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也不过晚上的七点半，正是一个城市热闹的时候。
楼顶上的两人正互相靠着。
“家里那边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他们不会在意我去哪，我的消失引起不了他们的注意。”
茹依揉揉林凌霖的头，又觉得有些不够，索性将林凌霖整个人楼在怀中.
“那你就归我了，好吗。”
“嗯，谢谢你，茹依小姐。”
“别小姐小姐，要么叫我姐姐要么叫我...master？”
“...yes，master。”
「有点心动啊，为什么呢？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孩子楚楚可怜的？」
“随你，但是在外面要叫我姐姐，不然多怪啊。”
“好。”
「一直这么坐下去也不是办法，稍微走走吧，刚刚那一下把我的脚吓软了。」
她一个顺风顺水一辈子的人，第一次遇到要堵上生命的风险。
这冲击也未免太大了。
不知道旁边这小家伙是怎么克服那种恐惧的，现在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出来一点后怕，也感觉不到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们回家吧。”
“家...？”
“嗯，我们的家。”
————
林凌霖是一个看着就会让人生怜的孩子。
仔细检查了一圈身体才会发现，这个孩子经历的也许比他所描述的要多得多。
基本上隔着一小块就又是青青紫紫，伤疤大大小小分布在躯干和四肢上，尤其是身上，除开腹部那道可怖的刀疤，茹依真的想不明白那些像是划伤和刺伤是怎么留在这样脆弱的身板上的。
没错，一眼看去就是弱不禁风，他的身体。
“凌霖，你有好好吃饭吗？”
“...我吃剩下的，有时候没剩。”
茹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看来林凌霖的生活，并不是一个富足的小姐能够想象的。
已经沦落到要靠吃剩的地步了，再问「为什么不去买」这种话，那不就是「何不食肉糜」了吗。
现在的林凌霖刚洗清洗完身上的污渍，在这之前，他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高中学生，而是一个为了活下去绞尽脑汁的流浪汉。
就这么看，凌霖的皮肤其实还是显白的，撩开那一头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修剪过的黑发，下面藏着的面容实际上相当出色。
「这么俊的孩子，怎么舍得这样子对待他...」
至少，让林凌霖重生，先换个形象吧。
茹依拿起剪刀和梳子，开始了自己的作业。
“凌霖，想要什么样的头发？”
“随master的心意。”
“叫「茹依姐」，mastermaster的，给我一种角色扮演的错觉，记住了，我们的关系是主仆，但是你得管我叫姐姐。”
“是，茹依姐。”
“嗯。随我心意，这样真的好吗，我其实不舍得把你的头发剪掉，而且我剪过女生的头发哦？”
“没关系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没问题吧。」
茹依开始动手，照着她想象中的效果来修剪，在那之前，就好好地聊天吧。
“你还没有衣服吧，等一下带你去买两套怎么样？或者说我有些比较小的衣服，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看。”
“不用破费，茹依姐，我就穿你以前的吧。”
“哦？我还没和你说是什么样的衣服呢，就这样一口答应真的好吗？说不定是什么小裙子之类的东西哦。”
“没关系，能有新衣服穿，很开心。”
这么说来，刚刚丢去洗衣机的那一套，也是校服来着...
坚定了茹依要带林凌霖去买衣服的想法。
不过在那之前，也许需要先吃点啥吧，毕竟起床以后还没有吃过东西，睡前中午也只是应付了一下。
“凌霖，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
“走，等下带你去吃点。”
————
今天是星期六，街上的人很多这也是预料之中。
但人来人往之中，有两位很是吸睛。
林凌霖和茹依看起来就像是对姐妹花，如果外人知道两人的关系，大概会吐槽一句「这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茹依穿着偏向中性风格，简单的白衬衫配上一条休闲裤，外边是一件有厚重感的风衣。
而林凌霖身上的，也是差不多的搭配，但风格与设计更偏向于女性化。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回头率很高，基本上路过的人都要回来看一眼。
茹依一个人出门的时候，回头率也不会很高。世界上的美女很多，但人世间匆匆，哪有人能一直万众瞩目。
但是林凌霖这孩子可以。
他仿佛自带气场。对着全世界散发着他的存在感，犹如舞台中心被打光的主角。
修过头发的他，不过只是把脸露了出来，头发很简单地扎起来，却和之前倘若两人。
而那空洞的眼神，则是为这盛世美颜增添诡异的美感。
「各种意义来说，他就像一个会动的观赏性人偶那样。」
