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那挂在嘴角标准化的微笑，再看那凝结在眉宇间的冰寒，陆之南用他在各种劳苦工作中打磨出来的坚励意志，忍住了要搓.揉胳膊的行为，颤巍巍的把手收了回来。
在收回手时的眨眼间，那些古怪氛围消失了，程瑜的身边似乎还多了几分光亮。
若要仔细研究才能发现来源，是那悬挂于顶的玉盘雪辉，可刚刚分明没有看见啊。
“打开看看吧，看看喜不喜欢。”
“...”
没有人会质疑程瑜的品味，包括陆之南，就算里面装着的一元硬币，他想那也是最完美最特殊的一枚，在打开盒盖的那一刻，陆之南无比希望这里面真是装着一枚硬币，他会欣然接受，也会万分感激。
他想如果每个人生都要划分价值的话，那他只能与一元划上等号，可能需要，但不重要。
不过同一种物质都是以不同的方式留存在这世间，有的一元硬币的意义会让人用千方百计得到它珍重它，有的一元硬币只有掉落在地发出“叮”的一声，才会被人发现，或许会在意，想要将它捡起，但不会对将要滚落到下水道里的它再动心思。
打开盒盖后，陆之南明白了他可以永远低估自己，却不能有任何一次低估程瑜。
绒质盒子里装着的当然不会是硬币，模样却跟它相似，是一个比硬币大一点的纯黑色的表盘，很好看，无论是看外观还是看内里，都是无可挑剔的美感。
他不懂表也没戴过表，可手里这块倒映着闪烁星光的表盘，就跟程瑜车库里的那些豪车一样，可以不懂，但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它们不菲的价格。
要不是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还没完全消下去，陆之南手里的盒子已经被他塞回程瑜的包里了，看着程瑜，脑子不受控制的回放刚刚那冷傲神情，知道现在是还不回去了，只能把心思收回来，想着以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吧。
“谢谢，很好看，我会好好..”
在陆之南要将盖子合上的时候，程瑜扯握住他的左手，把盒子里的手表取出往他手腕上戴。
“喜欢就戴上，是送你的成年礼，不是送你收藏的。”
“上次看你穿西装的时候，就觉得缺了点东西。”卡好表扣程瑜抓着陆之南的手，翻来转去的似在欣赏，来回十多遍才松手撩眼看他“我说了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回到我手上，要是哪天在你腕上看不见这只表了，我就当你不喜欢丢掉了。”
不知道是因为这块表原带的价值意义，还是程瑜刚刚那番话赋予了它其他的意义，陆之南感觉垂放在身侧的左手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没有管面前低头沉思的人，程瑜抬腿转身就走，她知道他会跟上来的，她也不在乎他现在在想什么，自己想表达的已经说了出来，那他就只有遵从的义务，没有选择的权力。
看着程瑜突然间离去的背影，陆之南把含在嘴里差点就要问出的话咽了回去，随后在心底感到庆幸，还好她先一步，不然那些话该怎么问？
问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问他凭什么能被这样对待？
能得到答案吗？答案一定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望着路灯下的身影，陆之南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听着那如同踩在自己心脏上慢慢远去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一下两下，心脏跳了十下后，他才跑到程瑜的身边，顺着她的步伐跟着她慢悠散步。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相携而行，身后的路人不知他们什么关系，只觉这背影看起来般配极了，如相交过深的好友，又如相处过密的伴侣，他们在享受生活，在共度时光。
安静的氛围被眼前一幕给打断了，是一位父亲在训斥因为买不到心仪玩具而躺在地上哭闹打滚的孩子，程瑜偏过头看了眼陆之南，发现他的视线也放在那里，似闲聊发问：
“有人说过你很乖吗？”
看着那原本严肃板正训斥着孩子的父亲，因为一个电话，而变得温柔和顺，哄抱起地上的男孩，走上另外一条道路后，陆之南才回想程瑜刚刚说的话。
说他乖吗？
很多人这么说过，从前照顾他的居委会阿姨们，因为成绩对他另眼相看的老师，兼职工作时认识的大叔们。
说他懂事听话，说他让人省心，说他父母肯定都很喜欢他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乖，他是懦弱自卑，他是只能顺从接受，他没有能力反抗这该死的命运。
他也想像刚刚趴在地上哭吵打闹的男孩一样，不高兴了就可以在家人身边任性妄为，他不在意得到的是批评还是哄逗，任何一个都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胆小鬼一样，连医院都不敢去，连躺在床上的妈妈都不敢见，连今晚内心的困惑都不敢大声问出来。
陆之南在无数个深夜都会有这样一个疑问，明明自己得到的并不多，为什么害怕的却不少。
他想了一夜又一夜，最后也没得出结论。
如果提问者不是程瑜的话，他想应该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讨厌这个褒义词放在他身上。
“为什么这么问？”
程瑜停了下来，凝视那双她梦里梦外都特别钟情的澄澈眼眸，缓缓道：
“没有为什么？因为你看起来就好乖，肯定有不少人说过吧。”
“嗯。”
“那，有女孩子女朋友说过吗？”
话题突然间的跳转，让陆之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闷闷咳了两声，刚才所有糟乱的想法一扫而空，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那就好，不然我会不高兴的，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如之前一样，不给陆之南反应的机会，程瑜走到了停车的地方，打开车门朝他挥挥手说了声再见，就开车离去。
有些话是暗示，需要他自己慢慢的想，慢慢的解，这样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他才不会觉得奇怪讶异。
陆之南站在原地，看着消散在夜空中的尾气，久久未动。
回到家后，程瑜洗了个澡，披着浴袍站在落地窗前，拨出的电话响了三秒就被接通吗，没等对方出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以了，我已经等的够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