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太顺利了，一切都。
我早就觉得，在这个不讲逻辑的现实世界里，如此顺风顺水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我不会轻易相信眼前的一切。
回家的路上，我又一次郑重其事，问了凌霖。
“茹依姐姐，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存在。”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不会波动的眼睛。
没错，就和我想的一样，那双眼里出现了情绪，变得和正常人那般，可以窥探其中。
他在思考着。
“让我想想。”
“嗯。”
没事，你慢慢想想吧，我想要知道的不只是那个结论。
就这么看着你动摇，回归常人的模样，就足够了。
你这个，只有对和茹依有关的事情，才会失去那种神性的家伙。
“我为她而活。”
我曾想象过无数种答案。
最好的姐姐，漂亮的姐姐，包养自己的富婆，喜欢的家人。
可是，这个答案还是出乎我意料。
这听起来像是爱情宣言一样的话语。
“你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
“那我呢。”
“我也不知道。”
我明白，那不是。
他的眼睛很清澈。
他没必要撒谎，也没有必要隐瞒。
我看得来，我看得到。
他们两个的关系，也许并不复杂，三言两语便能概括。
可我明白的。
他们对彼此的看法，一定复杂如麻。我无法想象，对于茹依来说，凌霖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从来都没能了解凌霖更多，随着我不断挖掘，我越来越发现，我永远无法拜托这冰山一角，我永远无法深入其内心。
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对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吗。
是因为他脑袋里的构造和我不同吗。
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对我敞开内心吧。
但是这种行为，是普遍的。
在一起的这些时间里，没能让他对我敞开内心，我想，那一定是我的问题。
他是多么纯粹的一个人，一眼便能望穿。
可就是因为其内在是空荡荡的，我才会有错觉。
「这个人看不穿」的错觉。
我在他身上什么都看不到。
我想试着了解他，想知道，他不能喜欢上我，喜欢上任何人，又或者说，他口中「没有资格」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曾经的我，将这一些内容当作是他糊弄我而随口说的。
直到昨天晚上，我将爱意透露，直面他本人的时候。
他没有喜欢上我，没有半点动容。
那一瞬间，他不像是人。
知道一切的，只有那些人，那些知道凌霖过往的那些人。
那天中午，韦欣老师和我的谈话说了什么来着？
————
时间回到林凌霖出了店铺，只剩下两个人面对面交流的时刻。
“我单刀直入地说了，”韦欣老师很严肃，我也不免紧张起来，“在被他伤害之前，赶快停下吧。”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为什么凌霖会伤害我？”
“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就像是在阐述一条定理一样。“至少现在不会。”
“你怎么敢假定别人的情绪？这些事情除了本人谁能说得明白？”
“我们就是明白。”
我哑口无言。
这不是不讲道理，也不是自以为是。她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她依旧没有半点撒谎的痕迹。
她没有必要撒谎，她是在为我考虑。即使如此，我还是在挣扎，我还是想要找到一点，不，半点撒谎的痕迹。
我失败了。
她没有撒谎，也没有掩盖，也不是在误导。
那就是事实...吗。
这件事我早就有意识到了，我只是一直不肯承认，我一直把这当作错觉。
只要不想醒来，闭上双眼，就能假装还在做梦。
哪怕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那么不醒来就好了吧。
可如果有人来叫我，那么我应该醒了吧。
“即使如此，我不会后悔。”
我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呢。
这之间隔了有几分钟吧，当她听到我的答案以后，看上去有点焦急。
“为什么？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啊，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改变，不是吗？早点抽身不是更好吗！”
“老师。”她被我这么称呼，也夺回了些许理智，她是一个好老师，她在平等的关心每一个学生，哪怕在这之前，我和她并没有多少交集。“这是早就注定好的结局。”
“你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我愿意，又不愿意。”
没错，即使如此，无论如何，凌霖依旧是我梦想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
在走向梦想的这条路上，他是不可缺少的助力。
只是从今以后，也许要换一个方式罢了。
我明白的。
....我真的明白的啊！
我只是，很不甘心。
我还是第一次谈恋爱，我还是第一次喜欢上别人，我还是第一次全力以赴，如今却要告诉我就连一点，一点点的距离我都不曾向我所喜欢之人走近，这要我怎么接受？
我不甘心啊。
可是，这种事情说出来，不就很可笑吗。
明明是我提出来的，是我说过的「那就让我来后悔吧」这样的垃圾话。
明明最开始还只是把他当作拿来取材的工具不是吗，只不过是一点点好感加上冲动和他人的怂恿就上头了不是吗。
明明我没打算变成这样的不是吗。
————
我开始后悔了。
我后悔了。
在我的内心里，那个冷漠的声音在告诉我现实。
我不能假装听不见。
「你喜欢上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答案，我不想知道，我只想要什么都不听。、
已经明了在等待着我的是什么结果了，可为什么事到如今我才开始害怕。
————
凌霖开车的速度慢了很多。
像是在照顾我一样，这种细微的温柔真的会让人上瘾。
但是，这不对，有什么很根本的事情弄错了。
当茹依姐姐和妈妈看到我的样子的时候，她们两个交换了眼神。
果然有什么发生了，这一切会这么顺利的原因。
就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造成的吗。
晚餐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呢？我忘记了，大脑一片空白。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糟糕吧，妈妈脸上难得挂上了关心的神情。
茹依姐姐的脸上还是很平静，她一直都是那样，和凌霖很像，外表也是，给人的感觉也是。
给人的...感觉也是？
一阵莫名的寒气袭过我的身体，我裹得已经很严实了，而且这里是室内吧。
那么这股冷源——
我抬头，看到了——
那双和林凌霖别无二致的，冰冷到极点的，严寒坚冰。
我在那块冰上，看到了倒映在上面的，我放大瞳孔的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