接回家了吗？”
杨一凡越说，千杨的嘴角愈加抽搐，时间线的变动已经是1%起步的变动，原本以为只有挚友变成女性，没想到就连和挚友有关的记忆也发生了改变。
“……我喝了很烈的酒。”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好像喝了很烈的酒。
如果是某个白大褂科学家的话，这个时候一定会大喊着世界线的变动，作出羞耻的姿势，说着这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吧。
可这里并不是舞台。
也没有会喷红色饮料的舞台装置。
先排除刚才挚友变成女性对自己造成的冲击，连带着世界线的变动和刚才就连曾几何时存在过的痕迹也被更改。
看着曾几何时握住挚友的掌心。
柔软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
楚轩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被消除，今后将以全新的身份与性别生活下去——
并不是好奇，只是对于楚轩本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确确实实地担心着，十多年的男性忽然变成了女性，任谁都不会内心不紧张和不知所措吧。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找到他，向他告白了这一情况。
抬头望向窗外，灼人的阳光稍微有些刺眼，并没有可以遮挡那份刺眼的云的样子。
被那样包裹着，就连冷气似乎也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如果昨晚的烟花在此时绽放，大概也只会留下淡色的影子。
可是，光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这样的。
一旦更加耀眼的存在出现，就会被覆盖住存在。
或者说，不止是光，无论什么，都会被更加耀眼，更加显眼的东西所覆盖。
最后，只剩下无人无津的——
思绪飘散着，眼角的余光这才注意到，梧桐树的树梢在夏末的风中微微飘动，枝头些许枯黄的树叶多少有了一点秋天即将到来的实感。
如果有秋之女神的话，说不定还会坐在青涩的麦田中，哼着不知名的民谣，对着即将丰登的麦穗轻轻安抚。
如果全部太平洋的水都能够倒进浴缸的话，那么秋之女神是存在的。
可是浴缸装不下去全太平洋的水，所以秋之女神是不存在的。
“千杨，你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忽然被叫到名字，站了起来。
好在文科方面的问题对他来说并不难，大概是老师看他走神，想要提醒他一下。
他自觉地没有再望着窗外走神，老老实实地听讲起来。
等到下课，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午间活动后，他谢绝了杨一凡的邀请，向着楼下走去。
找楚轩好好聊聊吧。
下了楼梯，向前走一段距离，就看到室友隔着靠窗的玻璃在和自己打招呼。
“我来了。”
而另一边，虽然听不见楚轩说了什么，但是对方还是朝自己打了招呼，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来到教室的门口，楚轩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中午吃什么？”
千杨回想了一下，周一的话，能吃的似乎就那几个菜品，说实话基本就是管饱腹就行，不过好在楚轩也并不挑。
“我都可以。”
于是两个人来到了食堂，在打完饭后，找了一个人不怎么多，没有阳光照到的地方坐了下来。
两个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天，窗外湛蓝的天空让两人的心情都格外明快。
可是，想到挚友在身份改变后所面临的诸多问题，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不过，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说着停下吃饭的筷子。
“什么怎么办。”
楚轩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偏头。
“就，那个，妹妹知道这件事？”
“……”
她沉默了一下，才微微启唇，轻声回答。
“其实，那一天晚上，我就告诉了妹妹……”
“那天晚上？”
他愣了一下。
“……帮我和妹妹交流的那一晚。”
楚轩微微低下头，其实这也就意味着，从那时候起，他也瞒着千杨，一直到上一节课的课间，才向着挚友将一切的真相坦言。
千杨闻言这才反应过来。
“所以当时墨凝是——”
“嗯……妹妹大概感觉到，我在瞒着她，所以才在那里生闷气。”
楚轩微微低下头。
而千杨看到楚轩这有些受气包的模样，心中稍微有一些想捉弄的感觉，故意清了清嗓子，然后冷声。
“所以当时不和我说是吧？”
他故意学着某位高岭之花，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我……”
楚轩看到冷下脸的千杨，稍微有些慌张的模样，想要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看到这样的挚友，总会有一种满足感。
难道他是抖S——
好像鬼畜起来。
他连忙恢复原来的样子，出声安抚楚轩。
“好了，开个玩笑。”
楚轩这才有些不满地看向千杨，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中显然有些生气。
可恶，该死的可爱！
他连忙轻咳两声，连忙转移话题。
“说起来，衣柜里的衣服呢？有没有跟着一起变成女装。”
听见千杨的提问，楚萱摇了摇头。
“还是男装。”
“这样啊……那这身校服……？”
他看向楚轩穿着的方格长裙，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楚轩会有学校的夏季女式校裙。
楚轩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出声解释。
“好像只有夏季的校服变成了女式校裙。”
“……行。”
他忽然觉得，太平洋的水倒进浴缸也不是不可能了。
“那接下来的衣服你准备怎么办？”
千杨顺理成章地想到楚轩的衣服问题。
“我想放学后再去买衣服，女性穿的。”
楚轩低垂着眼帘，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样啊……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千杨下意识地说出口，然后马上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咳咳，当然我觉得你还是找妹妹或者江泽雪——”
千杨刚刚想解释，就被楚轩打断。
“你就可以了。”
明明漠然的声音，可是对方却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紧握着拳头，眼神中满是不言自喻的执着。
“不，那个，虽然有些丢人，我可是钢铁直男——”
“我想和你一起。”
窗沿落下阳光。
阳光穿过尘埃。
白色的、像是雪花般飘散在她的周围。
即使并没多言，那眼神中的坚定却像是无可动摇一般。
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刚才被告白了……？
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是一起买衣服对吧？”
“嗯？是啊。”
楚轩困惑地看着千杨。
“哦哦……”
他一下子放下心来。
吓人，果然是因为挚友一贯的说话风格问题。
“那放学后一起吧。”
“嗯……”
楚轩点了点头，低下头吃起已经不再冒热气的饭。
等两人吃完，已经是快要午休的时间。
两人回到教学楼中，等到千杨即将上楼的时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勾住了自己的衣角。
回过头去——
楚轩抓住了他的衣角。
阳光落在少女的身上。
金色的，漂亮的光芒散在了她那白皙的肌肤上。
空气仿佛停滞了一秒。
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够听清。
千杨也跟着沉默了一秒。
“……楚轩，怎么了？”
“下午见。”
“……嗯，下午见。”
千杨轻声回应。
楚轩这才松手。
他轻轻地走上台阶，在走上通往二楼的过道以前，他看到楚轩的嘴唇好像隐隐张合。
可是位置太远，他没有听清楚。
然而，他也注定不可能听清楚的话语。
因为那是楚轩一直未曾说出口的，来自心底的情绪。
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直到存在消亡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