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跟他说你不喜欢我就不做,第一次有人不问缘由地把他的想法排在第一位。
藏在心底生了锈的铁盒被人不由分说地打了开来,不愿示人的情绪被她一点点诱唤出来,变空的盒子则被她装入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情感。
捧着重新被装满的铁盒,陆之南感觉灵魂都在颤栗,他太贫瘠了,贫瘠到担心自己会捧不住,贫瘠到害怕这只是昙花一现。
但她用言语与行动告诉他不必躲藏,因为她给的是不计回报的馈赠,给的是不用怀疑的情谊。
思及至此,陆之南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
想到刚刚林朝的问题,他斟字酌句地问道:“你要说的事跟你父亲有关?”
天色已经逐渐变得暗沉,林朝没有再卖关子,将她的目的托盘而出,“对,那天有人找到他说想要联姻,他来问我的意思,当时虽然拒绝了,但之后肯定还有相同的事发生,所以我需要一个明面上的男友来做借口规避掉这些。”
联姻两个字让陆之南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刚舒展开的眉心又一次拧在一起。
“不用觉得可怜,这样的事在这种圈子里很正常,享受对应的就是付出,我得到了常人难以获得的财富和地位,就要相对剥还一些自身的选择和价值。”林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根据他面上的表情来做解释。
话声一顿,犹豫片刻她接着说:“至少我还有拒绝的余地,你的那个程瑜姐姐好像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听说她爷爷已经帮她物色好人选了。”
本还想着异样的来源,倏然听见程瑜的名字,一句话听完陆之南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混沌的状态,他原来以为程瑜是生了气才不接不回他的电话和消息,听了林朝的话他才明白过来自己给自己加戏过多了。
见他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心理素质强大的林朝毫无说谎后的心虚,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重新找回理智,陆之南低下头勉强地扯了下嘴角“没事,风变大了有点冷。”
没什么的,其实他一直都清楚,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错估了时间,梦醒来的太快了,快到他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
直视着他的眼睛,林朝轻声道:“好,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愿意吗?”知道他大概率不会拒绝,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补充了几句,“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在我需要的时候你陪我演演戏就行,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你也可以随时喊停。”
没多做思考,陆之南答应下来,“好,我尽力。”
话音刚落,天边剩下的那一点光亮消失不见,周围变得漆黑,陆之南的瞳孔深处却依旧亮堂堂的,里面倒映着的是少女热烈明媚的笑容。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又聊了聊关于表面情侣这件事,达成一致后,双双沉默下来。
临近闹市区,行人车辆愈来愈多,车窗玻璃阻挡不住此起彼伏的噪音,慢速行驶间,林朝瞥了眼望着窗外发呆的陆之南,随后指尖在中控屏上点滑着,打开音乐软件播放歌曲。
All the lies just need a reason why(所有謊言只有一個理由)
Why I couldn’t make you mine(為何我不能擁有你)
I’m greedy, it’s such a pity(沒辦法,我就是貪心)
There’re loads of love, I would never ever get enough(那兒愛很多,我得到的永遠不夠)
两首歌结束,陆之南才回过神来,耳边的演唱风格他觉得很是熟悉,抬头往屏幕上一看,确实是落日飞车的歌,不过他没听过这首。
静下心来听着歌曲,他在心中感想了句没想到林朝也喜欢他们的歌,
过完闹市区,车速提了上来,没几分钟就到了学校,两人做了道别就各回各的寝室。
临近期末考陆之南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学习上,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自习。
“好了,学习重要身体也重要,该去吃饭了。”
“嗯好,等我收拾一下。”
扭头看了眼刚刚趴在自己耳边小声说话的人,陆之南点点头,把电脑关机和桌上的书一起装进包里,站起身跟着林朝一起往食堂走去。
自山顶上回来后,他们俩就每日约着一起去吃食堂一起泡图书馆,就是为了将追求戏码做足。
做到今天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吃完饭送林朝到校门口,看她坐上等在门口的车远离视线后,他才转身进校。
在寝室里复习的梁浩宇看见陆之南回来,八卦道:“哟,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用陪林学姐散步啊?”
