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开始的兴奋和新鲜感退去后,随之而来的是疲惫和饥饿。仲夏夜的凉风拂过法萨尔河畔,将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带的老远,啊啦,真奇怪呀,这种失礼且可怜的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如果被人听到估计会有——震惊!教堂区深夜惊现奇怪声响,疑似有怪兽出没!——之类的谣言出现吧。
“夏洛蒂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品尝下我做的苹果派,”艾米莉娅小姐边开门边对我说道,“虽然是中午做的,但是热一下还是可以填饱肚子的。”
我脸上有些发烫,没想到一下子就暴露了,用手揉了揉不争气的肚子,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艾米莉娅小姐。”
希尔街24号,是一间双层的公寓,虽然不算太豪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我注意到门口的牌匾下挂着一个铜质小牌子,上面刻着“艾米莉娅侦探事务所”几个字,看起来非常精美。
艾米莉娅邀请我进屋,房屋一楼是会客厅、厨房以及储物间,整体给人一种整洁、别致的感觉。她让我在圆桌前稍等,然后走进了厨房,没过多久,一阵甜腻的香味传了出来。我舔了舔嘴唇,期待能快点看到这位神秘的侦探端着食物出来。
没过多久,艾米莉娅便施施然的端着两份烤好的苹果派走了出来,此刻在我的眼里艾米莉娅小姐整个人身上都闪烁着圣洁的光芒,就像是教会诗篇中中描述的“女神降世”一般,好吧,我承认其实大部分光芒是她手里的苹果派发出的。
“久等了,夏洛蒂小姐,小心烫。”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叉起一大块苹果派塞进嘴里。不一会儿腮帮就变得圆鼓鼓的,就像一只幸福的松鼠。相比之下,同桌的艾米莉娅就淡然的多了,不紧不慢地将苹果派切成小块,稳稳地送入口中,虽然动作轻巧。我心里感慨,不由得模仿起这位同伴优雅的动作。
“多谢款待!现在想要尝到一份这么好的焦糖苹果派可不容易呢,既要让外壳酥脆可口又不能让苹果肉烤干,更别提这独特的口味......哼哼,是肉桂粉对不对!你加了肉桂粉!”将叉子放下,我模仿美食家的语气点评道。
艾米莉娅用餐巾擦了下嘴,如同向得到大师夸赞的学徒般说道,“一点不错,能得到您的赞美是我的荣幸。”然后她笑着站起身,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客房的床虽然有些陈旧但还算的上干净,我带你去休息吧,夏洛蒂小姐。”
出乎我意料的是,二楼的装饰与一楼截然不同,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盛放着桃红色溶液的圆底烧瓶、一大块紫色的天然水晶、雕刻着古老符文的石板、精致的红松木盒......这几乎称得上是一座私人博物馆了;而那些本该摆放在书架的书籍则被堆砌成了一座古怪的高塔,最上层是百科全书,其下是打包好的报纸,最底下则是字典、地理图册以及另外一些参考书;知识高塔——这是我起的名字——对面则是一张长桌,上面满满当当全是仪器,桌上清晰可见化学药剂留下的痕迹。
“那么,祝你好梦,夏洛蒂小姐,”艾米莉娅小姐慵懒的靠坐在窗边的深色印花椅子上,两条腿搭了起来。
我向艾米莉娅点点头,真诚的说道:“再次感谢你,艾米莉娅小姐。”
“请等一下,夏洛蒂小姐,”正当我想要进门时,艾米莉娅叫住了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盯着我,颇为严肃地说道,“出于好心我想要提醒一下你,今天发生的事也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果你的新闻中有些对于权贵们不利的报道,你很可能会遭到报复,当然了!我并不会阻拦你去报道,”她一只手支颌,手肘架在扶手上,“但我想你该对关于案件的描述有所保留。”
“......谢谢你,艾米莉娅小姐,”我认真的看着艾米莉娅,“但我无法认同你的想法!我会如实进行报道,好吧,或许我会为此遭到报复,但比起那些我认为失去诚信所付出的代价要大得多!”
