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么?”昏暗的灯光下,我看着自己纤细洁白的手腕发着呆。
我很清楚的记得,我是如何用那把并不锋利的水果刀一点点割破皮肤,切开血管,然后看着血液缓缓流出,然后低落在地上,直到失去意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好不容易克服心底的恐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不用麻烦别人清理的地方,结果却并没能如愿死去。
老天啊,你是在刻意玩弄我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重新活过来啊。
眼角被不知名的液体打湿,晶莹的液体从脸颊滑落,滴在蓝白配色的校服上,那是我的泪么?为什么要流泪,因为没能摆脱那可笑可悲的世界么?
自嘲的苦笑一声,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度拿起那把刀了,生命缓慢流逝的感觉,我已经体验过一次,说实话,那并不好受,即使知道命运对我并不友好,可那又怎样?我再也不敢去直面死亡了。果然,我是个懦弱的人。
“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啊…”克服身体的不适,我挣扎着站起身,环视着熟悉的小小屋子。
二十平米左右的出租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我蜗居的地方,在这里吃饭,在这里睡觉,在这里做工课,也曾在这里与最重要的人度过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从铺着单薄棉被的折叠床上爬起,我绕开摆放着洗干净的碗筷的小小木桌,走向稍显破旧的房门。
生了锈的门锁很是迟钝,我几乎使尽力气才将房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半被铝制棚顶遮住的小院子。
这间院子,便是我洗衣做饭的地方了,一根竹竿悬挂在屋檐下,上面挂着几套散发出洗衣粉气味的校服,和身上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此刻,院子里的水坑反射出皎洁的月光,略微潮湿的空气告诉我,刚刚才下过雨,或许我应该庆幸这个出租屋不会漏水?
失神的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我不由的陷入了沉思,我的生命不正像这夜空一样无比黑暗么?与之不同的是,夜空可以将美好的月亮拥入怀中,可以拥抱无数古老美丽的星辰,它们的光亮虽然微弱,但却切实为夜空带去了丝丝光明。而我的生命则是什么都没有,无牵无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一屁股债务,一片漆黑,看不到希望。
世界对我并不友好,从小到大,似乎所有不幸的事都落到了我的头上。
小时候,我的父亲不知何时染上了赌博的坏习惯,原本温馨的家庭开始变得破碎,家里的积蓄也被花空,但是父亲并没有停手,而是向开设赌场的人借钱,很多钱。
终于,那个原本对妻女无比温柔,对工作无比认真的男人在我五岁的时候为了逃避赌债跳河自尽,所幸要债的并不知道我和母亲的存在。
在那之后我便跟着母亲和外公外婆住,在短暂的几年中,我少有的体会到了何为幸福。
那时候,每当我放学回家,外公会高兴的拿起一颗糖在我面前如小孩子一般同我玩闹,外婆会在睡觉时慈祥的同我讲述她曾听过的睡前故事。我的母亲则是每日教导我读书才是改变命运的方法,那时候的我,对未来还满是憧憬。
然而命运并未放过我们,很快,厄运降临,在我八岁那年,我的外公被查出癌症,为了治病,自父亲死后几年来攒下的为数不多的积蓄被花光,但是无济于事,我至今记得他在病危的时候仍不忘抚摸着我的脸告诉我说:“乖,外公没事,快去睡罢,不要让外公担心”
又过了两年,每日辛苦劳作的外婆也因为心脏病不幸离世,她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无私的帮助过每一个邻居朋友,一生从未停止过劳动,但却一直过着贫苦的生活,最终因为疾病痛苦的死去,甚至连临终前都没有带上一丝怨气,满脸慈祥。
从此 这世上只有我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为了糊口,以及供我读书,她在工厂上班的同时,还不忘在乡间种上瓜果蔬菜,日子过的很辛苦,但也终究能活下去,在这几年里,我们母女一直住在这座出租屋内,同吃同睡,安稳的度过了我的小学时期。
然而命运的穷追猛打不会结束,12岁时,我的母亲在一个美丽的黄昏永远离开了我,因为过度疲劳,她从自行车上摔下,头部磕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被人送去医院后抢救无果,撒手人寰。
在母亲死后,靠着邻里不时的接济,亲戚们的援助,我还是活了下来,虽然很苦,但我仍然相信着学习能够改变命运,我的天赋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愚笨,但是我依然凭借着努力,在班级中名列前茅。微薄的奖学金勉强能够支撑我继续在学校吸取知识。
直到14岁那年的一天,一个转校生来到了我的班级,这人便是我父亲债主的女儿,而她竟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我,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我的肩膀上多出了高达百万的巨额债务。
看见我第一天,她便这样对我说:“宋初晨,你也知道你的父亲欠了我们家多少钱罢?如果你不能还上他欠下的债务,我想,你可能也得去见你那死鬼父亲了。”一边说着,她将有父亲署名的借条拍在了我的面前,上面的名字确实是父亲的,字迹也与父亲生前的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甚至就连我的名字她也清楚的知道。
宋初晨,我的父母为我取这个名字也许是希望我能如初春的早晨一样生机勃勃罢,可惜,我的人生更像初冬的早晨。
在经历过许多不幸后,命运仿佛跟我过不去似的,又让我在背上债务的不久后查出了心脏病,这也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在开启高中生活后不久便自尽的直接原因。
怔怔的望着夜空,我回忆着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幸,对于正常人来说,这些或许不算什么罢,可是懦弱的我却会被这些事情狠狠的踩在泥地里,再也爬不起来。
感受着清凉的微风,我又回到了屋内,无论如何,被命运玩弄的我只能再度品味自己凄苦的人生。
看了看几十块买来的老人机显示的时间,2018年8月30日23点33分,明天就是正是开启高中生活的日子了,还是早点休息罢。
一边想着,我一边回到了床上,钻进有些沉重的被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