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好久都没有下过雨了，连日的阳光完全扫去了空气中的霉味，天气也逐渐暖和，再适宜活动不过了。然而陈星祁只是站在阳台上往外看而已，空气也很清澈，能望到遥远的地方。至于之前种下的幼苗，现在已经安定下来，抽枝生叶。
早上的太阳让人沉迷，到了中午，就有些过于耀眼。身体内仿佛有什么被改变了。人不是冷血动物，不需要太阳晒也能够拥有活力，但是太阳大概还是让血液发生了改变。
感觉到热了，陈星祁脱掉外套，上身只穿一件。一瞬间感觉到轻松，这种的感觉似乎已经离去了很久。这下精神了，打算出门去买菜，然后做个午饭。
林和熙在学校，周围已经焕然一新，树啊，花啊，楼啊，路啊，仿佛都已经和上周是完全不同。就连午休时间，校园都还是同样热闹，不只是学生，大概还有附近上班的人，都来散步。啊，自己也得好好开始今年的工作了。
到了下班时间，林和熙蓦然发现，太阳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天空还是白色。路上，人依然很多，神色和脚步却似乎不再匆忙。真是奇妙，人类早已习惯了电灯，却还是会被天色影响。
回到家，林和熙看到陈星祁，有些惊讶，感叹了一句：“都已经开始穿短袖了吗？”
“你不觉得今天特别热吗？”
“是有点热，但还没有到特别的地步吧？”
“可以穿短袖了。现在就感觉浑身有风。”
“这又是什么形容？”
“一点儿也不热，浑身凉飕飕的。”
“中午热，晚上可是会降温的。”林和熙挑了一下眉，然后不管陈星祁了，走到客厅侧躺着坐下。
“现在我们已经不在一个季节了。”菜在锅里炖着，暂时可以不管，陈星祁也走到客厅。
“只有小孩子才会不听劝，不肯穿衣服。”林和熙慵懒地说。
“原来你是在劝我多穿衣服吗？”
“我可不想要扮演母亲的角色。”林和熙坐起来：“不过好像也可以，我现在比起可爱、漂亮，更想要获得优雅这样的评价。”
“你说的优雅，指的是什么？”
“比如说，在换季过程当中，依然保持得体的衣着。”
“得体的衣着，指的是即使觉得热，也还是穿着外套吗？”陈星祁调侃。
“这不是热，这是温暖。”
“我不需要温暖。”
“也许你还没有到能够感受温暖的年纪。”
“我现在可不想要年纪继续增长了。”
“但是没有办法阻挡，你也总有一天会像我一样。”
“真的会吗？”陈星祁歪过头，认真地在想，然后说：“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十年前我也不可能想到现在自己会是这副模样。”
“我倒是觉得你现在这样，挺符合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印象。”
“所以说，在你眼中，我到底是怎么个样子？”
“就是这样。”
陈星祁张开自己的双臂：“这样？吊儿郎当，无所事事？”
林和熙被逗笑了：“你觉得是这样么？我觉得应该要说是比较洒脱，似乎对你来说，完全没有重要的事情，也没有能够让你在意的东西。”
“算了。”陈星祁站起身，到厨房去，差不多该起锅吃饭了。
随着晴空中月亮的升高，确实逐渐感觉到了冷，但是陈星祁依然拒绝再次穿上外套。到了十二点，都要忍不住发抖。也许正是因此，耗费了比平时更多的能量，今日感觉到格外的疲惫。躺到床上，裹紧了被子，感觉到舒适，可能这就是林和熙说的温暖吧。
之后的第二天，还是同样，在中午太阳的照耀下，大地变得与夜晚完全不同。陈星祁会很愿意穿得像夏天到太阳之下，但是大概会被晒伤，即使现在还是春天，所以还是待在家里。
林和熙回来后，还是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春天可是很难得的，所以不要那么早就想着跨入夏天。”
“秋天的时候，也是穿短袖吧，甚至一直到十一月。”
“惯性难以改变，而且不得不说，在这边很难感受到传统意义上的秋天。”林和熙也无奈。
“同样的，这里的春天也很短。”
“至少还远没有到要开空调的日子。”林和熙越说就越觉得自己啰嗦，啊呜一声，说：“只要我们都觉得好就行了。”
“我也觉得你很好，很像是电视中的人。”
“什么意思，不是在骂我吧？”
“我是说在你身上，大概真的能够看到一些成熟稳重的气质。”
“怎么想都感觉你是在拿我取乐。”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评价吗？”
“优雅是需要修炼的。”
