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走了,在枫叶变红之前。
乌云在天边翻涌许久了,但雨迟迟未落,只是压抑着。秋风肆意地吹着,卷起写着心声地落叶,漫无目的地在街巷里转弯。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相比之前,已经好转很多了。”医生给她端来一杯热水,“不要把神经绷地太紧啦。”
“......”她捧起水杯,咬住了杯口。
“可以自己回去吗?要我送你嘛?”
“.... 可..可以吧”声音很小。
“加油哦,最近恢复得不错,很快就可以好啦。”
她拎起背包乖巧地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看着房门被关上,本来扬着笑容的脸,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拿起摊在办公桌上地病例本。沉默良久。
“秋天——幻想症..............................”
雨还是没能下下来啊,这种闷闷的湿哒哒的天气最令人讨厌了,天难道也跟人一样吗?下个雨都扭扭捏捏的。
窝带上头盔,跨上电瓶车开向主干道。
是什么开始的,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总说我看到了他们看不到地东西。总是可以看见在汹涌人群中被欺负的遍体鳞伤的小猫,看见在地铁上驱赶着羊群的牧羊人,看见在校园里四处游荡的孤魂,看见在高楼大厦间飞奔的背着韭菜筐的菜农。
但周围的人并看不到这些。
我不理解他们,他们更不理解我。
只会用尖锐的目光刺向我,用带刺的语言伤害我,我没有在意过,只是依旧陈述着我所见的事实。
再后来,他们就把我送到这样地诊所里,说我压力太大了,心理出问题了,再用他们的理解概括我。
“喂!你干什么呢?在路中间发什么呆啊?”骂声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不好意思。”看到是绿灯后她赶忙开走。
山上的枫叶应该红了吧?她心想着。
“啪嗒”雨也落来下来。
一滴。
然后又是一滴。
清透的雨点断断续续地打在了眼前,雾气也随着雨水而来,弥漫迷蒙,模糊了视线,清晰了风景,愈发清楚,似梦似幻。
古朴的红柱门头静静地当着守山人与其身后漫山的红相映衬,任由其撩拨着雨雾。她又一步步后退,引出了上山地石板路,不断延伸。
真的好漂亮她停好车,从包里拿出单反挂在脖子上,开始向山林进发。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上一级,左拍,右照。
远离市区,远离人群,远离喧嚣。呼吸来自自然的气息。
忽然,远处的枫树上闪过了一个人影。
?我果然还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吗?
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次不一样,她回过头了,冲我笑了笑。
啊?原来是真人吗?
我也回以微笑。
“真实稀奇啊,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和我一样的,喜欢在这种雨天看枫叶的人啊。”她从树上跳下来,踩在厚厚的枫叶上。“尽管被雨打下来这么多,但依旧茂密啊?”
“是.....是这样的。”
“哦,那个,我是秋天。”她撩起刚刚被枝头雨滴沾湿的刘海,一头暗红色的长发随枫叶飘动,她好像就是秋天。
“我...我是...叶落。”
“是不是刚刚吓到你了?”
“没....没有地事情。”
“看样子是没有啦,不过你现在这直勾勾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失礼了。”叶落尽量避开视线,“只是.....只是秋天,你.....你太漂亮了。”声音越来越小,举起相机挡住了通红的脸,“太..太适合秋天了。”
“哈哈哈哈,那不得多照几张相阿,好啦,来,拍吧,”秋天放下背包,又重新回到枫林里,摆好了姿势,“不枉我今天好好打扮来一番。”
“好...那我...开始拍了哦!”
“这张,哇,这张也好好看!哇哇哇,真的都好好看,叶落你的拍照技术真的很好啊,每一张都好符合我的审美啊!”
“谢...谢谢。”
“好的,那么,”她一把端起自己的相机,“叶落也来拍几张吧?”
“......欸?......”
“秋天姐.....你,你....可不可以......稍微......慢一点啊.....”叶落气喘吁吁地跟在一路飞奔而上的秋天。(叶落地速度赶不上秋天)
“好啦,你就是太缺乏运动了,我可还帮你背了包呢。”
“就是你.....跑太快了..”
“再坚持几步就到顶了,加油!”
....
“终于。。。终于是....到了,我要虚脱了..”
“马上就可以坐一会了,”她指向还在远处的枫林里的一座棕红色的教堂,教堂,教堂前铺上了一层红色的地毯,若隐若现地闪烁着。
“您好,要两张门票。”秋天用法语对着柜台里的老妇人说道。
老妇人诧异地看了秋天一眼,眼神四处游离了一番,然后还是递给她了两片印花的木板。
秋天递给叶落一片,“走吧,进去坐坐。”
推开厚重的木门,走进教堂,虽然只有从高高穹顶上吊下来的几盏幽幽的油灯,但从各种窗户和镂空射入的光线,也已经把内部照的通亮,丝毫没有被埋没在枫林里的感觉。周围仍旧有雾气弥漫,没有轮廓只有简单的色块。风不断向里面钻着,好像是争着来教堂忏悔的一样,然后在无数的如迷宫般的管风琴琴管中散去。
只有一人跪在那里,像是在虔诚地祷告。
“好虔诚啊,好像都哭了啊。”感慨到。
“不是的,他是假...假的...”
