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案工具和死者的衣物这些东西经常在破案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凶器上多半会留有指纹,而死者衣物上也很可能会有关键线索,比如凶手的头发之类的东西。
因此在陆景麟前世,这一类的东西在办案过程中往往是证据链的一环,便是抓到了犯人也会尽可能的去找一找凶器,以此来佐证其他证据,继而作为送检后定罪的根据。
尽管在这年头虽然抓捕、判案这等事做得非常粗糙,但物证还是得找一找的,比如陆景麟办的第一个案子唐宁就问过那鱼老板凶器在何处,但这个案子却压根没有这些东西,这……
很奇怪。
听得他问起,卓高有些尴尬的说道:“没找到。这里的人是先去县衙报官的,所以县里的刘捕头和仵作比咱们的人先到这儿,后来问起的时候仵作说是屋里乱哄哄的,且尸身都清理过,衣物和布条想必是丢出去了……”
陆景麟心中一动:“是谁丢出去的?丢到哪儿了?你们可有寻找过?”
“是隔壁的邻居,就说是丢到了院子里,但他找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而后问起,却没人知道是谁拿走了。”卓高更尴尬了。
实话说,一开始他确确实实是有情绪,只是碍于秦无忧的上官身份所以才配合查案的,可随着陆景麟找到第一现场并且将事情做出一个整体的推测后,他服了。
不服也不行,因为许多线索他们就根本没找到,甚至看到了也忽略了——比如死者手腕上的淤青就是如此,只以为是被凶手捆住了,却未曾想过桌上的布条。
因此这个时候他的情绪已经没了,正处于立正挨打的地位,便是指着他鼻子骂估摸着他都不会还口。
陆景麟却是没有骂他的心情,只是一叹:“好吧,现在综合之前的推理,先划定一个范围吧。首先,凶手能被受害者请进屋里,这证明案发前她对凶手是没有多少防备的,所以凶手是熟人没错了。”
秦无忧本来在生气平山县的无能,听到这儿她回过了神:“没错,若是陌生男子,只怕根本不会请他进屋,哪怕是白天也是如此。”
陆景麟点点头,又道:“其次,凶手很可能非常清楚死者家中的情况,知晓死者姐姐会在戌时左右回来,所以才会在那个时间前杀人,只是碰巧遇到了死者的姐姐而已。而他逃离前包住脑袋也正是这原因,若是真被看到脸的话,事情就败露了。”
秦无忧点头肯定,陆景麟则继续分析:“还有,我推断这次作案不是预谋作案,因为若是有预谋的话,他至少会带条绳子控制死者,而非是用这些布条。而从桌上的情况判断,他大概率是在死者忙活的时候起了歹意,属于冲动下犯案,甚至他一开始并未想过结果,也没想过杀人,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威胁和劝解受害者了。”
秦无忧赞同道:“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倘若真有预谋的话,有太多的办法可以用了,比如迷烟,这么做事后受害者甚至不敢声张怕坏了名声,且同样的没人能找到他。”
陆景麟点点头,继续道:“最后,收走物证的必然是凶手。从这里看,案发后他或许就没有离开,而是在观望情况,又或者是以熟人的身份回到过案发现场。这说明他至少是有些小聪明的……嗯,先前逃离时包住脑袋也是这道理,他知晓官府会根据什么东西查案。”
一旁的熊大傻愣愣的听到这儿,挠头道:“可这些推测都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只确定了是熟人作案么?”
“此前我就说过吧?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知道了这些信息后,至少就能圈定个大概的范围不是?”相比起头次质疑陆景麟,熊大此刻是真的在认真求教,所以陆景麟也就耐心的解释道:“熟人和熟人还是有区别的,比如咱们是熟人,我会请你去我院里坐坐,而我和包子铺老板也算熟人,但他八成不会进我家。”
熊大悟了:“亲疏有别,对吧?”
“对。”陆景麟有点虚弱:“还有,卓兄先前说这里没八十户也有一百户,那么就算每户有两个成年男子,这就是二百人,这二百人中除去不在场的,除去和这家人关系不怎样的,又能剩下多少人?撑死二三十对吧?”
熊大点点头,傻愣愣的道:“对……”
陆景麟继续道:“那么查一百户和查二三十人,其中的难度差异还用我说么?”
熊大连连点头:“受教了受教了,原来如此……”
一旁的卓高不确定的问道:“那……那我这就召集人手,从这些人开始查?”
“凶手难道不会逃跑么?”一直没说话的熊二忽然问道:“犯了案的人,跑路很正常吧?”
卓高道:“咱们此前就觉得是熟人作案,所以先打问的就是有没有谁忽然跑了,目前看来是没有。”
陆景麟补充道:“凶手具备一定反侦察的意识,而且觉得自己没被人瞧见,就连物证都收走了,所以这几日估计在观望风向……”
看了一眼卓高,陆景麟叹息道:“也就是说,很可能你们大张旗鼓打问谁跑路这事儿反而让他确定了你们没有找到证据,所以他更不会跑了。”
卓高再次大惭:“这……”
看他这样陆景麟都不忍心打击他了:“总而言之,先去找那大姐要个熟人名单吧。”
卓高点了点头:“然后怎么办?”
现在他已经将陆景麟当成主心骨了——尽管明知道秦无忧才是上官,但陆景麟明显是查案的主力,所以卓高下意识的就问他的意思了,还没觉得哪儿不对。
“容我想想。”陆景麟轻叹一声。
线索太少了,关键性证据几乎找不到。而洞察术已经用了,指向的就是桌子——这让陆景麟很是蛋疼,他发誓以后绝对要在最后时刻用这玩意,毕竟这线索稍稍注意点就能找到不是?
至于尸检么……
《洗冤录》这几天的时间根本吃不透,能确定手腕上的淤青是什么造成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哪儿还能搞定别的东西?
何况还得考虑死者家属的心情啊……
看了看怀里的啸天,陆景麟将之放在的地上:“你也找找看还能发现点什么不。”
直起身后陆景麟就对上了秦无忧无语的目光,他耸耸肩:“僵局嘛,总得什么都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