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按照习俗，是不是应该是待在家里哪也不去？不过习俗不是规则，随着时间流逝，现在的人，已经走上了更为随心所欲的道路。在新年的第一天，林和熙要随着陈星祁回去他的老家。
所谓的老家，在山谷中，举目望去，看到的是青山，是小溪，是田地。说来也奇怪，林和熙和陈星祁两个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人，一年一度回到乡村，并没有不适应，反而觉得自己就像这里路边的石头一样自然。
老家的屋子很大，有开阔的院，抬头就能看见天空。原本一大家族都住在一起，但是现在，只有新年这几天，亲朋才会重新聚到这里。今天就是这样的日子，老屋重新热闹起来。在其中要见到很多的亲戚，这是无法逃避的，有些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陈星祁姑且是和见到的人都打过招呼，把林和熙拉到一边，小声地说：“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后悔结婚？”
“这有什么，我只要跟着你就行了，不需要我做什么实际的事情。”
“对你来说都是陌生人，不难受吗？”
“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只是个游客。”
“你的心态倒是够强大。”
大人们坐着聊天，小一辈则和小孩子在屋子前院，随意打发时间。实际上，到了现在的年龄，陈星祁发现自己和同一辈人之间，也很难找到能够让双方都舒适的话题。人逐渐变得现实，所以即使到了新年，也不愿意再说些轻松的梦幻的事情，让人难过。
“今天要是有太阳就好了。”林和熙抬起头望向天空。
乡下一般来说要比城里更冷上一两度，所以新年的第一天，迎面而来的，还是冷风。
“可能明天吧，看天气预报。”陈星祁说。
“明天啊，对你来说，可能也不会轻松。”
“但是也没有办法逃避。”
“这就是婚姻。”
小孩子一群，倒是玩得欢腾，还挖起泥巴来。林和熙和陈星祁给他们红包。他们显然还没有到能够理解钱的价值的年龄，收到红包也并没有笑得更开心。
大人则要自己去寻找有趣的消遣，有人听说附近的山上有野果，拿起竹竿要去打，还有人说不如来打麻将。陈星祁还是问林和熙想去哪边。林和熙摇头思索，还是去山上摘野果吧。
于是两个人，随着另外的两个人往后山去。山上是有路的，人走出来的小路，不过杂草已经让边界变得很模糊。位置只是听说个大概，在半山腰走了半圈，一个果子都没有见到。不知道是信息有误，还是说已经被别人摘完了。
实在找不到，一行人从另外一边下山，也不算扫兴。小路到最后几乎消失了，要到平地，必须穿过一片杂草。搞得有些狼狈，不过也还是觉得无所谓，毕竟是新年。一上一下，身子倒是暖和了起来。
十点多就开始忙着准备午饭了，今天要一起吃饭的人可不少，要两桌才坐得下。林和熙和陈星祁去帮忙，但是厨房人已经够多的了，洗菜都轮不上他们，就算了吧。走到后院，清闲一会儿。
“在里面没有网络，出来就有了。”林和熙说。
“说明房子用料很结实。”
“即使到了今天，依然能够供人栖身，就已经说明这点了。”
“总还是会有一天会变成危房的吧，最后长满野草。”
林和熙蹲下，拔起一根野草，随意把玩：“不知道那样的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但是我觉得，这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似乎流行的说法，总是把人排除在自然之外，我觉得是不对的，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或者说，人终究要回归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或许可以说，人类无法抗拒的就是自然。”
林和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得花枝招展，一会儿又忽然停下。
陈星祁转换了话题，说：“后院这边以前种了不少水果。说法不准确，可能这些树现在也还在，但是似乎不会结果了。这边是柿子，那边有香蕉、番石榴，原本还有霸王花，远一点的那边，有梨和八角。”
“真好啊。不过，霸王花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就是很大的花，我们这边一般是用来和猪肉炖汤。”
“可能吃过，也可能没有。”
“说了和没说一样。”
