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一!到时间了。”鸠嗣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把头伸进去,抓住拓一的肩膀用力摇晃。
“嗯……几点了?”刚被叫醒的拓一眯着眼,还有点迷糊。起来后揉了揉眼从车上下来。
“十二点,现在可是喝酒的好时间。
拓一张开双手伸了一下懒腰,倾斜的后座弄得他全身酸痛。
“是嘛?”
○
尽管已经晚上十二点,但镇上的街头仍有不少人。与八点就熄灯的村子相比,拓一很少见到这样的夜景。
“哈哈,今天公司里新来的又和我叫掰,这次我直接开了他。”
“山田是一个挺聪明的人呢。”
“是啊,但那小子总是摆出一副了不起的表情,我看不惯他,明明自己才是新人,那么喜欢装出自己什么都懂的样子。今天在企划会上直接又和我叫掰了起来,当着其他人的面自己出风头。”
“……”
“现在这天气真闷热,只有晚上现在没了太阳才凉爽点。”
“是啊,真希望下场雨,都多久没有下雨了。”
“……”
“听说泽野又被他的女朋友甩了,真是狼狈。”
“早就说了他们两个不可能,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赌的吗?这次我又赢了。”
“真气人,我还以为他们这次可以好上一年才和你打赌的,没想到这次又连半年都没有撑到。”
“像他那样的人只会被别人耍的团团转而已。”
“……”
“可惜……”
“明天就回到村里了,待会得喝个够。”
“啊?明天就回去了?不能再晚几天?”
“你还有要什么事要做吗?”
“呃呃……倒也没什么可做的,只是说晚几天回去也没什么吧?”
“不能!解决完事情第一时间就回去,不是早就说好了嘛!况且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他相信的人很少。”鸠嗣突然换了一副口气,这让拓一有些不满。
“真死板!”拓一赌气地用力踢飞路旁的小石子。
“哈?你是真的不明白吗?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他是在给我们什么狗屁立功的机会吧?他把这种烂摊子扔给我们,明显是不信任我们。才叫我们去处理出逃的容器。”鸠嗣心里不服气,明明自己处处为他们的处境着想,而拓一总是不明白他的做法。
“现在我们在这,他指不定在设计怎么让我们去死呢!你明不明白啊!”
“抱歉,当我没说。明天我们一早就出发这样行了吧?”拓一笑着,看着已经煮沸一样的鸠嗣,马上就要爆发。拓一极力想缓解氛围,现在可不是惹毛鸠嗣的好时机。
“你小子最好不要打什么歪主意!搞不好,我们两个都会死的,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你别生气了,我会活得比你还久的。”拓一不停地轻拍鸠嗣的肩膀。
“别咒我啊!你个短命鬼。”说罢一把甩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哈哈……”
○
“走吧,就这家了。”鸠嗣指着路边亮着的灯牌,停下脚步。
二人走下四五节楼梯,这是一家地下酒馆,位置比较偏僻,如果不是门口的灯牌,也许没有人知道这里竟还藏着一家酒馆。走道内亮着灯,地面被打扫得十分干净。老板应该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拓一边走边想着。环顾四周,白色的粉刷墙上挂着几幅木相框包裹着的黑白相片。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头了,但拓一摸了一下相框,手上一点灰尘都没有粘上。
看来老板把它们放在这里不单单只是为了装饰,也十分看重它们。拓一渐渐放缓脚步,看着这些老照片。
在老旧的街道上站着两个人,二人面带笑容,靠得很近,穿着西式正装的男性用手搂住一旁的穿着长裙的女性。女性的个子与男性相当,扎着头发。由于黑白照片的原因无法分辨衣服的颜色。
照片的角落上有一个亮着的灯牌,放置的位置和刚才进来时看到的灯牌几乎相同。
“是在门口拍的吧。”拓一看着照片小声低嘀。
“喂!拓一你干什么?”看照片的工夫,鸠嗣已经走到酒馆门口。
“啊!来了。”
拓一进去后看见了酒馆的真面目。里面不大,没有很华丽的灯饰,也没有吵闹的声音。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虽然是在喝酒,但里面的人都只是在轻声交谈,像是在深夜里互相倾诉心事。
“果然没什么人呢!”拓一早就料到这种深藏在地下的酒馆应该会很少人,不过拓一挺喜欢样安静的酒馆,与刚才街上的热闹相比,这里显得与外面格格不入。
“欢迎光临。”门口的老人正拿着扫把,一旁放着扫帚,在打扫卫生。
“请跟我来。”老人没有十分热情只是平淡地向二人说道。老人将他们领到空位上。
“……”
“好。”老人把扫把靠在墙面上,转身向着吧台走去。
“拓一,你说他能拿得动吗?”
