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的旅途上,相伴的只无限延伸的影子,将二人一直保持的距离通过三维与二维的变化所连接在一起。
眺望着大草原,地平线的另一侧早已忍受不住那宛如铁块一般的灰蒙蒙的一片,让一线光亮支撑在大地与黑暗之间。
今日的凌晨,是一个无风的时间。
曼亚特委野草笔挺挺的站立在自己生根的位置,仿佛就像是从地狱中伸出的魔抓一般,牢固的抓住二人的脚底,想要让他们不要回到原来的地方。
轻轻的抱起手臂,萨莫露的脸上泛起一丝健康的粉色。
拥有着经历过各种险峻地势的体魄——即便是被精灵族的生命精粹所改变了身体,也无法将这佣兵最本质的东西所夺走。
然而,萨莫露还是感受到了清晨的寒冷。
这是从身体内最本质的地方所扩散开来的,对比起外界温度对人类身体的影响,还有一部分更像是“心理作用”所造成的影响。
而萨莫露明显是属于后者吧?
“打算怎么办?既然都是用传送道具传送回去——不如,我们在这里多走走吧。经历了一夜没有休息,至少享受晨间空气的权利还是有的。”
原本应该在预料之外的正经之词——从那个嘴碎的魔术师杀手口中在此刻说出,却让萨莫露竟然有些无法反驳。
简单而又常见的用“嗯”来回答,萨莫露声音小的仿佛就像是无奈的叹息中,把一些简单的音调一起从嘴里吐出一样。
“那家伙接下来可能要报复你,在她的话语中似乎是想通过夺走你的「所有物」来让你感到绝望。”
克罗停下了脚步,脚边的曼亚特委野草随着运动所产生的气流摇摆着脑袋。
“她没有选择用实力打败你,很大的可能性是因为自身实力的不足——毕竟,如果是我。我也不能相信自己能否在你的猛攻下撑过1分钟,「夺走你的一切」或许已经成为她唯一,并且最为有效的复仇方式了吧。”
“嗯。”
萨莫露静静的听着克罗的分析,嘴上也是轻轻应答。
然而,在无风的环境下,头顶的那更孤立无援的银发却宛若刚刚那根被克罗脚底所搅动起来的曼亚特委野草。
独自的在那片扎根的舞台上舞蹈。
“喂喂,到头来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自说自话。你难道丧失斗志了?或者说还是被自己过去导师的情感所牵挂而提不起劲?”
明明没有任何责备萨莫露的意思,却一句一句的变的尖锐。然而这个拿语言作为第二武器的魔术师,本来就不会说些好听的话。
想要用嘲讽来表达出自己的关心,却被面部轻浮的表情所遮盖了。
“没有,在战斗上我从来没有失去过斗志,每一场战斗都能让我兴奋无比。”
萨莫露的视线落在即将要进入脚尖边缘的位置,从清晨微弱的光照环境下窥探不到表情。
简单的做出低头动作也好,细嫩的手掌却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那样攥紧也好,肩膀略微动摇的抖动了几下也好。
这些在克罗的眼里只是压迫自己感情的小动作,但是呼吸的间隔后,他听到了无力的声音。
“可是对我来说,杀死一个人太容易了,想要拯救一个人却难到令我无法理解:我身体内的每一条魔术回路中,都能爆发出夺命的光辉。然而,却没有一丝救赎的光芒——我的战技是最强的,可我不是完美的。”
该有的回话,克罗得到了。
只是在得到答案的时候,克罗却不能立刻的给予回复。明明知道这样的说法在自己眼里和「无论如何都要去保护别人」的“圣母”无异。
可克罗却完全无法对萨莫露责怪起来——因为他知道银发少女「绝不可能」是“圣母”。
自己是肃杀之人,把人类生命当做交易的杀手。
而她身上所沾染的鲜血,却不比自己的少。
对于杀戮的果断,身为接手过无数恶人任务的佣兵,自然理解的比自己还要深刻。
但是尽管如此,自己与她身上所沾染的血液味道是不同的。
自己杀过的人,以及自己身上的血液——克罗都非常清楚。
它们是太过正常,正常到足以用肮脏来形容的血液。
甚至,在阅读了那本日记之后克罗觉得都能把神的血液也归为他这一类。
「为了一己的私欲,而流淌下的自私之血」
而眼前的这位佣兵却不同,相比于为了自己的存活、为了自己的利益。
她是为了别人而去杀人。
「为了拯救更多的人,而自愿沾染上的鲜血」
甚至,保有着这种信条她可以把人类的生命以单位来计算,放在天平的两端做出衡量——最终,连自己相关联的人都可以选择暂时放弃,而去拯救更多人的性命。
这也是菲妮亚的死亡与复仇的原因。
“不管你如何做出决定,这是我们彼此的原则问题。但——教皇那边,我一定会用我的魔术让他付出代价的。”
突然大声的说出了自己的目标,从那件残破的魔法师袍中所宣发的誓言比骑士出征时的怒吼还要宏亮。
这一举动比起严肃的克罗更难以遇见。
应该说,在萨莫露的印象中属于克罗的那一份里应该被归类为「不可能出现」的范畴了。
然而,这却实实在在的印进萨莫露的脑海中。
之前一直低着头的银发少女抬起了头。
面前克罗的一瞬间,萨莫露甚至感受到了自己被瞳孔燃烧出来的视线所灼伤,尖锐的眼神散发的光芒让她避无可避。
令人窒息的决心,和她自己的动摇所对比起来和冰刺所刺破喉咙那般的感觉,让萨莫露有些自行惭愧。
“啊啊,看来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你呢,再说出些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萨莫露似乎想通了什么后,伴随着叹气声说出了自己的抱怨。
然而紧接着,在说完以后。两瓣嘴唇却紧紧的合在一起战栗着。
“既然散心完毕。那就回去吧——我记得你今早还要去教那群小子剑技呢。晚到了或许会被当做迟到的学生一样对待,在门口顶着水桶罚站啊~”
恢复了以往的调侃节奏,可克罗在不知不觉间错开了那道与自己温度完全不同的视线。
“这你倒不用担心,还是管管你自己这些天没有来酒馆打工的工钱问题吧~”
“喂,我可是临时工啊……你这寒酸刻薄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