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声音……
……阳光的温度……
身上……好像暖和起来了……
好像有些颠簸……
我……怎么了……?
嗡嗡嗡……
耳畔传来了机械运作的声音。有些过于强烈的风拍打在我的脸上,在凉丝丝的舒适感中,我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这是……”
看着眼前颠倒着向后快速移动的世界,我一时间没能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
呃……总之我似乎是在某个高速移动的交通工具上……是这样没错吧?
“睡醒了?”
……谁?
一个少女的声音从我身旁响起。是机灵吗……不对,这不是机灵。比起机灵那种机械合成的空灵声音,这声音更像是一个切实存在的生命。
我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这时我意识到自己正脑袋朝下被放在这交通工具的后座,而那声音是从坐在驾驶位的那个背影发出的。
“哼……不回话吗?”
交通工具瞬间减速,原本就没坐稳的我险些在一个漂亮的漂移之下被甩出去。幸好那少女的身体挡在我前面,让我避免了被甩飞的命运。
“下来。”
下来……是指从这个后座下来吗?但我四肢都没有地方受力,要怎么下来……
“我说让你下来……!你是笨蛋吗?”
一只手轻松地拎起了我的衣领,把我提起到半空中,随意地甩到一旁。
“痛……”
身体在空中做了几次漂亮的旋转后,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一旁的石头上。石头应声碎裂,而我揉了揉脑袋,过了好一会才从这摊碎石堆里爬了出来。
“什么啊,这不是会说话吗?我还以为救了个哑巴回来。”
从飘散的烟尘中,我终于看到了说话人的真正面貌——
那是一个将白色长发扎成高高马尾的少女,在头的一侧挂着一面红白色的狐狸面具,穿着一身白色与淡红色交织而成的长袍,背后隐约露出了长剑的剑柄。她坐在一辆漂浮在地面上空十厘米左右的交通工具上,双手抱在平坦的胸前,嘴角挂着一抹充满自信而又高傲的笑容,微仰着头,双眼轻蔑地看着满脸狼狈的我。
“负光者……!”
从我的身后,传来了那熟悉的女声。随着那声音,机灵飘入了我的视野。
“那是你的机灵?哼嗯……你也是守护者?不对……看你的打扮,难不成是刚刚复活?”
“哎?哎……是,是这样没错……”
见到机灵,她有些惊讶地走下了那辆悬浮的车辆。来到我面前后,她抬起我的头,像是在检查着什么。
“……像你这样的家伙也能成为守护者啊,光能弱得要命……算了,既然是旅行者的选择,我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她站起身,左手中凝聚起一股白色的光芒,并且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一个牛奶般浓厚的乳白色球体,然后……嘭地一下,她握紧了手指,将那股能量捏碎。碎裂的乳白色光辉向四周散开,涌入了我的身体。
“这是……”
刚才为止还有些疼痛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舒适了不少……这也是治愈的能力吗?
“应急处理咯。不管怎样,要是让守护者死在这里,我会很难办的。好了,快点站起来,我可没时间在这磨蹭。”
“唔呃……我……应该没问题……”
拨开了四周的乱石,我摇摇晃晃地从沙土堆里站了起来……
“那个……”
“怎么?有话就快说,我还要赶路呢。”
看着面前这个完全被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的娇小少女,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眼睛……
这是刚才那个一只手就把我丢出去,还砸碎了这么大一块岩石的少女吗……?直到刚才为止,她展现给我的气场和压力让我一度以为她比我还要高大……但现在看上去并不是这样。
“你原来……这么……矮……啊?”
“哈啊~~~~~??!!”
她一边发出着夸张的喊声,一边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
“哇啊啊啊,笨蛋……!”
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机灵,听到我的话后也做出了十分慌张的反应。
我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当她从腰间掏出手枪并指着我的额头时,我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机会为自己的失言道歉了……
“让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她腾地跳了起来,小小的身躯竟克服了地心引力的束缚,以比我还要高的姿态漂浮在空中。我仰起头,看着她的脸。那比我还要低矮的身姿,此时正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我,尖锐的目光像是捕捉到猎物身影的猛禽,冷汗不由得从全身每个毛孔中溢出,浸透了我残破的衣物。
“守护者啊,只要有光能的力量,就是可以无限次复活的呢……不过,看来你还没有死过啊?”
“等,等……冷静,冷静一下……”
机灵试图用它巴掌大的外壳阻挡少女前进的脚步,却被她手臂一挥甩到一边。我不停向后退去,而随着我的位置越来越靠后,我终于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座断崖……
身后是望不见底的悬崖,面前是握着手枪步步逼近的少女……不管怎么看,我都不像是有路可逃的样子。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身高很敏感,那个……”
枪口已经顶住了我的眉心,金属的温度通过皮肤传递给了我,我甚至能够隐约听到从漆黑的枪口深处传来的扳机声……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不要杀我——”
我闭上双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第二次死亡……
…………
然而迎接我的,是一片寂静。
“…………?”