“不知道呢,应该吧?”
“这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拓一环顾四同,没有发现其它的员工。如果刚才照片上的男性是这个眼前的老头,看样子酒馆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经营的,加上他们亲密的行为,应该不会错,他们是夫妻。
没有一会的工夫,老人就提着篮子把酒拿了过来。
“嚯,没想到。”
“所以说嘛,不要小看老头。”拓一拿着开瓶器,将几瓶逐一开盖。
“喏!喝吧!”拓一主动将开盖的啤瓶递到鸠嗣面前,这让鸠嗣有些吃惊。
“看什么?喝吧!”
“知道感谢我啦?”鸠嗣接过啤酒,盯着拓一发问。
“嗯!”拓一笑着点点头。
“有觉悟嘛!给你表演一个。”鸠嗣将啤酒倒扣在嘴里,一口气喝了半瓶,
“嗯!挺不错!搞什么?你也喝啊!”
“好。”拓一动作缓慢拿起酒瓶,边喝边用余光盯着鸠嗣,趁其不注意,小抿一口,又将酒瓶放下。心中庆幸,鸠嗣没有发现。短短几分钟,鸠嗣就已经喝光了一整瓶酒。啤酒里麦子的香味萦绕在拓一的鼻腔中,“粗糙”的麦香味。
“你知道嘛?”
“嗯?”
“啤酒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到这里的?”鸠嗣喝完一瓶酒后,双脸仍保持着原来的颜色。
“不知道,谁会记得这个?”
“啊!当然是十八世纪中!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拓一把鸠嗣搭在他肩上的手甩开,“只有你记得住这些这么清楚,你知道为什么嘛?”
“为什么?哈?”
“想知道吗?”
“嗯。”鸠嗣看着拓一点了点头。
“因为你是个超级大酒鬼。”
“哈哈……”
“你还别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以后估计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你还是别夸大我了。”鸠嗣抓起桌上半瓶酒又喝光了,拓一也拿起新开的啤酒,趁其不注意又只是小抿一口。
“是嘛,也许再这样下去我们得确没有资格呢。”拓一把酒瓶放在桌上,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鸠嗣弯着腰,前仰坐在沙发边上,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把啤酒往自己嘴里灌。
○
“话说,拓一,你什么时候酒量这么好了?你看起来还挺精神嘛!来!”鸠嗣突然站起身稍弯着腰把没开罐的啤酒递给拓一。鸠嗣的脸上已经泛起红晕,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连动作都有些迟钝。
拓一接过后,用余光瞥了眼藏在桌底脚边开了瓶但只眠过一口的酒瓶已经堆满。心里想到——差不多了,酝酿几秒后……
“鸠嗣,那天……你是怎么看到岗川死在你面前的?”拓一明显放慢语速,清晰地向对面的鸠嗣询问。
鸠嗣听到后,低着的头向上微抬。
“哈哈,你知道嘛?啤酒的味道相比烧酒那灼烧喉咙那样的味道简直是好太多了!以前没有啤酒的时候,我都是喝烧酒的,要听听我喝酒的事吗?”
鸠嗣猛然抬起头面向拓一举起酒瓶,他想要逃避这个问题,他不想再回忆几百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拓一盯着鸠嗣的笑脸,丝毫没有动摇,“你知道的,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个。别装傻了。”鸠嗣假笑的表情立刻从脸上褪去,把头低了下来,看着鞋尖。
“可以不要问这个吗?”