“呵哈哈,”艾米莉娅嘴角弯起,舒服的将身体陷进椅子里,“真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我的朋友,请原谅我的无礼。噢,知道吗?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许多难能可贵的品质,嗯......你愿意成为我的助手吗?不是临时的,”她的双手食指有些局促的打着转,我这位自负且有些冷傲的朋友此刻显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我的意思是,在我接到委托的时候会需要你的帮助,我也会与你分享获得的报酬。”
“我知道了,”我打断了艾米莉娅的话,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气氛有些压抑,在艾米莉娅的注视下我拉起她的手,“当然啦!我很乐意能做你的助手,艾米莉娅。”
“噢——谢谢你,夏洛蒂,”艾米莉娅微微愣神,似乎松了一口气,“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我亲爱的朋友,我希望你明天能够精神饱满的工作。”
“当然,侦探!”
“那么,祝你好梦。”
为了第二天的登报我起了个大早,艾米莉娅依然慵懒的依靠在她那张椅子上,除了高脚小桌上的咖啡,和她手里的简报外几乎和昨晚一模一样。见到我打着哈欠出来,艾米莉娅翻翻眼睛,将简报在大腿上叠好,放在还残留着余温和她的香水味的椅子上,艾米莉娅给我倒了一杯散发着热气的咖啡,缓缓说道,“我原以为你会再睡一会,我的朋友,要来杯咖啡吗?”
“那就太感谢了,”我接过艾米莉娅手里的咖啡,只抿了一口,瞬间就精神起来了——好苦——我绷着嘴角,艰难地问道,“有、有牛奶吗?”
“当然,我的朋友,给你。”艾米莉娅又从小桌上拿来一个铜质小壶,从中倒出了散发着香甜味道的牛奶,“很抱歉没能考虑到你的喜好,瞧,这里还有方糖。”
“我还挺喜欢喝咖啡来着,”奶香冲淡了咖啡的苦涩,我边吹着气边说道,“但我平时喝的咖啡都没这么苦,你知道吗?港口附近的小吃店,一杯两卡特那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泡咖啡的吗?”
“我很乐意同你分享我的知识,夏洛蒂,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艾米莉娅用食指抵着脸颊,“首先,对于一杯咖啡来说水质会影响到咖啡的萃取效果与整体口感,我比较喜欢用蒸馏水和纯净水。”艾米莉娅挑了挑眉,眼神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得意,“嗯,除此之外温度和咖啡豆的份量也很重要,煮沸会破坏咖啡的口感,我比较喜欢八十五度时的味道,小吃店所用的是调配好的咖啡,追求速度和热量,而我喝咖啡是为了能有个清醒的头脑,两者间有着不小的区别。”
我再一次见识到我这位同伴的学识与健谈,我跟她聊了许久其中就包括我最近打算换租房的想法,“哦,那再好不过了,你可以搬到希尔街二十四号来住,我正好打算找一个合租的舍友,事实上,如果我还想过上体面的生活就得跟人分摊这笔房租。”侦探把语调拖得很长,她樱色的唇微微一抿,说道,“我的朋友,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打算吃过饭后去圆形剧场听音乐会,我想邀请你一起去,今天有贝尔·安吉莉娜的小提琴曲,我很推崇她的演奏技巧。”
“还是不了,我得赶紧把稿件送到报社去,”我叉着腰叹了口气,码头区的小记者可没机会接触小提琴什么的,我甚至连剧场区都没去过,但我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同伴的愉悦与放松,便也跟着放松下来。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们可以等我看完之后来商定一下其他跟合租有关的事情,”艾米莉娅戴上了她的帽子,扭头笑道,“需要我帮你叫一辆马车吗?”
