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墨淑贤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她想着下午放学时间和黄俊洋的对话，微微一笑，但又想起回来后杨远的话，却是黯然神伤。
她坐起身，看向房间角落里的小提琴。
她想现在拉一曲，但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音乐，是墨淑贤的特长，她回想起第一次和杨远相遇时，她正用那把小提琴演奏。
她又回想起，自己把黄俊洋带到没人的地方，也是用那把小提琴为黄俊洋演奏。
“听不太懂。”
这是黄俊洋的回答。
想到这，墨淑贤也是笑着说了句：
“笨蛋…”
墨淑贤又哼着她自己编的曲子，不知不觉，她感觉脸上有点痒，用手一模，是眼泪。
这时，门外传来楚君衍的声音。
“我可以进来吗？”
墨淑贤慌忙擦干眼泪，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紧自己，说：
“嗯。”
楚君衍进来，看到墨淑贤躺在床上，像个毛毛虫一样裹成一团。
“下次考试，你能考好吗？”楚君衍问。
墨淑贤没有回答，她没想到大半夜的，楚君衍进来竟然只是问这个，刚到家的时候，墨淑贤也是注意到了楚君衍，他正盯着自己，所以下午的情况他不会不知道。
但转头一想，这何尝不是一种关心，楚君衍身为家教，为自己的成绩考虑也是很正常的。
想到这，墨淑贤这才发现，下次考试是自己最不擅长的飞船动力学。
“没啥信心，飞船动力学是我最不擅长的。”墨淑贤如实回答，她当然希望楚君衍能趁剩下的时候帮自己补习一下。
楚君衍从桌上拿起飞船动力学的书，随便翻了几页，说：
“那从明天开始，我就陪你去学校补习吧，你也不太想遇到杨远吧。”
“不行不行！”
墨淑贤立马爬起，双手使劲摇着，表示拒绝。
“怎么了？”楚君衍疑惑。
看墨淑贤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楚君衍想了想早上的事，也是猜了个大概。
“黄俊洋？”楚君衍问。
墨淑贤红着脸，惊讶的看着楚君衍，她想不到这人竟然能那么风轻云淡的说出来。
“他的话，其实飞船动力学很好的，毕竟是工程师嘛。”墨淑贤说着，侧过脸挠着。
楚君衍无语，合着那货比自己还厉害不成？
自己虽然只能随口说出十几个现在就能实现的，让飞船用极低的耗能航行最多路程的方法，不过楚君衍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也还算不错了。
虽然他也觉得黄俊洋的潜力不错，但还需要再深造一段时间。
“没办法，那我就给你写几页题目吧，能覆盖这门学科的所有知识点，你全部做对之后，考试就问题不大了。”
“谢谢…”
“对了，把这个给黄俊洋吧，让他试着做做看。”楚君衍说着，将手机的详细制造流程图纸交给了墨淑贤。
墨淑贤应了声，楚君衍也没多做停留，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躺在床上，楚君衍想起他刚进屋的时候，墨淑贤那孤独哀伤的眼神，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他觉得那样的墨淑贤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楚君衍从学校溜出去的时候，他去方舟计划的总部找了王清。
“后面几天，还是雨季吗？”楚君衍问。
“当然了，我们已经在各地做好了布置，这下等水的储备充足，发展一定会很快的！”王清兴奋地说。
楚君衍点了点头，他四处张望，看到王清所在的科室，叫气象观测室，随即问道：
“负责学校相关的部门，在哪？”
王清瞬间理解了楚君衍来的意图，将他领到教育科室的门前。
王清先一步走进去，和坐在里面的一个人打了声招呼，随即向楚君衍介绍：
“这位是教育科室的室长，张室长。”
楚君衍看到，那人头发黑白相间，白的多一些，不过人看不出有老年的气息，他和蔼的脸上戴着不合他脸型的眼镜，虽然看起来滑稽，但掩盖不住他身上的知识气息。
只见张室长笑着走到楚君衍身前，伸出手，楚君衍也没回绝，笑着和张室长握了握手。
“有什么事？”张室长礼貌的笑了一声。
“归零地的学校，是方舟计划直接管辖的吗？”楚君衍问。
“当然不是，都是学校那边自行管理，我们这边只负责定期补助和每月看他们寄来的报告。”张室长说着，就拿了这个月的报告给楚君衍看。
楚君衍看了张室长一眼，接过报告，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个月的食物配给，各种肉，各种菜都有，甚至还有牛奶。