“我们三个是朋友吧?现在也要糊弄过去的话要瞒着到什么时候,你心里不会感觉到慌吗?像弄坏别人东西,不敢承认的小孩子一样。”
鸠嗣低着头没有说话,拓一的视线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你还记得吗?那天是祭典,我们三人就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石墙上聊着天。我和你喝的是烧酒,岗川喝的是果汁。你那时酒量很差,刚喝半瓶你就已经整个人都开始恍惚,双脸通红,我和岗川都笑你酒量差。”
“我记得。”拓平静地回应。
“之后没过多久,你就晕倒了。当时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村里的人大多都已经玩累回了家。我搀扶着你,要送你回家。于是我和岗川道了别。把你送回家后,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人,仔细看,她修长的头发露了出来。我立刻想到——那是岗川,当时岗川拿着一个包,边走边环顾四周。我当时没有多想就偷偷跟了上去。现在想,如果当时我早点叫住她,而不是就这样在后面跟着,也许她也不会死。我以为是恶作剧,没想到包里装着的是矿上偷来的雷管。”
鸠嗣说完后用双手扶着脑袋撑在大腿处。
“我在后面不远处紧跟着,由于喝了酒期间踉跄了几次。岗川一直往村子的深处走去,我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当时经过试验,那颗树已经让好几个原本死掉的人突然间换了副面孔又回到村子,除了外表不一样,他们可以说是重生了。可能因为这个岗川想要对“树”下手。
“呵。说来也是可笑,祭典就是从那颗树到来的第二年设立的。而出事那天就是第七年祭典,没想到自从那件事已经过去八年了,岗川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竟然想要拿雷管炸掉那棵树,你知道的,在这件事上她一意孤行,当时没有人赞同她的。”
“那你呢?”
“我?”
“因为你的母亲也被救活了,所以你也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跟他们一样坐在了同一条船上?”
“哼,是啊!”
“那是我的母亲,我当然不希望她死,她能活过来我很高兴,虽然她长得和以前不一样。换作是你,你也会和我一样。”
“果然。”
“那是我的母亲,不是你的!你不会懂我当时的感受!”鸠嗣突然抬起头对着拓一怒吼。
“所以你忘了岗川,岗川不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吗?”
“嗯,我也许选择错了,那不是双选题,是单选,我别无选择。”
“你无法接受你母亲的死罢了,死难道不是自然规律吗?所以的事物都有终结的那一天,让一个死人又重新活过来有什么意义吗?像木偶一样,行走在地上。”
“切!你没资格对我说教。”
是啊,拓一也像这样活过来了好几次,明明自己也是那种人,怎么有资格对鸠嗣说教。
“抱歉。”
“……”
“在距离”树”还有一段距离时,我本打算上去叫住岗川,这样一来的话,她肯定会收手的,至少不是在那天晚上死在“树”下。结果上帝突然间给我开了个玩笑……一个踉跄,我摔进路旁的泥沟里,因为喝了酒,掉下去后我整个人神情恍惚,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等我摸黑爬上去时,岗川早就走远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很着急。根本来不及顾虑粘在身上的淤泥,就起身跑向“树”的那边,想要拦住岗川,结果……还是晚了。”
“啊……结果……”
鸠嗣开始吞吞吐吐,目光闪躲。
拓一屏息盯着鸠嗣。过了许久,鸠嗣才平稳心情继续说下去。
“结果,当我赶到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人。岗川的身体倒在树下,装有雷管的包掉在旁边,雷管从包里掉了出来。她的头……在我脚边……啊!你知道嘛?她披着黑色长发,瞪大双眼就那样仰视着我啊!还有脖子四周血渗透到了地面上,修长的头发从下面断了一截。肯定……”
“哕哕……”
鸠嗣用双手捧着吐出的呕吐物,眼里掺杂着泪花。拓一把一旁的抽纸递给鸠嗣。