“怎么说?”
“他...他就是那个上个星期被曝出,把......妻子......家暴致死的......那个富豪啊!”
“哦,原来是他啊,真亏你能认得出来。我知道的,但根本没有那回事情啊,只是他的妻子旧疾复发了,没能救回来而已,结果被敌对的总裁恶意传成了家暴。”
“这是...这是是么时候的事?”
“就几天前吧,官方已经辟谣了。”
“不是这样的!他....他身上.....有.....亡魂.....”叶落冲到秋天前面轻声说道。
“亡....亡魂?这都什么啊?网上大家都说了是假的了,”秋天把微博辟谣的动态放在叶落的眼前,“这真是太善良了,甚至愿意独自来教堂忏悔!”
叶落一脸心酸地看着秋天。
秋天拉着叶落走到后连廊处。
“接下来我们去,咳咳咳咳,”秋天毫无征兆地开始猛烈地咳起了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没事吧?秋天姐?”叶落被吓到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没事,我去趟卫生间.”说着急忙跑开了。
叶落呆在了原地,但还是忍不住向她跑走的方向走了几步。
忽然豁然开朗,是一座小山丘,山丘下那头是一大片红棕色枫木制成的十字架,漆面或许是刚上的,还反着光,迷雾依旧环绕在周围。走下坡,叶落才明显地感受到这墓地的辽阔,草甸肆意地生长着,但还是为人们留了一条小路,不想周围的枫树围地水泄不通,
“这墓地风景不错吧?”秋天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叶落没有被吓到,因为她知道她来了。
“很漂亮,真的。”
“是吗?那我死后.....”秋天上前拉住叶落的手,“可以把我葬在这儿嘛?”
“.........”叶落低下头,让自己尽量不去在意那已经从她嘴角渗出的血。
“哈哈,别认真啊,开个玩笑而已。”
秋天挥挥手没想着城市的方向看去。
我知道你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可你在这儿看到了吗?相信没有,因为葬在这里的人是没有灵魂的。这里只有他们的肉体的碎末,被整齐地规划在自己的方格里被为困在这密不透风的围墙里。
他们都是自杀的,先杀死自己的肉体,然后杀死自己的灵魂,又或者杀死自己的灵魂,再亲自来到这儿,亲手埋葬自己。而这枫木片,她指了指她紧紧握着的那枫木板,每个第一次来到这的人都可以用它取走一样东西,跟着我走。
她又朝着书墙那边走去,火红的头发好像要把她吞噬。
来吧就是这里了。
是一个被隐藏在盲区的货仓,打的离谱,堆积了无数的箱子。
不用找,随便条一个就行了。她催促道。
她点点头,把手中的那片枫木片贴进其中一个箱子。它就像融化了一样,连衔接的缝隙都消失了。
啪的弹开,是她的单反。
为什么....是我的....单反?她抬头向她求助。
火焰没有回答,只是跳动地催促她看看。
是她刚才她为她拍的照片,和她给她拍的照片。她自己的照片的时间是今天,而为她拍的照片的日期回到了十多年前。
这...这是....为什么?
就是肖像而已,只是它是电子的不同于它们在画布上。
她又向外走去了。
她也跟上了。
那....那你拿到的是什么?
是什么呢?
寄走的她转回来反问道。血色越发清晰了。
砰。
砰。
砰。
干净的三声,之后是一片寂静。
红色蔓延开来,不光是秋天,甚至是她自己,世界只剩下红色。
她永远呆在了秋天。
“叶落——叶—落—”秋天喊道。
“不好意思!”她急忙应道。
“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啦,我只是看到了又在发呆了。”她笑了笑,“我去给你买冰淇淋哦!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没有枫叶,没有教堂,没有红色血与黑色的抢。没有山,没有守山的木柱,没有通向雾中的路。只有一片矮矮的坟墓。
秋天蹦蹦跳跳地跨过一条单行道仅仅五米远。
“您好,帮我拿两个大圣代。”
“嗯?”店员一脸惊诧地看着周围,“大圣代一个人吃一个都会撑,你确定要两个?”
“没事,我和朋友一起吃。”
片刻后,她便端着两个大圣代飞奔而来。
秋天的冰淇淋没能送到我的手上,而是飞到了脚边。
秋天不是往常一样扑倒我的身上,这次她干脆溅到了我身上。
秋天走了,但她比枫叶更加红艳。
“秋—天—”
我吓了一跳,原来又发呆了。桌面上的水还冒着热气。
“是不是又看到那座教堂了?”
我点头表示是的。端起水杯咬住杯口。
“没事的,”医生她柔声道,“药不用再吃了,现在只是剩下些遗留的记忆而已。今天差不多到这就可以了,没事的,不用愁眉苦脸的,你不再是异类、怪胎了,你已经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了。可以了,回家吧。”
秋天拎起背包,乖巧地走出来房间。
秋天把手伸到包里,确认两样东西,一片血红的枫木板和一把漆黑的枪。
叶落在十多年前就死了,是她杀的,连开了三枪,她把她葬在了心里。
秋天也死了,十多年前的叶落把她的碎末放进了枫木盒里,一直保存。
往往是找不到方向的路,但今天格外清晰了她知道她要去哪里。
24年9月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