她……没有扣下扳机吗?
“……做什么都可以?”
面前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时,面前的少女已经放下了手枪。她飘在与我视线平齐的位置,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因担惊受怕而露出奇怪表情的我。
“那,那个……还请不要盯着我看……”
我下意识地用双手遮住了脸,想要向后退去……
“啊。”
“啊。”
一脚踏空的我,和她在一瞬间对上了视线。在那淡红色双眸的注视下,身体在失重感中猛然向悬崖之下坠去——
身后——是无尽的深渊。
说来奇怪,此时我对无能的自己的自暴自弃,已经超过了我对死亡的畏惧。
哈啊……果然还是要再死一次吗……早知道这样,刚才还不如在上面被她来一枪比较痛快……还说什么“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这不是连活着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吗……
我这么想着,任由身体向下做着自由落体运动。
反正也能复活,死一次也无所谓吧?只不过可能会有些痛就是了。
“啧……”
空中隐隐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向下坠落了不知多久之后,依然没有接触到悬崖的底部。正在我感叹这里到底有多高的时候,我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向了上方。
“……哎?”
我抬头看去,那位白发的少女正用她那小小的手拉着我的手腕,漂浮在云雾缭绕的半空中。
“你这蠢蛋……上去我再骂你!!”
少女恼怒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虽然因背光看不清她的脸,但听起来她真的十分生气。
留下这番话语之后,少女在空中蜷缩起双腿,然后猛地蹬起——随着炽热的狂风席卷着我的面庞,我的视野中被少女强大的光能所填满——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如同太阳一般灼热而耀眼的火焰。
那是和我相同,却又大相径庭的力量。
那是涌动不息的火焰。从少女的背后伸展而出,化为一对遮蔽了天空的巨大羽翼。
那是在横贯峡谷的狂风中也毫不动摇的火焰之翼。它焚尽了缭绕的云雾,在湛蓝的天空燃起一片金黄的火海。
按理说,在这种速度的狂风下,人类是难以呼吸的。但在少女娇小身躯的保护下,我得以吸入到沾染了她气息的温热空气。
“好……美……”
看着她翱翔在空中的耀眼身姿,我不由得从喉咙中发出了感叹。我那小小的匕首完全无法与之相比。不管是她那突破云雾的身姿,还是这片被她染成赤红的天空,都是如此的艳丽……
“哈哈哈,没见过吗?!再多夸夸我也不是不可以哦~~!!”
她爽朗的笑声在悬崖下的山谷中回荡,她小小的身体,居然隐藏着如此强大而美丽的力量……
短短几秒,我们就回到了先前的悬崖边上。她挥动手腕,将我的身体甩上岸边,自己则保持着那副模样沐浴在阳光中。
不……那灼眼的金黄色光辉,甚至让挂在天边的太阳都黯淡了几分。我说不清到底是她沐浴在阳光中,还是说她本身,就是太阳。但我知道一件事——照耀在我身上,照亮了我的这束温暖的光芒,毫无疑问是属于她。
盘旋在天空的她的身姿,仿佛那存在于比黄金纪元更加古老的传说中的,永生不死之鸟。
贝努,菲尼克斯,伊卡洛斯,安卡,凤凰——尽管在不同的文化中,对于这种沐浴火焰的生物有着截然不同的称谓……但那都与眼前这个少女不同。
她与不死鸟十分相似,但她并不是不死鸟。
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黑暗纪元的第二位凤凰……”
机灵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第二位……凤凰?”
“比任何术士都要强大的烈日之力,拥有与那副高傲相称的强大光能之人,翱翔于天际的黎明之剑……梓……那是她的名字。”
我和机灵仰望着少女那盘旋在赤红天空中的身影,不由得入了神。
“梓……梓……吗……”
我口中不停重复着这个简短的名字,想要将她烙印在我浅薄记忆的最深处。
“我想好了!”
化为火焰翱翔在苍穹的少女突然挥舞着双翼来到我面前。那副高傲的脸在熊熊烈火的映照下变得通红,和她那副表情放在一起,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
“想好了……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的脸庞,我问道。
“果然是笨蛋啊~不久前自己说过的话就忘记了——?”
她伸出小巧的手掌,纤细的指尖抬起了我的下颌。
我无法直视她的脸,不仅是因为她耀眼的光辉,更是因为她这副十分对我胃口的可爱脸庞。虽说我们同为女性,但在目睹了如此壮丽的身姿之后还不迷上她的人,恐怕屈指可数吧?
不过像她这么帅气的人,肯定也很有人气吧……像我这样的人,只是能看着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就满足了。
于是我紧紧地闭上双眼……
但太阳的光芒却不是薄薄的眼睑能够阻挡的。
啊……我的脸颊,想必现在也红得透彻吧。
“对你的惩罚,我有头绪了!”
她眯起眼看着我,嘴角翘得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你——!来当我的朋友吧!”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