“谢谢。”
“哕哕哕……”
“肯定是被人从后面砍下头的。”
“等我快过神时,他手里拿着砍刀,上面沾满岗川的血迹。他把刀举过头,看着我。他问我是不是和岗川一伙的。我当时已经害怕得不行了,连话都说不出来,我拼命控制身体,摇了几下头。他才把刀放下。他竟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岗川,就让几个人把岗川的身体扔到山下。尸体扔到山下的声音,“咔咔咔……”像是砸到了树枝。其中一个人来到我面前拎起岗川的头,走到崖角抓住修长的头发像扔铅球一样抛下山,发出“砰”的一声。那声音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从那以后,每次听见有人在打锣,我都害怕得不行。”
拓一紧咬牙关,双手握成拳,手心不停地出冷汗,滑腻腻的。
“走的时候,他们推揉着我同他们一起离开。他们走在我的前面,几个人一起大声交谈。原来他们早就得知矿山上的雷管少了,早预料到岗川会下手。他们已经在那里等岗川等了一晚。如果我及时叫住岗川也许就不会那样。”鸠嗣摇摇头,表情狰狞。
“然后呢?”拓一强压住愤怒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
“然后我跑回树的那边,想要爬下山崖,天太黑我摔了下去。起来后,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四周找了许久后才找到岗川,岗川的身体被许多树枝穿插过,我惊恐地抱起她,我的每一个手指都在颤抖,我很害怕……我抱着岗川来到树边,我学着他们的动作,把她残余的血液滴在树的土壤下,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救回岗川。但几百年过去了,岗川再没有回来过。果然没有那个东西是不行的,只有他有,但我得不到。就算现在得到也没有机会了,岗川确确实实死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都低着头,谁也不想再出声,不知过了多久。
“岗川埋在哪?”拓一低头着小声问道,他此时己经身心俱疲。
“我们以前小时候经常在小山丘上玩,就埋在那里,没有人知道。”
“回村后带我去见她。”
“嗯……好。”
“我很抱歉,瞒你这么久,现在才告诉你。”
拓一没有回答,默默地趴在桌面上。
鸠嗣又开始疯狂喝酒。鸠嗣有些话他不敢开口,他没有勇气告诉拓一,真正害死岗川的人就坐在他面前,鸠嗣很懊悔,但这份懊慎不足以驱使他道出另一件隐情。
鸠嗣喝着酒,看了眼趴在桌上的拓一,就算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况且唯独这件事拓一绝不会原谅他,连他自己至今也无法原谅那个自私的自己……
○
趴在桌面上的拓一,想着今天白天他做了件甚至现在自己也不敢承认的错事。劳累的大脑无法再高度运转,没一会拓一就感到睡意袭来,他没有反抗,希望睡觉可以缓解他悲伤,自责的心情,如果可以,就这样再也不要醒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呼,呼,呼……”拓一拼命踩着阶梯往上走,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阶梯是亮着的。这样的阶梯一直往上,不知道会通往哪里,无穷无尽。根本看不到尽头……
拓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想要停下来,但身体控制不住拼命往上爬,也许这就是对他所做所为的惩罚。
拓一想起西方有一个传说,罪恶人会被下往到地狱、作为惩罚要永生永世不停地在圆盘上奔跑,若是停下来就会被后方追击的石球碾死,五脏六腑瞬间会变得跟西瓜汁一样。但这样仍不会结束。你会被复活重新接受惩罚,就这样每一次都会经历全身骨骼被碾碎的痛苦。
想到这里,拓一边跑边回头看去。这还好!后面并没有所谓的石块,拓一松了一口气。只有亮着光数不尽的阶梯蜿蜒直上,拓一也忘了自己到底爬了多久。
拓一想起了岗川,鸠嗣——他的朋友。他们不在身边,拓一有些孤独。一段陌生的记忆开始浮现,但又有些熟悉。
○
