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符游都再也没见过蜻玲。
想来也只是一面之缘吧，符游心想。虽然她对这个小孩还挺有好感的，她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但总之不是出于一个老二刺螈的xp。
符游打开床头柜里的木盒，里面放着蜻玲给她的二十一块钱。
出神盯了许久，符游哑然。
“也许她说的礼物就是这个？小赚不亏吧。”符游笑着摇了摇头，合上了木制的盖子。想了想，又将这钱拿了出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扭头，眼睛看到架子上那本之前被蜻玲拿出来的《关于我转生成为魅魔这件事》，符游站起身来取下这本书，翻开，扉页有清秀的字迹写着：“谨以我最喜欢的小说献给最亲爱的老师！”
老师啊……
从自己追着别人喊师父，到别人追着自己喊老师，原来自己也算是经历匪浅了吗。
符游叹了一口气。
她想起来小时候，那个大姐姐一样的人摸着她的头告诉她，要做一个温暖的人。那人笑得灿烂又温柔，和那天的炫目阳光模糊在一起。
那些过去如今还躲在她的脑海里。仿佛四月里的风筝一般，阳光温煦，春意盎然，有装满整个口袋的生机蓬勃的风。
可这风筝已经飞得太远，远得这灿烂光景下一秒就已经被甩在了身后，连同空气，灵魂，在她的一切知觉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刹那，被巨大的窒息感所俘获，难以呼吸，无可名状。
符游放下书，捂住胸口，慢慢调整着呼吸。
窗外一道黑影突然闪了进来，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撞进了符游的怀里。
她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就双眼一黑，和怀里的东西一起重重镶在了墙上。
这下会呼吸的痛变成了实打实的痛。
符游极其艰难地爬起来，看着怀里的东西愣了神。
那是一只死去的妖。
外型像是一只鸟，有两对翅膀，其中三只翅膀都已经被撕裂得不成样子。鸟头几乎被一百八十度拧断，靠着骨头外的肌肉组织勉强耷拉在脖子上。
腹部一个大洞，里面的内脏正缓缓流出。符游吓了一大跳，在那肮脏的液体污染自己的睡衣之前，把妖尸扔到了一边。
“这东西最近在你家附近徘徊很久了。”窗台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符游抬头一看，是个身材瘦削，长相清秀的男子。
符游当即明确了讹人的方向。
“啊……我肚子里的孩子……”她捂住肚子，痛苦地滑坐在地上。
来人却管都没管，只撇了一眼符游贴在门上的黄符：“这东西不管用的。妖以人的情绪为食，是本来就存在于阳间的生物，符管得了阴曹地府，管不住群妖乱舞。”
“这妖在窗外蠢蠢欲动，我方才出此下策，一来除妖也是我的职责，二来这样可以撞散你身上受它标记的妖气。”男子站在窗边的身影挡住了月光。
看不清他的表情，符游只能听到他毫无波澜的声音。
“实在冒犯，还望莫怪。”男子低头致歉。
“那符不过是驱虫用的罢了。”符游见自己演技实在拙劣，只得从地上爬起来，将那只已经死透的妖扔到窗台边上。
“这只能卖多少钱？”符游好奇地打量他。
“总有人不是为了钱才来干这一行的。”男人颔首。
“不过，我是。”男人拎起那只小妖的尸体微微一笑，“人总归是不能免俗的。”
背对着符游，拖着妖尸正要离开的男人突然回头，飞快地瞟了一眼符游的房间：“你身上的妖气还没有散。不止一只妖盯上了你，请小心。如果需要除妖，可以联系我，我叫余徵。”
符游叫住了他。
“你姓余？”
男子的背影顿了顿，但并不答话，只是站在窗边思考了两秒。
“既然我是从窗外进来的，那我就从正门出去吧。”
“什么逻辑。而且我这儿就八楼，你跳下去也就摔断几条腿而已。”符游皱着眉头说。她不是很满意这个神神叨叨的男人。
私闯闺房，一来就把一只莫名其妙的丑八怪砸在一个花季少女的身上。
当然，二十二岁还是不是花季少女，这个另说。
站在窗台上自说自话，然后还没事人一样打自己房间穿过去，大摇大摆从正门走了，符游看着余徵离开的背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妖已经死了，人已经走了，自己又不好说什么。
符游躺回床上。
刚刚那个叫余徵的男子，很明显是一名灵师。
天师的职责是捉鬼的话，灵师的职责就是降妖。按理说是互不相干的职业，但硬要说的话确实也可以都划进超自然的范畴里。
不过天师对资质的要求比较高，而灵师，虽然以前也只能由那种对妖气感应比较强的通灵体质的人来做，但因为比起鬼来，妖是现世生物所化，具有实体，所以现在很多人，甚至包括一些佣兵团和秘密军队，把通过重火力压制进行降妖的行为也划进了灵师的范畴。
这就使得本来都很玄学的两个职业出现了巨大的割裂感，一边还在穿着道服画符念咒的时候，另一边直接扛着RPG物理降妖，颇有一种时代变了的美。
这也造成了传统灵师的逐渐没落和被排挤，以及新灵师的大行其道。
虽然这些都跟符游关系不大，但假如人类科技发达到可以探测出鬼并有物理方法应对的那天，天师也会被什么新天师给取代吧。
符游感到一阵小小的唏嘘。当时明月依旧在，却只换了一波人看罢了。
“改变”这件事的到来，无法改变。
就像符游其实曾经也一度想要放弃自己天师的身份，做一名灵师，哪怕从头开始学也行。
一来确实是因为灵师收入比天师高，二来灵师其实也比天师安全许多。
毕竟，和看得见的东西战斗，比和看不见的东西战斗，要令人安心得多。
除了某一次。
迷迷糊糊地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直到苍白的梦里忽然涌入深色的迷雾，把天地染成一片殷红，纠缠不清的痛苦记忆在这时突然撞进符游的梦里，狰狞着面目将梦里的光一点点吞没。
“老师……”
符游满身是血，满脸是血。
“老师……”
符游想要站起来，却连动动手指都困难无比。
直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从空中掉进了符游半合的手掌里。
“太好了，老师，还给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