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天空的雨一直在下。
城外的地面一片狼藉，瑞克踏过一棵树干，怀里的莉亚不安分地用大腿夹紧他的白骨腰，嘴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细微声响。
“莉亚，战斗已经结束，你该下去了。”瑞克拍拍莉亚的背，妹妹浑身湿透，雨水和汗水混作一团。他召唤魔法加持在身，坚硬的亡灵白骨顿时变得温热起来，这能让莉亚感觉暖和点，他可不想这只调皮的小恶魔生病。
他抱着莉亚向着城门移动，木系魔法的藤蔓结成屏障搭在两人的头顶。不一会儿兄妹二人来到铁城门跟前，身后的藤蔓形成的隧道轰然倒塌，地上像是多了许多粗壮的暗绿色死蛇。
“距离你上次这样抱着我，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莉亚像是小猫蹭了蹭亡灵哥哥的颧骨，许多年前这坚硬的骨头还是柔软温暖的脸。
“我一定也像这样抚摸你的头吧……”瑞克伸出白骨之手摸摸莉亚的银发，妹妹则配合地顶起脑袋，任由哥哥抚摸。
真乖，瑞克疼惜地挪动手掌到妹妹的恶魔角上。
两根纯黑的恶魔角在瑞克看来颇为新鲜，少女头上的恶魔角和伊芙兰的兔耳朵一样，瑞克还是头一次见到实物。
怎么说呢，恶魔角的硬度非同凡响，如果让它和钢剑对拼，或许钢剑碎成两片都无法在恶魔角上留下痕迹。
城内的阿妮塔在结束战斗后的数秒内收到了瑞克的消息，立马赶出来打开控制城门的机械开关，将壕沟上的吊桥升了起来。
瑞克大老远就瞧见阿妮塔神采奕奕，她一身银甲沾满了血，脸上仿佛戴了一块红色面具，鬼才知道她到底在城内经历了怎样的厮杀，不过阿妮塔已经算得上手下留情——她没有放开手脚肆意杀戮，还自觉聪明地学着达伦的做派，特意留下了一些备以问话的俘虏。
阿妮塔身旁的俘虏被串在一根粗绳上，像是即将公开售卖的奴隶，瑞克粗略一看，大概有三十人。
魔王陛下大驾光临，阿妮塔颔首行礼，并一脚踹倒中心的俘虏，排列紧密的几位倒霉蛋在怪力女精灵的脚力下一齐趴到地上的水坑，溅了一身的泥花。
“少主，这些活口是我特意留下给您的，若您不需要，我可以就地将他们……”阿妮塔举起另一只手的环刃，宛若准备就绪的断头台，宝石般的瞳孔里闪烁着凛冽的光泽。
“慢着……”瑞克伸手制止了女仆的过激行为，然后转向那群俘虏，这些昔日在贫民身上作威作福的暴徒也有今天，若不是他们露出了等死的冰凉目光，瑞克还以为他们是天生不怕死的反社会暴徒呢。
瑞克在莉亚耳边低语几句，便把妹妹放置地上，他来到俘虏们跟前，冷冷俯视侧脸泡在水里的将死者们，“我想问你们一些问题，希望你们能为我这个亡灵解解惑……”
俘虏们都拒绝回答问题，相信亡灵会信守承诺，就好比相信总督大人会放弃手中的权力一般，这是愚蠢的人才会答应的事。
“真可惜，我还打算一个问题就让一个人活命的……”瑞克用魔法召唤出一把匕首割开了捆住一个俘虏的绳索，“这是第一份幸运，也是最后一次——他有了第二次生命……你们呢？”
俘虏们面面相觑，各自心中有了主意。
铁马兄弟会绝非一个普通的强盗团。
——他们是有组织，有资金支持的军队……风骑士，狼骑兵，二十尺高的坚固城堡，外加一个覆盖全堡的魔法结界，这所有的花费连瑞克都无法承担，他们这群土匪既不进行商贸，又不运营庄园，除了劫掠一些商队和村庄，他们哪来如此庞大的资金支持？
而且他们一直龟缩在两堡之地，光是四千常备军的规模就已经不是一个小贵族之流能支撑的了，他们目的何在？
四千人做什么不行，非要做抢劫的勾当？
瑞克推断，兄弟会背后必定有一条大鱼，而这条鱼正是遥控兄弟会的罪魁祸首。
“你们为谁效命？”
“黑马头领……”有人回答。
“糟糕的回答。”瑞克指向一边堆积成山的私人，“你意思是为这堆死人里的某个叫黑马的兽人效命？所谓的狼人头领已经死了。供给你们几千人吃喝拉撒的幕后者是谁！”
俘虏陷入一片沉默之中，瑞克叹了口气，催促道，“十秒，我给你们十秒的考虑时间……”
既然他们选择沉默，那说明他们还是知道点信息，只是有些难处不好开口。
在瑞克看来，没有死亡是更令人害怕的了，他不信死亡的恐惧撬不开他们的嘴。
白骨发出一声长叹，他对俘虏的表现很是失望，“你！”瑞克选中一个人，那人满脸雀斑，泥水又给他增添了一倍的斑点，“就是你！十秒，我给你十秒时间回答！你可以继续保持缄默，不过其他人，包括刚才赢得特赦的人会因为你的沉默而死，至于你将因为下一个问题的答案，决定生死。回答我！你们为谁效命！”