回到德琳街后我马上忙碌了起来,将稿件整理好后我把它交到了怀特先生手里,不出意料这个大事件将整个报社的积极性都调动了起来。怀特先生将收集的路人采访丢进了垃圾篓里,一份份报纸被印刷出来,沉寂许久的威斯顿像是被油浸透的布料,不出片刻就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点燃了。
酒馆里水手和酒保为了霍尔事件互相吐着唾沫,如果是在平时我肯定要点上一块熏鱼肉,躲在一旁听一下的,也许会有人为夏洛蒂记者尽职的报道拍手叫好呢!但现在我却没有这份闲心,汉斯将慢吞吞的将一个箱子搬到蒸汽马车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抱怨道,“我说,夏洛蒂,我,我可是给你找了个大新闻啊,你不请我吃饭就算了,还拿我当苦力,话说回来,你怎么忽然想到要搬家了。”
“别抱怨了,汉斯,你就是平时太懒了,多出点汗一下对你有好处,”我轻轻松松的将另一个更大的箱子塞进蒸汽马车的后座,拍了拍手说道,“你难道没闻到我身上有股咸鱼味嘛,隔着三条街都能招来猫。”
“这么看来你的嗅觉真的和猫一样,我只能闻到你那廉价的薰衣草香薰还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黄油味。”汉斯解开了衬衣的几个扣子,转身挥了挥手说道,“我得到酒馆休息会,顺便喝几杯,如果你想请我喝酒可以来酒馆找我。”
“下次一定。”我坐上了蒸汽马车,跟车夫打了个招呼,黄铜齿轮转速加快,在鸣响的汽笛声中逐渐远离码头那微湿的空气。艾米莉娅回来的比我想象中还要晚,夕阳余晖下侦探坐着的马车出现在街角,她一路哼着小调走来,和疲惫的我截然不同。
“我的朋友,你靴子上粘的显然不是亮片,而是鱼鳞,看起来这一天你过得很充实,你已经把你的行李搬过来了对吧?”艾米莉娅将一个纸盒推到我面前,里面装着三个糖粉甜甜圈,“这是在圆形剧场那儿买的,别跟我客气好嘛。”
“你最好了艾米莉娅,”我抓起甜甜圈美美的尝了一口,口感比起黑面包好太多了,幸福莫过于此!一边吃我也不忘含糊的问我的同伴,“关于霍尔的案子,你确定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吗?”
“我们现在需要等待。这是剧目的关键时刻,就像士兵们在寂静的夜里,擦拭着利刃等待破晓时分的号角一般,妙极了!”艾米莉娅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活像一只欢快的云雀,“啊,说到这个,我刚给我的琴换上新弦,”她将衬衣的袖子挽起,兴致盎然,“想听我弹奏一曲吗?”
艾米莉娅的琴声宛如教堂顶彩色的琉璃碎片般神圣宏伟,又像是海风中水手自由、豪迈的哼唱......也许是同伴的助眠的琴音,也许是一整天的忙碌让我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今晚我睡得很沉——以至于第二天的时候我甚至没注意到艾米莉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居然睡过头啦!!”我一边扯着衬衣袖子想将另一只手探出来,一边踉踉跄跄的从楼梯上下来,脚下忽然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我赶忙像只大鹅般扑腾着双手,这才稳住身形。出乎意料的是艾米莉娅并不在屋内,我在昨天用餐的桌上看到了艾米莉娅留下的便条:
看到你那可爱的睡相,我实在不忍心打扰你,夏洛蒂。如果你看到这张便条请务必在下午三点到纽特街等我。——艾米莉娅
艾米莉娅的黄铜落地钟让我不安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下,或许我可以走过去,虽然这会花去不少时间但能剩下不少卡特,好消息是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足够我赶到了......
纽特街位于码头区与剧场区之间,商船的货物都会经由那儿转运出去,所以那里鱼龙混杂。忙碌的工人、沿街叫卖的商贩、行色匆匆的旅者、衣衫褴褛的乞丐,好在午后闷热的天气让街上的人变少了些。
“啊呜啊呜,”我跳下有些碍眼的蒸汽马车,吞咽下手中的甜卷。粗鲁的朝狮子大开口的马车夫啐了一口后,难免有些苦恼,卡特就像冰激凌一样留不住。希尔街的餐厅出乎意料的好吃,但也合乎情理的贵,以至于思考该吃什么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点,“唉,总算还是赶上了。”
漫步在纽特街上,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霉味和腐烂物以及汗臭味混合在一起发酵后味道。我捏着鼻子,寻找着我那位同伴的身影,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艾米莉娅会出现在这,就算她穿着并不是特别华丽,但仅凭她那一头银发在这种环境下我肯定一眼就能发现。
“我真的没有走错吗?”我叹了口气,无奈的接着往前走。
我在一处还算干净的摊位旁停了下来,身边的摊主正在跟一位破锣嗓的客人讨价还价,每一卡特都要喊得脸红脖子粗的,就连那只肉鸡也附和着,在生锈铁笼里头不断扑腾,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在为自己的身价加码。
就在摊主和客人即将达成共识的时候,一个裹着灰色破旧头巾的老妇人走到我的跟前:“行行好吧,好心的小姑娘,俺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唔哎? ”我看着眼前年迈的妇人,她的眼睛深深隐在一层阴影里,我不由得动容,有些颤抖的手伸向口袋,但还是毅然的掏出几枚卡特说道,“拿去吧!老人家,虽然这没有很多。”
“……我本以为你会换一身行头再来的,我的朋友,你的衣服上满是灰尘,你的鞋子上也沾满淤泥,希望你不会因此责怪我。”老妇人却没有接过我手里的卡特,反而有些饶有兴趣的用手托着下巴,“很高兴你能准时前来,夏洛蒂。”
“艾米莉娅!竟然是你!”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嘴巴张的大大的,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虽然见过我这位同伴的化妆技巧,但我还是没料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并非有意要捉弄你的,夏洛蒂,”艾米莉娅欠了欠身,“跟我来吧,我们边走边聊。”
我跟在艾米莉娅的身后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断的张望着这个陌生的街道。这里的霉味更重一些,可能是因为背光的缘故?道路中央一张报纸被踩进泥水里,露出一小截飘啊飘的,噢,天哪,那是一只死老鼠吗?