楚君衍又迅速翻到墨淑贤所在的班级的那一页。
优，优，优，优，优。
所有学生都是优，楚君衍恨不得将这些报告揉成一团砸到张室长的脸上。
但他还是平息了愤怒，硬挤出一个笑对张室长说：
“不错啊。”
张室长搓着手打着哈哈。
想到这，楚君衍狠狠的砸了一下床垫，沾的手上都是水，哼了一声，也就睡了。
第二天，黄俊洋来到学校，他感觉今天的墨淑贤，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他不禁觉得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是假的。
不，是有区别的，今天的墨淑贤显得特别刻苦，一直在写一本练习题，有时候还会向自己求解。
黄俊洋觉得，肯定是楚君衍写的，自从昨天他当着自己的面默写题目之后，黄俊洋就认为即便没有题目，这人一定也会自己出题。
黄俊洋接过墨淑贤递来的练习本，一看，这些题个个角度刁钻，很难一眼就想出思路。
于是黄俊洋就这样看了一天，也只是想出来了两题，而这一本，总共有三十道题。
“没办法，这些题我也没什么思路。”黄俊洋说。
“没事。”墨淑贤摇了摇头，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尽管如此，黄俊洋还是觉得没有表现好。
“这个，楚君衍说交给你。”
墨淑贤递来一张纸，黄俊洋接过，是一张很复杂的工程步骤图。
黄俊洋笑了笑：
“哼，简简单单！”
黄俊洋的脑内模拟能力非常强，加上他娴熟的技巧，以至于他能在脑内就将图纸里的东西制造，组装，运作起来。
一回到自己的那间用废铁随意搭成的工作室，就开始捣鼓起来。
其实楚君衍给墨淑贤的图纸，并不是原件，楚君衍第一次见，是王清给他手机的时候，里面有一张，楚君衍也就看了一下。
楚君衍给的，是他自己改良后的，不需要什么复杂的零件，只是用一些因曾经的战争而散落的，烂大街的零件，就可以做出一部手机。
只不过这种手机只能发送和接受信息罢了，拍照啥的，正牌手机拍的都模糊至极，这种偷工减料的手机，也就别想了。
墨淑贤这边，放学之后，也是找楚君衍抓紧补习。
在说明黄俊洋对这些题也没啥办法之后，楚君衍也是略带自信意味的说了句：
“我出的题，可是真正的深度题，哪是你们天天做的那些套公式的简单玩意。”
杨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能看见墨淑贤房间那暗淡的灯光，偶尔，还能听见墨淑贤开心的笑声。
杨远想抽根烟，但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
他想起了刚刚大干旱时期的事情。
杨远那时还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有个很有才华的老婆和女儿，干旱发生没几年，老婆就被调去参加飞船的研发工作。
原本，作为亲属，杨远是可以一起乘坐飞船的，但老婆因为长期在外，据说和别的男人有了感情，也就扔下了他们父女两。
那些年，杨远为了有口水喝，有口饭吃做过很多工作，但他并不感觉辛苦，每次回到避难所，女儿都会用开心的笑容安抚，回应他。
后来，因为物资进一步紧缺，内战爆发，杨远的女儿死在了这场战火。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享受过生活，她只是在生存。
这场战争使得本就不完整的家庭更加支离破碎，许多人为了找个伴，在路边挂牌寻求合作。
也是在这时，杨远遇到了墨淑贤，那时的墨淑贤还是个小学生。
“如果女儿还活着，和她一样大。”
杨远这么想着，那时，墨淑贤对他笑了一下，杨远又想起了女儿对他那坚强的笑容，仿佛女儿就在身边。
他向墨淑贤下跪，乞求她能够和自己合作，杨远不知道那时的墨淑贤是怎么想的，但最终的结果是她同意了。
杨远从一开始，就把墨淑贤当做女儿来养，在听了他的故事后，墨淑贤似乎也是很配合的扮演着女儿的角色。
但不知不觉之间，杨远觉得他与墨淑贤的距离变远了。
自己并没有束缚墨淑贤，让她自由自在的成长，这是为什么呢？
杨远这样想着，后来方舟计划终于启动，这让杨远看到了希望。
杨远便希望墨淑贤能够努力读书，争取提前造好飞船逃离，他希望墨淑贤不用再承受热浪的折磨。
他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希望女儿能过的好一点。
想到这，杨远缓缓闭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