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门，要呼吸最新鲜的空气，就只能够到阳台。只是现在这段时间，阳台也不可能会有阳光。就算如此，陈星祁还是喜欢走到阳台，放松眼睛也放松心情。
“你是在看雨吗？”林和熙问。
“雨就在我的眼前，就算我不想看，也做不到。”
“老实说，这样的天气，想要有个暖炉。不是因为冷，而是想要将自己烘干。”
“买一个‘小太阳’。”
“一年就用几天，太浪费了，白占着地方。”
陈星祁忽然恍然大悟：“所以你的家里，才会这么冷清。”
“什么意思？”林和熙故意露出不满的情绪。
“干净整洁，但是这一切是在家里本身就没有杂物的前提下。”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缺少点生活的气息。”
“夏天会比较凉快吧。”
“我可以买点植物回来，在阳台种吗？”陈星祁转过头看向林和熙。
“你是真的精力过剩啊。”林和熙不需要考虑，直接回答：“这有什么不好的，有人给我种花种草，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过，我家里可是连花盆都没有。”
“花盆花不了几个钱。”
“你就随便摆弄吧。”
“你喜欢什么植物？”
林和熙脑海中一片空白，说不出来什么，对于园艺，好像真的是一无所知，最后叹了口气：“还是你决定吧。”
“你不怕我乱来吗？”
“种个花，还能够乱来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可以种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提出来？”
“我家里总是养着一群花花草草，虽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天开花，但是父母总是乐此不疲。我很难理解，不过可能也已经习惯他们的存在。”
“想起来了，你家里很喜欢种花呢。看不到开花，只是因为你本身没有多少时间在家里吧。”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陈星祁没有反驳。
过了三天，网上买的花盆、种植土和幼苗就到齐了。陈星祁没有急着摆上种好，而是等着林和熙回来。
“为什么要等我？”林和熙疑惑。
“因为这会很有趣。”
“你是说种东西很有趣，还是说有我在一边看着会很有趣？”
陈星祁似乎没有办法理解林和熙的脑回路，反问道：“你是怎么觉得的呢？”
“两者都有一些吧。”
“那就一起来动手吧。”
陈星祁买的是长方形的花盆，他不想要一个花盆种一株，更愿意一个花盆种得满满当当，显出繁盛。不过，也还是买了一个圆的，想要用来种白色的花，显出端庄。
花盆拿到阳台，打开装着泥土的袋子，花盆中先倒入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泥土，之后把幼苗摆进去，最后再覆上一层土。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你买的都是什么苗？”林和熙拿着幼苗左看右看，只知道不全一样。
“辣椒、秋葵和番茄。”
“额……都不是花嘛。”
“蔬菜也会开花，开完花还会结果，不好吗？”
“那我想要柠檬。”
“柠檬啊，不知道好不好养活。等到下次吧，或者，要是这些没活下来，就可以再买。”
“还有一种，是什么？”林和熙又拿起最不起眼的一株。
“茉莉。”
“茉莉花那个茉莉吗？”
“还有哪个茉莉吗？”
“还以为你是完全的实用主义者。”
“茉莉花的味道是怎样的，你知道吗？”
“唔，就是清香。”
“栀子花的味道，记得很清楚，因为学校里面就有，但是茉莉没有，所以不知道到底是嗅过，还是没有。”
这样一说，林和熙也不自信了，对于味道，并不会特别去记忆。所以说，记忆中的茉莉花香味，也可能只是一种模糊的概念，或者其实就是别的花。
“是不是在江南更常见？”
“是。”
“在我们这边能够开花吗？”
“应该也没问题吧，我们这里也是南方。”
“可能没有那么容易。”
人以外的生物，脱离了自然环境，感觉都会变得脆弱。不想要看到养的宠物，或者种的植物在自己面前凋零，不敢于去面对。林和熙之前没有想过养些什么，种些什么，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对于植物，本来就是做好我们的事情，剩下的顺其自然。”
“施肥你要怎么办？”
“同样是网上买营养液就好了，也很便宜。”
“感觉你比我靠谱。”
“请你不要‘奶’我。”
陈星祁让林和熙扶着幼苗，自己往上扒拉上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苗都种好之后，就是浇水。
“花洒你都买了？”