我赶忙将视线从那里移开,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艾米莉娅一边卸掉脸上的妆和一些道具,一边说道:“我再次为弄脏你的衣服道歉,我会为此补偿你的,夏洛蒂。”
“事实上我没在意,你瞧,一个码头区长大的姑娘怎么会害怕污垢和尘土,只是我不明白你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好问题,你还记得霍尔庄园的皮克曼吗?那个厨艺很好的厨师。”
“当然,那桌恶魔盛宴实在是太香了。”我两眼放光,双手托腮浮想联翩,好不容易忍住了到嘴边的口水。
“恶魔盛宴......”艾米莉娅揉揉额头,接着说道,“瞧,夏洛蒂,如果一起案件与食物有关,那么你最先怀疑的会是谁呢?”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艾米莉娅,“你是在怀疑皮克曼先生,但据格雷警官所说霍尔先生的食物中并没有发现有毒物质,甚至连焦糊都没有,那简直就是完美的大餐,这已经排除了毒杀的可能吧。”
“未必,”艾米莉娅摇了摇头,“就一个刚刚死去雇主的佣人来说,皮克曼先生镇定的有些过头了,甚至连在我向他问话时都显得十分平静,他似乎对于霍尔遭遇的事并不意外。”
“啊!这么看来确实有些可疑呢。”我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说的没错,我的朋友。”艾米莉娅在一间看上去蛮结实的石质房屋前停下,“所以我们才会到皮克曼的住所来,瞧,就是这儿。”
“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哎......哎?艾米莉娅你这是要干什么?”我的同伴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套羊皮卷包裹的工具,她像只安静的猫头鹰一样蹲在门边,捏着两根细长的钩子,对着锁芯鼓捣了起来。
“哎?哎哎!?”我慌乱的四下张望,声音也不自觉的压低了,“艾米莉娅,这样不太好吧,万一有人经过怎么办?”
艾米莉娅没说话,手中动作不停,我焦急的等待着,忽然,我似乎听到拐角处传来交谈的声响,我险些喊出来,赶忙用双手捂住嘴,艾米莉娅头也没抬的说道:“再给我十秒就好,夏洛蒂,耐心点。”
“可是......”我的目光不断在拐角和艾米莉娅那边游移,紧张的气氛下时间仿佛都变慢了,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在我耳边响起。“快!”艾米莉娅朝我挥手,我片刻不敢停留,直接飞扑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很暗,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草药和油腻的味道,门口摆放着一个朽烂的木头橱柜,入眼可见一些装着粉末的玻璃器皿,“快......”还没等我仔细打量,一阵声音从我身下传来,“快......快从我身上下去......”
艾米莉娅将脸偏到一边,视线停留在奇怪的角落,不知道是在看什么,我连忙爬起来,“啊啊,抱歉艾米莉娅,你没事吧!”
