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晨公交车上挤满了准备到超市抢鸡蛋的大爷大妈，还有表情看起来像即将奔赴刑场的打工人，陆之南给一个看起来年过古稀虚弱无力的老奶让座，得了声谢谢，就挤在人群里想着今天去公司，该怎么跟程瑜相处。
也得亏他个子高，空气在车顶间能流通，要是矮上一点，闷在人群里，闻着那些糟乱的味道，别说想事情，在下车前估计会他先窒息。
关于跟程瑜在公司里如何相处这件事，陆之南只动了三分钟的脑子。
无需多想，进了公司，他跟车上车上的打工人一样，都是等候发落的囚徒，只需要按照执法者所下发的命令去认真干活办事就行了。
车到站了，陆之南下车的时候，让座的那个老奶奶也跟在他后面下了车，站在站台看着陆之南的远去的身影。
浑浊的瞳孔闪过一道精光，遍布皱纹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嘴唇蠕动着，摇着头自言自语道：“明明已定的命格，现在却有人拨动着的他命运格盘，也不知对他来说是好是坏啊。”
陆之南进公司后先去把程瑜的办公室整理了一下，然后才回到工位上开始自己的工作，过了一会儿，听到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他就知道程瑜来了。
陆之南有时候也觉得奇怪，公司的人那么多，穿高跟鞋上班的女性也不少，他总是能从一群人的脚步声里分辨出哪个是程瑜。
程瑜今天上身穿着浅色高级面料西装，搭配一件黑色阔腿裤和棕色高跟鞋，上挑的眼线哑光的口红，知性和冷欲看起冲突的词语，在她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了。
陆之南的工位就在程瑜办公室的外面，只隔着一面玻璃墙，程瑜进来的时候，陆之南起身问了句好，拿起桌上文件和三明治跟在她身后。
进了办公室后，陆之南先去咖啡机那里冲泡了一杯黑咖啡，把咖啡和夹在臂下的文件放在桌上，就开始说着今天程瑜的工作行程，有哪些会议需要她到场，还有已经安排好的预约会面。
在听完陆之南的汇报后，程瑜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口，这是他们俩之间一个小“默契”，喝咖啡就代表程瑜听明白了，他可以出去了。
看程瑜喝着咖啡，陆之南在内心小小的纠结了一下，安慰着自己这是做助理的职责之一，把左手拿着的三明治放在键盘旁边，
“这是我做的三明治，用料很干净的，不嫌弃的话，您可以尝尝。”
程瑜还没说话，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
“放着吧，你可以出去了。”
前一句是对门外的人说的，后一句是对陆之南说的。
跟进来的杨秘书打了个招呼，陆之南就出去了。
一天里两个人都在忙着工作，但程瑜比陆之南更忙，忙到中午陆之南在饭点后去办公室收拾的时候，发现包装里的饭菜跟送来的时候没有多少区别。
程瑜的饭菜是按照她的口味饭量定制的，本来量就少，今天更是没吃几口，看站在落地窗前打着电话的程瑜，陆之南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个三明治她吃了没有。
一天的事情忙忘了，快下班的时候，陆之南坐在工位上看着里面一直在忙碌的程瑜，除了去开会，剩下的时间她一直待在办公室里看报表批文件，看她时不时揉揉眼，转转脖子。
陆之南很疑惑，坐到她这个位置的人，也要这么忙碌吗，感觉她比当初一天几份工和高三埋头苦学时的自己看起来更辛苦，明明年纪看起来也没比自己大很多啊。
就这样陆之南忘记了下班时间，直到程瑜下班，看到他坐在工位上发呆时，过来敲了敲他的桌子，他才回过神来。
“都下班了，怎么坐在这儿发呆?”
“在想点事，忘记时间了。”
“不是在想女人吧。”程瑜逗他，她需要看看陆之南脸红时的样子，毕竟在埋在心里的那颗种子完全得到养料灌溉之前，也需要打点营养剂不是吗？
只是她没想到，陆之南今天听到这种调笑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还坦然承认了。
“对。”
程瑜在听到这个字的瞬间，嘴角的笑僵住了，脸部的线条感愈发明显，美眸里甚至都出现了几条红血丝，手握成拳，粉嫩的指甲掐陷在手心里，却像没有痛感一样，越来越用力。 程瑜想如果不这样的话，陆之南现在应该额筋暴起，面容红紫，眼神迷离的被她掐住脖颈，喉咙里只能发发呃呃呜咽的声音，在她身下求饶着忏悔着。
陆之南没注意到程瑜的变化，低头自顾自道：“我在想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明明很多事都能交给别人去做，自己却要忙到连饭都吃不上几口。”
听到陆之南话语中关心和疑惑，程瑜放松身体，很快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在没有感兴趣的事或人出现之前，工作就是我唯一的兴趣，是属于我的世界，是由我掌控与决策的，不过以后就不会了，我发现了一个比工作更令我感兴趣，更令我想掌握的东西。”
“就算这样你不能连饭都不吃吧，早饭不吃就算了，午饭也吃不上几口，有热爱东西很好,但是..”要说的话突然哽住了，陆之南意识到自己虽然是关心但也僭越了，连忙找补：“我不是在教育..不是..额，我只是觉得当助理也需要关注到上司的身体，如果在我就职的这段时间里你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会觉得很失职。”
“三明治很好吃，以后我也会注意的，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
“唔，哦，好的”
“还不走吗？要送你吗？”
“不不不，不用麻烦了，也不顺路，您早点回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了。”
“嗯，那你也收拾收拾回去吧，天都黑了，路上小心点。”
快走到拐角的时候，程瑜突然停住了，像是想到什么，转身开口：“你做的三明治很好吃，可以的话，明天还能带一个给我吗？”
“当然可以，您喜欢就好。”
陆之南进公司没多久，在去茶水间倒水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悄悄话，他也不是故意偷听，只是她们话题刚好讲到程瑜，他那时候对程瑜也很好奇，就在外面听了几句。
程瑜没什么八卦可供人讲，那三个人也不敢乱说话，话题放到程瑜身上，无非就是她好美，好有气质，想成为像她一样的。
只是其中有个人说之前有一次在程瑜身边做了几天事，说她虽然看着好相处，但跟了几天后，发现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说她冷傲又不近人情。
陆之南在回去的路上，想到了之前听的悄悄话里的程瑜，又想到了刚刚跟自己说明天要吃三明治的程瑜。
什么嘛，明明这么和善，这么好相处，这么...听话？
虽然感觉最后的形容词有点奇怪，但形容刚刚的程瑜却毫不为过。
只是陆之南不知道，他今晚在脑海里构造的程瑜形象，没过今天就被破碎了，而导火索正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