“没买，没有必要，超市买了个口杯。”
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不过你这样，浇一次要接好几次水。”林和熙很快就发现了用口杯浇水的弊端。
“浇水嘛，就是个放松心情的过程，所以多花一些时间，也不是坏事。”
林和熙无可奈何地笑，随他去吧，反正之后应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浇水。
“要浇这么多水吗？”林和熙站着看，都累了。
“浇水要浇透。”
“浇透是什么意思？”
“就是水要完全渗到全部土里。”
“那要怎么看有没有浇透？”
“我感觉你似乎缺少某些生活常识，你家里不是也有种花吗？”
“我从来没有管过。”
“花盆底下的这个盆子有水出来，就表示可以了。”
“噢，原来是这样。”
这下轮到陈星祁无可奈何地笑了。
“我们互补挺好的。”林和熙为自己开脱。
“重要的也不是互不互补吧。就像看人不顺眼不需要理由，两个人能够相处得好，可能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所以说，我们缘分不浅。”
“好了，就这样了。”陈星祁终于浇完了。
阳台看起来仿佛焕然一新，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了。花盆摆在一侧，也不会挡住原本的视线，却一扫原本的清冷。
“终于，阳台不只有晒的衣服飘飘。”林和熙没想到，自己比想象中的要开心一点。
林和熙安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出门上班前，余光瞟到了阳台上的新“室友”，于是转变方向，走到阳台。才过了一晚，幼苗当然不可能会有肉眼可见的变化。要多久呢，多久才能看到它们在此地安定下来？一周，一月，还是要一季？这样的事情，好像急不来。
幼苗还纤弱的嫩叶在微风中摇曳。林和熙虽然不会主动种，但是此刻还是由衷地，在心中默默祈愿它们可以茁壮生长。连绵不绝的雨，现在觉得也并不那么让人讨厌了，因为在其中，已经不是只有黑白。
陈星祁醒来后，也到了阳台。最近都是潮湿天气，应该也不用每天浇水。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不切实际的田园梦——在农村有一间屋子，在院子四处种上不同的果树，然后挖一个池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样的梦想，真的只能是梦中想一想。已经逐渐接受了现实，明白了人为了更好地生活，无法随心所欲的事实。选择放弃，不是因为怯懦，不是因为怠惰，而是明白了自我，明白了自己能够怎样地生活。
晚上林和熙回到家，又到阳台看了一眼，花草自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心情一下像是俯冲的过山车，心中空落落的，就像是期待了很久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嘛，也就说，人是无法一日千里的，每个人的生活都无法快进，对于新鲜事物的快乐，也是会很快消散的。
“或许你只是累了。”陈星祁说。
“就像地壳运动，人的一辈子过去了，都无法见证大陆变迁。”
“你说得有点远了。我现在觉得你还是不要种花种草的好。”‘
“你是想说我没有耐心吧。在某些方面，现在我觉得确实是这样。”
“还有什么方面？”
“我的脑子大抵是单线程的，在一段时间内只能专注于一件事情，只有把这件事情做完，才能够安心地开始下一件事情。”
“到现在还是这样吗？”
“啊，就是因为现在没有办法继续如此，所以才会烦躁吧。”
“你会慢慢适应的。剪不断理还乱，这样的事情，才是工作。”
“唉，没办法，说得难听一点，这就是适应。”
“适应可不是不好的事情，至少肯定能够带来好的结果。我觉得你倒是不用想那么多，工作就算做得再糟糕，最多也就是走人而已，甚至还能够拿到补偿。”
“你的心态原来是这么好的吗？”林和熙感到惊讶。
“因为我现在在重新审视自己为什么要工作这一问题。”
“希望你能够找到答案。”
“现在看来，你也需要。但是我们之间，大概无法共享这个答案。”
“要是可以就好了。”
“对了，干脆你来浇水吧。”
“嗯？”
“浇水可是养花过程中最有趣的事情。”陈星祁停顿后又补充了一句：“要是真的能够有开花的一天的话。”
“你不是在忽悠我吧？”
“我可是一片真心。”
“还是我们轮流吧。”林和熙说完，发现好像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也不错。”
算了，尽管很多事情似乎还是没有搞清楚，但是就先这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