中午的饭菜很丰盛，鸡、鸭、鱼都没有缺席。在老家胃口似乎好一点，陈星祁吃了两碗饭。为什么呢，是因为比较冷吗？
吃完饭，大家再聊一会儿天，两点多，就准备离开了。陈星祁能够肯定，现在的过年和小时候，已经不同，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在简化，和亲戚见面的时间从几天，到现在已经是不到半天。就这样吧。
大年初二，早晨起来有雾，吃过早餐，阳光穿破云层，雾也就消散了。今天要去林和熙的家。这倒是符合习俗的。林和熙的家离得不算太远，和之前一样，两个人是走着去的。
“这样的感觉还真奇怪。”林和熙说。
“什么奇怪？”
“明明是回自己的家，却感觉不像回家。”
“是感觉你不再属于那里，还是那里不再属于你？”
“一定要说的话，那是后者吧，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离开自己的家，都是被推着出去的。”
“没有人在推着你，有的话也只是你自己。”
“还有功夫挖苦我，等下看你怎么尴尬。”
“只是吃顿饭而已，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更像是陈星祁的自我安慰。
“今天是不一样的，今天是新年。”
林和熙家里只有她的父母，两个人进门，父母就先给泡上茶。
人少陈星祁觉得还更不好，自己就不得不说点什么。还是没有办法适应现在的身份，像是虚假的。林和熙还是在旁边也坐下，以免对话中出现不和谐言论。
林和熙的父母有些严肃，也并没有说得太多，不知道是本身也不善言辞，还是说对陈星祁没有什么兴趣。陈星祁忽然幻想，是不是林和熙一个人回来，场面会更融洽一些？
林和熙看不下去了，没想到场面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冷，主动拉起家常来。
至于陈星祁嘛，就更像是个外人了，基本上只有提到自己，才会说上一句。见了好几次面，却还是没有丝毫的长进。
总之不管怎样吧，就算感觉难过，时间也总会过去。后面十一点多，林和熙的父母去准备午饭，客厅里也就剩下陈星祁和林和熙。
“来看电视吧。”林和熙忽然说道，然后拿起遥控器。
“有什么好看的吗？”
“你喜欢看什么节目？”
“小学看动画片，初中看电影，高中看纪录片和新闻，大学就不看了。”
“纪录片就算了，你竟然还看新闻。”
“看看世界上的其他人在做着些什么，比想象中的要有趣。”
林和熙换了一圈频道，也没有发现感兴趣的节目。也许并不是现在的电视节目无趣，只是自己已经变化。她把遥控器丢给陈星祁：“你来选吧。”
“看美食节目不就好了？”
“有吗？”
还真让陈星祁找到了。
“我怎么没有看到呢？”林和熙说。
“你太急躁了。过年的时候，总是在播这个，所以我知道。”
“所以你做饭是从电视上学的吗？”
“美食节目一般循规蹈矩，我的话，更喜欢随心所欲。”
“那你还看？”
“自己做是一回事儿，别人做是另一回事儿。你不也喜欢在饿的时候看？”
“你还能有胃口啊？”
“也不是第一次来你家了，我觉得还是应该要去练习。其实做饭也是一样，光看是不行的，一定要上手。”
“那你倒是拿出点表现来。”
“每次进步一点点就好了。”
“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成为大师的一天。”林和熙幽幽地说。
陈星祁听了只能苦笑。
午餐吃的和自家大差不差，不过陈星祁觉得口味似乎更轻一些。
吃过午饭，又泡了壶新茶。肯定和之前的不是一种茶叶，颜色、香味都有所不同。
陈星祁当然说不出来具体的品类，但是隐隐能够感觉出，两次泡的，都是不一般的好茶，茶汤清澈，香气悠扬。忽然就觉得，茶水要比白水好喝太多。平时还是太怠惰，稍微花上些时间去泡一杯茶的精力都不总是有。
和昨天同样，待到两点就准备走了。
走到楼下，陈星祁忽然问林和熙：“你要不要就留下？”
“为什么？”
“还是待在自己家更自在吧？而且以后回家的时间，总是不太长的。”
林和熙皱起眉头，还是摇了摇头：“就像长大的孩子要适应离开家的生活，父母也要习惯孩子离开后的生活。”
“其实我发现了，有时候你比我更消极。”
“这怎么能够算是消极，我这明明是积极。必须要面对的事情，就应该去面对。”
“因为我听出来了，你其实还是想要说，没有人能够永远陪在谁的身边。”
“这大概是你的臆想。”
“大概吗？”
“嘛，这样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继续过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