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项上冰冷的寒意将他朦胧的睡意消灭的一干二净,他瞬间惊醒过来,还没等看清楚来人,就条件反射地大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这是他爹娘从小叮嘱他的,遇到危险先保全自己,什么面子里子都没有性命重要。
陈博渊剧烈跳动的心脏像两把鼓槌疯狂敲击着虎皮鼓,在脑海中响起咚咚的声音,急促的呼吸将大量的空气泵入胸膛,血液在血管中飞速流淌。
他喊完了求饶,眼前人却一动不动,甚至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连鼻息声都轻的听不见。
忽然,他眉头一挑。
什么味道,好香?
一缕缕经染了冰霜后的薄荷香味顺着鼻息灌入肺部,仿佛一道仙气入体,陈博渊感觉整个人都被这清凉醒神的味道激活。
他强压着心头的恐惧,缓缓睁开了眼睛,而后,他怔住了。
好,好漂亮的姐姐!
只见一位约莫双十年华,容颜冷艳精致,倾国倾城的女子冷淡地看着他,如冰似玉好似反射着晶莹微光的肌肤被一件幽夜叠莲裙裳遮掩,却掩不住那玲珑浮凸的傲人身段。
青丝成髻,蛾眉曼睩,脂红细腻的唇瓣摄人心魄,清冷高傲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般丝毫不显突兀,让人只一眼就自惭形秽。
她裙纹龙形金边,头戴简约却奢华的发冠,灿亮的珠饰簪珮妆点她绝美的姿容,深蓝色的剔透切面晶石耳坠中藏着无数夺目的星点,缀在玉嫩小巧的耳垂上,仿佛盛放着星空。
这是一枝幽夜山巅上的梅,也是庞大的神国中最尊贵娇艳的一朵雪。
无人能够靠近,仅远观便已是一种亵渎。
陈博渊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女子,也从未想象过世界上还能有如此容颜的女子,从今往后,他的认知都被颠覆,世界在他眼里都焕然一新。
他终于对何谓倾国倾城、何谓沉鱼落雁有了真切的理解,那些书本上无数文人墨客穷极才华书写出的华丽辞藻,描绘出的美好意象,仿佛突然从纸本上跳跃出来一样,在面前勾勒出女子绝美的容颜。
仙!
除了仙,再没有能解释的了,凡间女子哪能及的上其万一?
想必那些旷古绝今的诗词,也是文豪们在梦中惊鸿一瞥仙子容颜后才写出来的吧。
从前他所认为漂亮可爱的小桂,今日得见仙子神女后才晓其粗陋,就像造物主精心雕琢之作与淤泥疙瘩的差别。
“仙…仙子…姐姐……”
陈博渊眼睛都看直了,小孩子天性占据了高地,让他只顾着看,连脖颈上的利剑都忘了。
冷艳美人神情含怒,被他直愣愣地盯着更是气上心头,冷声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
经这么一斥,陈博渊才回过神来,看着俏脸微霜的仙子姐姐,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位仙子姐姐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接下来我该干什么?
这些疑惑堵在他的喉咙里说不出来,只得弱弱地支呜两声。
“洗漱仔细一点,一刻钟后我要看到你收拾整齐到中庭。”说完,冷面姐姐就离开了厢房,毕竟陈博渊身上可没穿什么衣裳。
“哦哦,是。”
陈博渊飞快点头,而后显示出常年干家务活的利索来,迅速穿好衣裳,叠整齐被褥,收拾好床榻,借由准备好了的皂膏、牙梳和锦帕开始洗漱。
不过陈博渊平日里只有短打布衣,没穿过繁复的华服锦袍,所以穿上那身银白锦绣长衫额外多花了些时间。
很快,他收拾完毕,推门而出,刹那间一股清新怡人,蕴含着淡淡水汽的山巅云息沁入口鼻,四周奇花鲜艳、露水挂垂,空气中弥漫着轻烟似的薄雾,有种置身清幽深林的离世之感。
抬头望天,只见那阳光正好,明亮却不火热,日头高高挂在斜上方,大约是巳时(上午九点)了。
他拍打一下自己的脸,暗暗自我批评道:“都日上三竿了,还没起床,怪不得别人说你。”
昨天狐仙给他大略讲过云上山的布局,加之知道自己所在东厢房,是以他轻松就推断出来中庭的位置,向那里跑去。
一路经过青瓦屋舍、递次回廊,穿过碧树灵水、亭台栈道,提前一点时间来到了草木葱茏,仙意悠悠的中庭。
那位清冷的仙子姐姐早已等候在那,见到陈博渊,没有多余的言语,唰得一声抽出一把黑尺斜指于地。
陈博渊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说:“仙子…姐姐,我来了。”
慕靖雪美目瞥了他一眼,虽不算高大健壮,面容威武,但比起寻常六七岁农家小孩,陈博渊已经算得上高挑好看了,尤其是常年帮着家里干活,他那有些瘦削的身材下,隐隐显露着肌肉的轮廓。
这个人,以后就是自己的夫君吗?
她的心中漫溢着说不明的情绪,仙子指定的人选,而且已经成为了仙子的记名弟子,她自然不会反对,只是……
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一时失了神。
“仙子……姐姐?”
站在原地一会儿了也没见到什么回应,陈博渊试探着提醒。
慕靖雪立刻收敛了心思,刚刚平缓下去的眉眼又竖挑起来,对着他冷冷道:“本座明雪帝姬慕靖雪,从今往后代替仙子教导你修习仙法传承,如有态度不端、修习不勤之举,当以尺戒之!如若屡教不改,秉性顽劣,或做出有辱羽化神朝传承者身份的事,本座当取你性命,收回传承。”
陈博渊听完不仅没被吓到,反而敏锐的觉察到什么,心头一震:“明雪帝姬…慕靖雪……那不就是……”
昨日种种如幻影般闪过,大仙空灵的声音回荡脑海。
“慕靖雪,是羽化神皇唯一在世的嫡女,尊号明雪帝姬。”
“本尊希望,你能娶靖雪为妻,结合双修,继承神皇的意志。”
“如此,靖雪暂作未婚妻,时机成熟后再面见父母,定议婚事。”
他的思维在这一刻无限发散,从未婚妻想到成婚,从成婚想到爹娘,想到日常争吵琐事,又想到羽化神朝,想到幼童呱呱坠地、想到千年老妪。
忽然,他乌黑的眼睛猛地瞪圆,竟脱口而出一句:“孩子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