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赢了。
这是占据巴鲁特大脑的念头。
地上歪歪扭扭横躺大片的尸体，其中九成都是土匪留下的伤亡。
该死的暴徒们，你们总算死了。
手刃仇敌的痛快洗刷了巴鲁特全身，她卸下防备，一股子坐在地上，西下的夕阳给大地蒙上一层橘红的轻纱，她抱住自己多了几个缺口的长剑，安心地露出微笑。
我们打赢了，她冲着天上的家人发笑。
她横扫战场，农兵们有的三五成群躺在地上小憩一会儿，有的人手持长矛寻找可能活口，一旦发现土匪，就会用长矛送他们下地狱。
农兵竟然真的打败了战斗经验更加丰富的土匪！
——就凭在泥地翻滚的农夫，拿起长矛前，他们双脚还满是田地里的泥土。
巴鲁特咽了一口唾沫，郑重的收回过去的话，曾经对农兵的轻视和鄙夷统统咽进肚里，她想，人类虽然弱小，却没堕落到无法抵抗的地步，今天她算是重新认识了人类这一种族，对弱者有新的定义。
当时她就站在左翼的方阵中，亲自看着上千来势汹汹的剑士撞上矛阵，可他们连民兵的脖子都没摸到就被长矛戳成了血人，紧接着火枪大发神威，看不清的子弹直接打穿了兽人的魔法护盾。
巴鲁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箭矢都没能洞穿的魔法护盾竟然被铅弹打穿了，若不是她看到了魔法的光芒，她绝对会以为双方都不会魔法。
直到现在巴鲁特还是难以相信如此低的士兵损失，两千多的农兵组合，人员损失还不到两百。
总指挥官瑞克的战法是——农兵斜刺长矛遏制敌人，火枪和火炮在远处对敌人进行火力打击，这看起来没有任何技巧，但巴鲁特隐隐感觉到某些事情正在悄然变化着。
这次和她第一次在战场上看到地精飞艇、飞龙、食人巨兽时所产生的感觉一样。
旧时代结束了。
火枪火炮这样的强大力量日后必定成为左右战场的重要武器，巴鲁特也想向瑞克购买一支火枪练练手，棍子一般的武器给她的震撼太过强大。
火枪的射程远过十字弓，威力更甚，两百尺外就能打碎敌人的胸膛，哪怕对方穿着铁甲，那也只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糊纸。
带来这一切不可思议的正是阿尼人瑞克——他给了人类希望，带领农兵打败了盘踞西境的一大土匪势力。
战斗赢了一场，还有一场，接下来的敌人是狼人尼达耶，普鲁克伯爵，西境守护的女婿。
巴鲁特虽然不是乐观派，也明白伯爵的军队不是好惹的，但她内心深处已经扎根了对瑞克的信任，阿尼人瑞克带着农兵得到了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也许再来一场胜利也不是什么难事。
休息了片刻，她站起身，望向火红的天际。
农兵不是无能之辈，魔法也并非万能法宝，就算是强军也有破解的秘法——瑞克给她带来的震惊数不胜数，假以时日，巴鲁特只怕阿尼人会挣得一顶王冠呢。
“即刻返程！”一名骑手呼喊着跑过，“这里不安全，路上再选择地点进行修整！”
累坏的农兵稀稀拉拉站起身，遵从命令踏上队伍的行军行列，抱怨声越来越少，战胜的喜悦一扫大家的怨气，他们神情疲倦不堪，却依然坚挺地踏出步子。
农兵打败了佣兵般的土匪，这是值得骄傲的谈资，巴鲁特同样觉得骄傲。
战马拖拉的马车徐徐行进在回程的路上，这些战马是兄弟会遗留的战利品，正好用来运输用作诱饵的物资。
又一名骑手跑过，重复了一遍刚才骑手的命令。
“指挥官大人去哪了？”巴鲁特制住身旁跑过的骑手，“我从刚才就没看到他的身影。”
“返回城寨待命是指挥官亲自下达的命令……我不知道他的去向，只知道他不会与我们一同回到城寨。”骑手说完立马策马向队伍前面赶去。
指挥官不随同军队？
巴鲁特不解，瑞克不和军队一起，那他会去哪？
金发少女下意识向土匪据点的东方望去，除了随行队伍的士兵，她没看到一个熟面孔。
……
瑞克通过极端手段审问黑马后得知，兄弟会的据点有两个，藏在暗处的那个储藏了大量的财富和货物，甚至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转运送走的半兽人少女，而且暗据点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护卫，不足为惧。
秉持着拯救少女脱离苦海的精神，瑞克强迫黑马带领他们前往秘密据点，明面上的据点就交给安德烈率领五十亡灵战士去解决。
临时拼凑的小队——瑞克，莉亚，伊芙兰，阿妮塔和囚犯黑马。
五个队员人手一匹马，黑马被横绑在马背上，由阿妮塔执掌马匹的缰绳。