“她有事去Y城,八点的机票。”
“哦,这样啊。”
考试在即,梁浩宇把那些玩乐心思都收了起来,随便和陆之南扯了几句缓缓精神上的压力,便又埋头苦读起来。
...
期末考试最后一门结束后,陆之南去系楼的办公室找秦学长聊项目的事,这次办公室里不止秦学长一个人,还有几位其他的负责人。
会议一直开到天黑,秦学长做完总结就让他们回去了,回寝室的路上陆之南回想着会上一些重要内容,刚走到寝室楼梯口,就被某个寝室的男生喊住了,“陆之南,你们寝室有人打起来了。”
脑海中正在构造的规划被这一句话给打乱了,陆之南稍稍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朝寝室跑去,距离还有好几扇门呢,就听到从自己寝室里传出的叫骂拦架的声音。
“梁浩宇你他妈是陆之南的狗啊,这么为他卖命。”
“我是你爹。”
“别打了别打了,有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寝室门口围满了人,有看热闹的有劝架的,陆之南在人群里好一顿挤才挤进寝室里,一进去就看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打斗过于激烈以至于拉架的都不敢往上凑,生怕下一拳下一脚挨到自己身上。
见两人出手都没分寸担心闹出事来,陆之南直接冲到两人旁边,伸手握住谭言的肩膀用劲将他往后甩,然后高声喊道:“梁浩宇,别打了。”
听见他的制止声,梁浩宇停下了即将要挥到谭言脸上的拳头,红着眼瞪着被陆之南拉到身后的人。
众人见情况有所缓解也连忙拥上来将三人隔出一道安全距离,陆之南没回头看被自己甩撞到床梯的谭言,而是皱着眉走到梁浩宇身边问,“怎么回事。”
舔了下冒血的唇角,梁浩宇龇着牙说:“没怎么,他嘴贱。”
抬起胳膊挡开那些拢拉自己的人,谭言冷笑一声,反驳道:“是我嘴贱,还是有狗护主心切听不得实话啊,有本事说出来让大伙儿评评理,看我哪句话说错了?”
陆之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之前的听到叫骂声的分析,他自己也是导火索的一部分。
相比于未知的诱因,他此刻更在乎的是梁浩宇伤势,“没事吧,有打到哪吗?”
梁浩宇咬着牙说,“拳头疼,没多打那狗嘴两拳。”
有精力贫嘴就代表身体没多大事,稍稍松了口气后,陆之南正色道,“他骂我你急什么,你跟他这种东西置什么气。”
被其他寝室的人压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的谭言在听到陆之南的话时,一下就回想起了那日在程瑜办公室中的场景,女人当时冷漠的讥讽声与刚刚陆之南嘴里那句话在他脑中回响融合,逐渐化为一条水蛭吸食着那剩余不多的理智。
比起与梁浩宇的打斗,陆之南一句话让谭言眼眶中都泛起了红血丝,趁其他人放松警惕后,抄起桌底的棒球棒朝前挥去。
“我*你*,你他妈再说一遍,我是哪种东西?”
“你知道他骂你什么吗?我......”说话声戛然而止,扶着向前倒来的陆之南,梁浩宇整个人都懵了。
围观的人惊呆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等到谭言挥棒想打第二下时,有人回过神来出手抱拦住他,叫道,“都别愣着啊,快拦住他,把棒子抢下来。”
被这么一吼其他人也清醒过来,纷纷向前围住谭言,抢他手里的金属棒。
在他们喧嚷时,梁浩宇扶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陆之南坐在了地上,颤着声求助,“帮打一下打120。”
或许是他声音太小,又或许是屋内太吵,没人听到他这句话,也没人给他回应。
血液洇湿掌心,梁浩宇怒声喊道:“打120!”
简短的四个字盖过了所有,反应过来的学生,一个两个的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与此同时,辅导员也收到了消息,骂骂咧咧心急如焚地从办公室往寝室跑来。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急救人员用最快的速度做完急救措施后,把陆之南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赶来的辅导员和梁浩宇一起坐车陪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