被选中之人满脸都是踌躇的复杂表情，他左看右看和许多人交换了眼神，似乎大家都在示意他不要透露出口。
即便很艰难，他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风暴总督——尤伦·特里普！”
风暴总督？
瑞克不明白尊贵的总督大人暗地私联强盗的理由……
“嗯，你的表现很好……”瑞克给老实回答问题的人一记割开绳索的奖赏，“你现在捡了一条命。”
重获新生的人似乎没有一丁点喜悦之情，他低着头站到刚才幸运的家伙身边，却被后者嫌弃地推开。
“好的，第二个问题！”瑞克像是问答节目里的主持人，很好地把握住了提问的悠长节奏，“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将获得自由……对你们没听错，就是自由，想去哪就去哪的自由。即便你想立刻走出这座城堡，我保证绝不阻拦……那么问题来了——你们为那位总督大人具体做些什么，我要绝对详细的情报，如果答问的人说的不全，另外一个可以进行补充，答问的功劳将被移交给补全情报的人——开始抢答吧！”
有了一个背叛者做出的示范，最有价值的情报……风暴总督已经被说了出来，其余人的心理防线被攻得大破，再继续守住所谓的忠诚根本毫无意义，有些俘虏甚至争先恐后的争夺问题，自由的诱惑力太大了，他们早已是砧板上肉，顺着对方的意思来，或许还能重拾一条命。
“总督大人命令我们寻找后天觉醒魔法的混血少女……”
“混血少女？”瑞克想到了小兔子，“比如半兽人？”
“是的，总督大人命令我们将这些女孩押送到东境，会有人负责接收她们，每次完成任务，总督都会给我们支付大笔的资金。”
“那些女孩有什么特点，值得总督花重金买单？”
“她们……会魔法……”有的人说，“都是后天觉醒魔法的女孩，总督大人严令叫我们优待这些少女，即便总督没有下令，我们也不敢碰她们半点毫毛……”
“因为她们是恶魔。”
又一个人补充道，“魔法天赋是诸神的恩赐，后天觉醒魔法的都是恶魔的化身，她们是恶魔……教宗大人也这么说……”
抬起头来的俘虏见到了银发的莉亚，他们其中有些人很是诧异，之前嗷嗷直叫的少女不就是一个恶魔嘛，那这个没有恶魔角的阿尼人少女是……
透过空洞的眼眶射出血色红光，瑞克迫使每个俘虏都紧盯他的眼睛，这样才方便魔王大人使用修改记忆的魔法，恐惧和疲倦摧毁了他们的心理防线，他们的心灵世界已是任人扭曲毁灭的自由之地。
俘虏们对瑞克和莉亚真实身份的印象被恶魔之力压制到意识最深处，若没有强烈的刺激，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
瑞克给阿妮塔使了个眼色，叫她把女孩们都带到城堡的空地上来，并在女孩们到来之前做足了准备——他先用魔法在主城到外面的空地上施加了一个屏蔽雨水的魔法屏障，接着召唤黑色铁甲罩住亡灵白骨，再用血肉傀儡快速修复脑部，制作出一个完整的少年人头来，这样在他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身穿铠甲的阿尼人少年。
妹妹莉亚也需要一些伪装，如往常一样，小恶魔穿成假面法师。
“总督大人还安排了你们什么任务？”瑞克说，“别说只有一个绑架少女的任务……”
“总督大人还让我们密切关注西境和南境的动向，还有风暴王室……尤其是南境和王室，如有必要，总督大人希望我们能多抢掠南境的商队和贵族的领地……”
“哈哈……”瑞克笑了笑，“强盗抢东西还选地盘，真是可笑……”
“为风暴总督效命的强盗团伙还有多少？”
“风暴西境南部只有我们铁马兄弟会。”
“我总结一下，总督大人为了四处搜罗混血少女，背地里为兄弟会提供资金，不仅让你们对付南境贵族，还让你们捎带着给风暴王室添点乱……我战胜了你们，意味着占领普鲁克堡后，我的领地不比遭受强盗流贼袭扰之苦，我这么说对嘛？”
“普鲁克堡是尼达耶伯爵的领地，他的兵力不会比兄弟会差。”
“那也强不到哪去。”瑞克扭头一看，一群瑟瑟发抖的女孩簇拥着伊芙兰走出主城，她们离阿妮塔远远的，像是在远离一个瘟神。
突然，瑞克胸口一暖，一股热流贯通全身，接着眼前浮现一排变动的数字，3128/99999999。
他似乎无意之中达成了某件道具的兑换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