“你若是敢对少主撒谎，小心你的脑袋。”阿妮塔狠狠踹了一脚黑马的狼头，后者仰起头露出超凶的兽人表情，然而迎来的只有更凶猛的一脚，“谁允许你抬头的！”
“为什么不杀了他？”莉亚与瑞克并肩前行。
“因为他能帮我找到暗藏的据点。”瑞克说。
“我当然知道他目前还有点利用价值。”莉亚小声道，“我意思是用完之后……”
“想不到我可爱的妹妹竟然是个残暴的女人……”
“有时候，你比我更加残暴。”
瑞克耸耸肩，“当然是留着他呗。”
“留着他？”
“你想想，黑马可是铁马兄弟会的头领，兄弟会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土匪啊！咱们出来的时候就打好了剿匪的旗号，然而伯爵却执意参与其中，如果伯爵攻击我们，被我们反杀，到时如果有贵族指责我……我也有充分的理由还击，甚至还能借机控制普鲁克堡附近的领地。尼达耶不是一直想要塔克村吗，我就如他所愿，不过这愿望得他死后才能实现……”瑞克嬉笑道，“黑马的重要性还用我说吗？”
“贵族与兄弟会一向有勾结，你准备从这里面做文章？”
“对！”瑞克隔着马儿的安全距离，想伸手摸摸莉亚的头，却没能如愿，少女灵巧地闪过了哥哥的手，还附带了一个嘲讽的冷笑，瑞克无奈叹了口气，“我研究过风暴王国的贵族法则，贵族扩张领土得按照王国的基本法——吃得太快、太多都会受到惩罚，还会召来一群眼红的馋嘴狼……
好在我是阿尼人，第二阶级的上位大佬，我享用很多无形的特权，比如占领土地不会受到额外惩罚，只要能迈过两道坎就能放心占领堡垒城镇……
一是西境守护普尔文公爵，整个西境都由他来裁定。在这里，他的权力比王室和总督还大。
二是风暴总督，整个王国实际上的掌权人，只要得到他的认可，换句话说，只要讨好他，给他提供不菲的税金，我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西境闹事，只要明确一点，我们绝不会尝试推翻总督府的统治……
当然，这只需要做好表面功夫就够了，阿尼人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证明：上位种族毕竟是少数，尽力团结每个上位种族是少数权贵的既定思维。大家都是宝贵的，稀少的上位种族，和气生财才是大事，即便自家人要打架，也得关起门来小打小闹，不然动刀动枪，让低级种族抢了胜利果实对大家都没好处。
——但我不这么想，我从未把自己当成上位种族。”
【因为你是亡灵。】瑞克扭头从莉亚的唇语读出了含义。
对啊，我是亡灵，永夜堡的大反派，瑞克自嘲地笑了笑，这个笨蛋大魔王却想着做人间的领主，真是愚蠢。
“拿下普鲁克堡的领土，只要给我一些经营的时间，我就能无视掉普尔文公爵，自由自在的做我的大领主，必要的时候我还能做掉老公爵，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境守护……”
“瑞、瑞克，你，你，你竟然想谋害公爵！”骑在边缘的伊芙兰一脸震惊，她手脚不稳，差点摔落马背。
“哦呀，我好像忽略掉一个身旁一直有个外人。”瑞克故作玄虚，朝着伊芙兰露出狰狞的笑容，“这下可糟糕了啊，我的密谋被人发现了，看来为了保住性命，我只能……”
瑞克伸手做出抹脖子的动作真真切切，吓得伊芙兰连忙摆手，惊慌失措地宣称，“我什么都没听见，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你要相信我……我、我绝对会为你保密的，我发誓！”
“发誓？”瑞克摇摇头，“我谁的誓言都不信。”
“我的你也不信？”莉亚鼓起两颊，质问道。
“我当然相信我的小妹啦。”瑞克扭头转向伊芙兰，“但你这只兔子是外人，并非我猎鹰家族的人……除非你给我暖床，我……”
啪的一声，莉亚一巴掌拍在瑞克的后脑勺上，让后者与马背上的鬃毛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莉亚投来支持的眼神，伊芙兰顿时底气倍足，“我宁死不屈！”
“你们俩竟然合起伙来欺负家主！”瑞克愤愤不平，“我可是猎鹰家族的族长啊！”
“我还是咱家的公主呢。”莉亚又挥出饱含力量的一巴掌。
这回，瑞克灵巧的躲过，对于妹妹的暴力，他表示抗议，但莉亚无视了哥哥的述求，手里的巴掌并没有闲着，似乎还越打越上瘾了。
并排奔跑的三匹马背上乱作一团，一边的阿妮塔猛然抬起一脚，冲着身旁的黑马就是一击，“你是不是想逃走！谁允许你低头的，把头抬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