七岁时,爷爷给他买了一辆红色自行车,教他如何骑。每天在家前面的水泥地上练习,奶奶在后面用手扶着车尾,自己在前面笨拙地踩着踏板缓缓前进。他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于是叫后边的奶奶松手,结果没骑几步,连车带人一起摔在水泥地上。幼嫩的皮肤与粗糙不平的水泥地发生碰撞,手肘和膝盖擦破了皮,慢慢渗出血来。他坐在地上大哭,一旁的奶奶扶起他,不停安慰着他。抱起他,另一只手推着自行车。他哭着回了家。
半年后,他已经可以独自架驭自行车,身上的伤疤都已经好了。他不顾奶奶的劝告,每天和村里的孩子一起骑着自行车“赛跑”,从村子里的这头到另一头,没有自行车的孩子只能在后面用脚跟上车轮,此时的他略有膨胀。一次在和往常一样的“赛跑”中,为了超越前面的人,他疯狂用力踩踏板,咬着牙。自行车的速度立马变快,不出意外他成功超越了前面的人,恰好经过弯道他也没有减速,还没等他窃喜,在弯道时一把摔进跑旁的泥沟里,这次又是连人带车。四周全是淤泥,只要随便动动身体就有更多的淤泥粘上身,旁边的杂草戳着他的脸。还好沟不是很深,只要先踩上旁边的缺角再把手放在水泥地上最后用力一撑就可以上去。但他不想这样做,于是他放声大哭希望有人来帮,他湿凉的泥让他浑身起痉瘩,他想早点上去,于是他哭得更大声,希望能更快引人。
但看着骑着自行车的孩子一个个从他身旁飞驰过去,他失望了,慢慢停止了哭声,看着沾满淤泥的红色自行车,他站起身来想要救起它,奈何它太重,几次尝试也没有成功。
“我来帮你吧!”他抬头往上看,那是鸠嗣——一个没有自行车的孩子,鸠嗣正笑着伸出手。在鸠嗣的帮助下,他将车拖了出来。两人慢慢走在水泥地上,拉着沾满淤泥的红色自行车。在七岁那年他认识了鸠嗣。
上了小学时,他是老师口中的麻烦。直到当时,他只有鸠嗣一个朋友。升到三年级后,班里来了一名转校生,很受欢迎,因为她长得很可爱。每次上课时,坐在她后面的他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在走廓与她面对面经过时,总是会在最后一刻用余光多瞄一眼,那样的话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满足感。与他不同的是,她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成绩优异,与他这个麻烦截然不同。至今为止除了早上收作业,他没有与她搭过话,他渴望与她说话,可是看着她身边围绕着的成绩优异的男生,他胆怯了。她只想和好学生聊天,不会和他这样的差生。这种想法在他心里萌生,他有些失望,但他也被激励了。于是他开始像大人期待得那样好好学习,这样的话就能与她说上话。
上课不再睡觉,慢慢地,老师撕掉了对他的标签。
在下一次考试中,他语文取得了第一名,他心满意足地看着九十八分的卷子。
“哇,你好厉害考了第一名呢!”说这话的人不是鸠嗣而是她,计划成功了。
此后他更加努力,与她说话的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意。但他没有勇气,因为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比自己长得更好看的男生,唯独这一点是永远无法可以改变的。他与她成为了朋友,九岁那年他与岗川成为了朋友。
他一直把自己的想法藏在心中,有时才敢露出一丝。就这样他升到了六年级,他和她一样成绩已经名列前矛。但他一开始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他想把心里的想法一鼓脑对她说出来。但看着她把向她吐露心意的人全都拒绝了,我害柏被这样对待,我胆怯地连露出的一丝心意也赶忙收了回去,也许这样的他们还能做朋友,说说话。
马上要毕业的那一年,4月1日。那天是愚人节,他记得很清楚。像往常一样中午吃完饭,他早早来到了学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发现抽屈有一张棕色的便签。
“拓一,我喜欢你呢!”右下角署名是“岗川”,他十分欣喜,脑子已经上了天国,他顺手翻到后面。
“愚人节快乐呢!”他立即有些失望,他完全磨不透岗川真实的想法。想要借此表达心意,但害怕这是一场恶作剧,当真的话说不定会被她笑话。不过,万一是真的呢!万一不是……就这样犹豫两个月后,他们毕业了……
○
拓一继续漫无目的地往上爬,奇怪的是至今未止他没感一丝疲劳。他低头看着这些发光的阶梯,步子渐渐慢下来,他的侧面出现一扇虚掩着的门,和阶梯一样亮着光。他无法透过缝隙看清里面,他缓缓踏上不高的阶梯,盯着门所在的位置。门就像是无穷无尽阶梯中的一条支流。