“没事,”艾米莉娅起身的时候将脸别到一边,好像是生气了。没等我再说什么,侦探又认真的转过头来说道,“咳,让我们看看这儿有什么能用的上的线索吧,放心,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寻找。”
艾米莉娅戴上一双白色的手套,有目的朝着书桌、衣柜、摆放着瓶瓶罐罐的壁柜搜寻,那对如鹰隼般的银色双眸飞速移动着,就连一些隐匿的角落都没有放过,她的脚尖总能精准的找到杂物间的缝隙,动作优雅而又安静。
我试着像个侦探一般行动,但这似乎比我想象的要难一些,于是我从探索改为观察。发黄且因为潮湿隆起层层小疙瘩的墙纸、橱柜上的摆放整齐的碗碟和茶杯、灶台上盛放的小半锅奶油浓汤。我的鼻子动了动,视线停留在锅碗之间良久,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挪开目光。
“迷迭香、百里香、这是鼠尾草...曼德拉草粉末......嗯?这一罐空了?”艾米莉娅拿起一个空罐子嗅了嗅,“嗯...闻起来像是某种香料,也许是皮克曼忘记补充存货了。哈...但愿那些柜子里会有收获吧。”抽屉被一层层打开,但除了些二手书籍之外就只有威斯顿市政厅寄来的账单,我同伴皱了皱眉头,不紧不慢地拉开最后一个抽屉,抽屉没被拉动,艾米莉娅俯下身仔细观察那个上锁的抽屉片刻,又取出那个装着神奇道具的羊皮包裹。
几乎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艾米莉娅就拉开了那层抽屉,她从中取出一个信封,我好奇的将脑袋凑了过去。信封封口处被封好又撕开,来来回回几次后变得皱皱巴巴的,里面的信纸也有些软,字迹模糊不清,似乎写信之人花了很长时间才将之完成,艾米莉娅缓缓将信念了出来:
“你站在我的面前,泰特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我却认出了那双眼睛,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决心与仇恨,那是战士的眼睛......可我也在你眼里看到了我,一个懦弱、失去了荣耀和信念的失败者。当你告诉我你的计划时,我退缩了,你看出了我的犹豫,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你一向如此,我多么希望你能臭骂我一顿,可你没这么做。
“那几天的早晨我总是在噩梦中醒来的,泰特斯,我时刻担心你会被吊死。可是你做到了,只看一眼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霍尔死后我想了许久......你的计划或许很完美,但你在这儿,在威斯顿——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孤军奋战,我知道,赎罪的机会到了,剩下的就是抓住他。
“这些东西足够你完成下一步的计划了,祝你好运,愿风暴庇护着你。”
“出于某种理由信的主人没有将它送出去,而只是把东西给了泰特斯,也许是因为谨慎,也许是因为他并不奢求原谅吧...”侦探摩梭着下巴,银眸微微眨动,看上去很是愉悦,“夏洛蒂,我的好奇心上来了,我大概有好几个月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案子了。”
“也许我们能在这儿找到更多关于这个泰特斯的线索。”
“我不这么认为,夏洛蒂,”侠盗...呃不是,侦探熟练的收拾起了现场,手速飞快如同表演一般,“皮克曼显然也才跟泰特斯接触不久,我不认为他能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给我们。与此相比我更好奇皮克曼到底给了泰特斯什么东西。”
“是这样嘛,”我用指尖摩挲着厨具上沉积的黑色油渍,心思却不在其上。看着我同伴的背影不由得让我想到了身穿燕尾服的侠盗罗兰,也许艾米莉娅就算当不成侦探,也可以去当一个侠盗?我为自己的奇思妙想感到骄傲——侠盗艾米莉娅,光是想想就觉得不错。
我沉浸在幻想中,却不知是踢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情急之下我猛的一勾橱柜。哗啦啦啦啦!碗碟和雕刻着兰森戈花纹的茶杯在空中起舞,但这还不是最紧要的,如果被人发现私闯民宅就糟糕了啊。
不!我一点都不想不想去威斯顿警察厅喝咖啡,“哈!哎哟!啊啊啊——”我一边发出这种傻兮兮的声音,一边飞扑出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掉落的餐具,棒极了,这是个能打满分的补救动作。
“小心些,夏洛蒂,尽可能的让这里的东西保持原状。”艾米莉娅搀扶住了我,将餐具放回橱柜上。
“抱歉艾米莉娅,我刚刚没注意,”我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土,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
“虽然还没找到下一步的线索,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吧,咦?这是什么?”艾米莉娅将刚刚绊倒我的东西拎了起来,那是一个铁质小桶,其上布满如渡鸦般的焦黑痕迹。里面装了坏了的餐具、旧报纸以及各种各样的东西,以及……艾米莉娅满不在乎的从中捻出一张只剩一半的收据,在其上印有一个剑鱼和船锚的标志。
“也许……我知道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