这对茹依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现在的他可塑性应该很强...但是这样下去，也不过只是会把他变成对我言听计从的人偶罢了。」
牵着林凌霖的手，茹依有些担忧地看向面无表情的他，手心传来的感觉，仿佛真的是来自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偶。
————
餐桌上，林凌霖看上去有些不安。
这里是茹依预定过的一家西餐厅，虽然以绝对值得信赖的味道出名，但其昂贵的价格还是将过高的门槛立在大部分单纯想要试试味道的老百姓面前。
茹依并不在意，这些年来，她早就通过工作兼职之类的事情做到了经济独立，更何况家里有给用都用不完的钱，只要不碰那些不能碰的东西，基本上钱对她生活的约束都全数消失不见。
“茹依姐，我...不知道该点什么。”
“就点你想吃的吧，没关系的。”
林凌霖有点手笨地翻看着菜单，来来回回好多次，眼睛里也时时闪过好奇或是渴望的神色，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记录下来。
“怎么啦？”茹依看着再一次合上菜单的林凌霖，尽可能温柔地询问，“想好吃什么了吗。”
“...我没有什么想吃的。”
「这不可能。」茹依把刚刚他看菜单的表情全部记在脑子里，一清二楚，对心理学稍有研究的她不会质疑自己得出的判断，更何况那是显而易见的判断。
夺过菜单，茹依翻开林凌霖的菜单，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问题才对。
随后，想到林凌霖在家说的那番话，茹依才明白了缘由。
是价格。
如果要费尽苦心地说服面前这个少年，把「我不在意这点钱」这种事情说出来，也一定没什么作用，这种事情从不需要她的不在意，只要林凌霖对这个价格有顾虑，那他就不会做出应有的选择。
再怎么逼他，一定也只会点些最便宜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茹依叹了口气。
「要我像个家长或者像个心理辅导员那样对他，那也太折腾我了。」
对这种情况，强硬点似乎会是更好的做法。
茹依在那些自己印象里好吃的那些菜肴里，随便挑了个牛排和意大利面。
自己的话，就稍微点一些没吃过的新奇玩意吧。
窗外的夜景对于茹依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林凌霖却是完全沉醉在其中，望着霓虹灯闪，喧闹人间。
很快，热腾腾的牛排与面摆在了林凌霖的眼前。
茹依则是没有急着动筷，细细品尝着新推出口味的果茶。
“吃吧，别愣着。”
看林凌霖半天不动刀叉，茹依有些疑惑，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如此拘束，那可就不太懂事了。
当林凌霖抓起刀叉的瞬间，茹依便理解了。
他没有用过刀叉。
用着错误的手势，费劲又缓慢地切割着盘里的牛排，这一光景令茹依感到十分有意思。
「反正也没什么危险，随他去吧。」
笨拙地切割下来以后，林凌霖用犹豫了一会，用叉子叉起那块切得相当滑稽的肉，放进了嘴里。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可爱地狼吞虎咽？或者好吃到爆衣？还是像是动画片里那样「美味しい」之类的？」
一切都超出了茹依的预料。
那张像是人偶般精致的脸，面无表情，却在眨眼间，划出两条泪痕。
林凌霖放下了刀叉，那双空洞的眼再一次有了高光。
“诶...别哭啊...凌霖。”
茹依是个感情波动很少的人，不懂人的情绪，更不能感同身受，可以说是很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
她只能把手放在凌霖的头上，轻柔地抚摸。
“茹依姐...”他的声音没有波澜，正如他没有变化的表情那般，至少颤抖的身体，似乎已经压抑不住长年累月的感情，“我...不想...死，好想，活下去。”
“从今往后，你还会体验到更多的美好，我保证。”
————
睁开眼，茹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稍微皱了皱眉头。
「凌霖的床真的好舒服啊，没想到这回笼觉睡了这么久...」
手机里的数字显示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一般这个时候，茹依会点些外卖回来下酒，在不工作的时间里烂醉如泥——
「可是，梦到了以前的事情，突然就好想见凌霖了。」
最近的林凌霖，开始慢慢地有转变了。那张扑克脸有变化以后，心也隐隐约约打开了一点，从韦欣那边得到的情报来看，林凌霖正在体验那可谓小说主角的校园生活吧。
一想到当初那个可怜的小可爱，现在能有这样的起步，作为代理监护人的茹依，当然也是打心底感到高兴。
不过也带着点复杂。
「独属于我的那份温柔，要被别人分走了...这么想的话，还真有点不甘心呢...决定了，我要多些黏黏我的凌霖。」
拿起手机，茹依破天荒发了她认为效率极低的语音。
“凌霖，中午回来做饭，我想你啦~”
PS：这两天感觉没啥回馈nia...是因为连着两天大晚上更新吗。
凉了ni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