拓一小心把手放在圆形门把手上,和以前的铁制把手不同,手放在白色的木制把手上,拓一没有感觉到一丝金属微凉的触感。
他缓缓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待他整个人进去后。原本漆黑的周围像是舞台上突然打上聚光灯一样,瞬间光亮。突然其来的光线让拓一不自主地眯上了眼,待他渐渐适应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白色平台,四周都还是漆黑的,唯独拓一所在的一片位置与众不同。
“啧!”拓一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秀长的黑色头发,白色的裙子,光着脚。
那个人缓慢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拓一,双手交叉放在背后,不知哪来的风吹起她那的头发,飘散在空中。
“岗川!”拓一十分吃惊,有点站不住脚,下意识想要离开,背着身伸手去摸门把手,抓了把空气。等拓一斜过头看去,门消失了……
岗川开始悠闲地走在黑白的交界处边缘,双手仍放在背后,脚下像是无尽的深渊。
拓一瞪大眼睛,咽了把口水。这怎么可能……
岗川突然在边缘停了下来,再次转过身看向拓一,掂起脚角伸直手臂,用纤细的食指对准拓一,另一只手藏在背后。
“拓一,这次你也要加油呢!”说完放下手,背仰着想要坠入那无尽的深渊。
“不!”
“……”
拓一趴在白色的平台上,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悬空的岗川,岗川的手没有温度像死人一样,但拓一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掌的柔软。拓一使上全身的力气想要把岗川拉上来,面部表情狰狞。
糟了,快撑不住了。
“没事的,拓一松手吧。”岗川开始收紧手,拓一越来越抓不住了。
“啊!”拓一眼看着往下坠的岗川,无能为力,她的手柔软的触感还保留在拓一的手掌里。
“啊!”拓一的头离开桌子,手伸得笔直,张开手掌对准头顶上亮着的吊灯。
○
“.....原来是梦啊。真是奇怪的梦,好像梦到岗川了呢。”想到这,拓一油然而生苦涩的心情,那种内心极其苦涩,难以描述的感觉。泪流也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流,拓一不停用衣袖擦拭。好一会才从梦中完全恍过神来。
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熟睡的鸠嗣,拓一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好久,但看了眼表也才三点。站起身,环顾四周,零星的几个人也和鸠嗣一样在熟睡,桌面上还摆着许多凌乱的空酒瓶。
尿意迫使拓一不得不去厕所,他走在酒馆狭小的走道中,可能是因为已经三点的原因还是本身酒馆很少人,整个酒馆异常安静。拓一双脚憋足劲,轻轻地走着,生怕吵醒其它人。
拓一边走边环顾,望向吧台也没有发现先前老人的身影。这样的酒馆明显是挣不到什么钱的,就算二十四小时不停营业,恐怕也恰好挣足店租,拓一这样想着,走进洗手间。
不出意外,厕所和外面一样异常干净,马桶里连一点黄色的污垢也没有,除此之外整个洗手间还弥漫香到令人讨厌的味道。拓一不想久待,解决完后,立即出了隔间的门,着急洗完手,随手抓住裤子擦干,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你是村子里的人吧?”
拓一出于反应把头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见老人正握着空酒瓶的瓶口倚靠在厕所出口的墙壁上盯着自己。
拓一立刻清醒,手不自主颤抖一下。看着老人平静的表情,拓一十分惊讶,眼前的这个老人竟然知道这个秘密……
拓一想要去叫醒鸠嗣,见拓一想走,老人从倚着的墙上起来,缓缓走到拓一面前,挡住他前面。一手更加用力握紧空酒瓶,抬起头盯着拓一。看着老人的架势,拓一不知所措,完全想不到眼前的老人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