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
我靠在草地上一块断了半边的墙旁,夏莉则坐在偏矮的横截面上。
工作之余,我们经常会这样一边休息一边聊天。
“凛代君~”
“什么?”
“凛代~”
夏莉很喜欢叫我的名字,有事没事的时候总会这样无意义地叫着。
起初我还是有些反感的,毕竟产时间的宅生活让我患上了不轻程度的社恐,在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但是现在,至少是夏莉喊我名字的时候,不再有那种负面情绪了。
“所以说怎么啦。”
“哼哼哼,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夏莉今天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春季的尽头,夏天的温度已经开始拥抱大地。各地的气压差所引起的微风卷起她的裙摆在空中飘着。
少女晃动着双腿,歪着脑袋注视我,时不时傻傻地微笑。
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尽管无法全部控制的不明确感让我有些心虚,但是我更享受这份不确定感所带来的新鲜感。
她不是我操控的机器,而是我的伴侣。
在每日的相处中,我逐渐领会了人生的一部分意义。
“手!”
夏莉突然从横截面上跳下,站在我的面前。
她比我稍微矮一些,但是相差不大,由于靠的比较近,一股带着今早早饭味道的气息吹向我的脸面。
大抵是对现实会有一些抵触,毕竟在网络世界上,所拥有的只是视觉跟听觉。
但是恰好是这份不完美的感受,却让我体验到的人的感觉。
人是残缺的,总会在一些地方展现着丑恶。正因为如此人类才会想去彼此交流,想从对方身上获得自己没有的,但在追求着的某些事物。
“手怎么了?”
我摊开右手,然后夏莉把自己的手贴了上来。
微凉的,小小的软软的手掌。
她那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地钻进我的指间,然后弯曲,抓住我的手背。
“这是在做什么。”
只是简单地在握手。
“在确认你就在这里。”
“好奇怪的话,我不在这里我还能够在哪里。”
“不......”
夏莉摇了摇头,另一只手也跟我十指相握。
“凛代你,总感觉我如果不抓住的话,就会像气球一样飞到天上去了,飞到我怎么也无法触及到的地方去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实的感受。
平淡地诉说着自己的顾虑,然后又要这样紧紧地抓着我。
像气球一样飞到天上么。
也就是,开始变得不像人类了么。
仔细一想,我无法给面前这个女孩保证任何东西。在如今的世界,明天开始就是不确定的代表,然而我却要在她最崩溃的时候将她又拉回这个残酷的世界,并且说出自己一定会帮她解脱之类的话。
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会不会冥冥之中,直觉已经感知到我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呢。
我无法反驳她的话,只能双手稍稍用力。
我不知道她的想法,我没有任何关于能够缓解夏莉焦虑的思路,在恍惚间,居然产生出一丝麻烦的情绪。
得到什么的同时,就会失去什么。
幸福久了,幸福本身就开始成为了不幸。
人类的灵魂,真是一种麻烦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我也找不到回答你的最优解。但是我们的约定,我会尽全力去遵守。”
夏莉笑了,可能是得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答案,她靠在我的胸膛上,双手环着抱住我。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会做出决断。”
&
人生就是一场不断进行下去的选择题。
在死去的那一刻,回望自己穷尽一生时间解答的问卷,是否会对其正确率感到满意呢?
可能是我前些阵子一心求死的原因吧,那一天,我们遇到了一个个体......
那是一个与平时没有任何差别的午后。
我和夏莉一如既往地在草地上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的安稳生活让我对末日的环境有所误解,也可能我们的自由散漫惹得某些东西不自在,总之,风暴降临了。
按理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是不会吸引来什么个体的,一般的论外个体都趋向于完成某种事情,而那件事会因为人数的增加而变得更容易达成。
我不知道面前这个像是一个大脑长着无数细长机械爪子的个体它的行动概念是什么,我仍然尝试地跟它沟通。
当然我是无法主动与论外个体进行交流的,我只能在脑海中重复你是谁你是谁的念头,说不定它有那方面的意识就会接通了。
“gua gua gua gugu gu.......”
它居然能够发出声音,就像是一些电子产品坏掉了的广播音。但是仅仅这样,我并不能知道它想表达的是什么。
“等等,你在说些什么......”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刺了进来。
一根,两根,三根......
明明是实际存在的事物,它们却能够通过刺、刮、挑动我的大脑来影响我的思绪。
当然比起这个更加冲击的是,来自身体内部带来的刺痛与不适感。
我能明显感觉到我的眼珠子在不受控制地乱窜,鼻涕眼泪一股脑地从不知道哪个孔里往外流。
“啊.......啊.......”
别说是语言,就连思绪都开始无法组成。
单个单个的文字开始代替我的思考,记忆力也变得模糊,直到一个猛烈地撞击。
“咕啊!”
我被撞得头昏眼花,就像是一堵墙壁,一座高楼撞了我一样似的。大质量的物体,差点没把我给撞死。
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摸大脑,明明感觉被万千根针插,头上却没有任何伤口。
在意识重新回到我的掌控的那一瞬间,我只有一个念头。
跑!
没有方向把握,没有确认脚下的路,我一个劲地向不知道什么位置跑去,只要能够远离这里,只要能够赶紧远离那个个体!
“啊——!”
我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跟它一起在地上翻滚了好久。
肩膀,大腿,胳膊都擦破了皮,但是我仍然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想着赶紧往远处跑。
“凛代!凛代!发生什么事了,凛代!”
我被人猛烈地摇晃着,恍惚之中,我看见了那个人夏莉,她额头上冒着鲜血,血迹已经掩盖了她的右眼。
她着急地冲我叫喊着什么,一脸害怕而又迫切的表情。
啊啊......发生什么了,怎么那么着急,是不是哪里漏水了,我这就去.......
“唔......”
嘴唇传来触感,伴随着一股湿滑的感觉。
“凛代!”
“啊!”
我惊呼一声,这才彻底地夺回了神志。
“夏莉?夏莉!赶紧跑,那个个体很危险!”
我一边回头确认情况,一边拉起夏莉的手往避难所的入口跑去。在平地上是肯定逃不过个体的,它们能够在人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内近到眼前,现在唯一的安全方法只有进入避难所,然后将入口封锁。
曾经问过天穹,也见识了一与百的情况,初步可以判断论外个体跟夜人同样,是根据人类的呼吸来确认,希望这个个体也是如此。
那个有差不多两米多高的大脑此时正在和一团黑色的正体不明的烟雾纠缠在一起,我看不见的一些东西在空气中碰撞,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是那团黑色雾气救了我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谢你了,祝你好运。
我拉着夏莉钻入避难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