“不知道你上课会是什么样子。”陈星祁忽然想起之前给自己授课的老师，其中不乏林和熙口中温柔从容的优雅类型。
“怎么就说到这个了？”林和熙有些心虚，不愿意正面回答。
“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可能互相看到的模样，和在外面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那是肯定的，我在学校当然不可能和在家里一样。”林和熙不自然地把自己的身子坐正，调整自己的姿态。
“可能你上课的时候，会有你想象中的优雅也说不定，只是你不自知。”
“我还太嫩了。”林和熙说完觉得好像也不对，补充道：“相对于其他老师来说，我大概还很难给别人可靠的感觉。”
“要不我哪一天去学校蹭一节你的课？”陈星祁觉得这会很有趣。
“绝对不要。”林和熙斩钉截铁地拒绝：“要是看到熟人在教室里面，我大概会直接失去语言能力。”
“现在可从你身上看不到半点优雅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也不会被你忽悠的。无论如何，这个都不行。”
“我还说或许可以给你点建议。”
“你才不会。”
“唉。”陈星祁表示遗憾，然后站起来：“今天晚上吃点暖和的东西吧。”
“什么？”林和熙心中感觉不太对劲。
“能让人感到温暖的，当然就是热辣的。”
“热辣的东西有很多。”
“我在超市里面买了包豆豉火锅底料。”
“这是什么，没有听说过。很辣么？”
“不知道，但是看着很红。” 陈星祁是喜欢吃火锅的，特别是没吃过的口味。
“额……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陈星祁从厨房把烧开了的火锅端了出来。
林和熙看了一眼：“哇，真的好红。”
“普通的日子也是可以吃火锅的。我们已经实现了火锅自由。”陈星祁打开电磁炉，锅里直接就开始哗哗啦啦冒泡。
“这样吃，身体可要受不住。”林和熙幽幽地说，但还是开动起来。入口首先感觉到的是浓厚的咸香，很开胃，但是随即辣味就布满口腔。
“怎么样？我也是第一次吃。”
“原本以为会很咸，但是其实没有，豆豉的味道很明显。与骨头汤锅底不同，更清爽一点。”
听不明白，陈星祁自己也动起筷子。嗯，香味瞬间充满口腔，原来是这样的味道啊。
吃这样的火锅，不配米饭是不行的。不知不觉中，就会大口扒起饭来。越吃越辣，但还是很难停下手中的筷子。林和熙额头冒出了汗珠，自然地就把外套脱掉了。
“这种时候，就顾不上优雅了吗？”陈星祁倒是感觉到畅快。
“所谓优雅，可不是一成不变，而是要顺应场景。”
“真了不起，但是你现在的吃相，可怎么也算不上优雅。”陈星祁指了指嘴巴。
林和熙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一定是一嘴红油，这是不可避免的，说：“你自己也是。”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杂乱但是自由。”
“也许这也是一种优雅，吃不同的食物要有不同的方式。”
“你还真是和优雅这个词过不去了。”
林和熙笑了：“是因为开始工作了吧，所以还是想着自己要有所不同。不管怎样，似乎都要变成可靠的大人了。”
“我可能永远没有办法变得像你说的那样。”
“所以你才是特殊的。你就这样吧。”
“我觉得你也不用着急，慢慢地，你会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你说得对，真正的变化，都是悄无声息地发生的。”
“而且按照你说的，真正的优雅应该是要在合适的时间，用合适的方式，做合适的事情。我们也还没有到应该德高望重的年纪。”
“你想要变得德高望重吗？”林和熙睁大眼睛，带着戏谑看向陈星祁。
“在我很年轻的时候想过，但终究是身体中别的什么占了上风。”
“你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我也无法想象你会走到哪里，会不会殊途同归呢，还是渐行渐远？所以，我其实很希望我们二十年后，三十年后，还能够再见面，再聊一聊人生中经历过的事情，是感到后悔，还是感到庆幸。”
“二十年，三十年，太久远了。”陈星祁觉得大概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因为人是很容易改变的，今天的心情，一天后可能就会全然变化：“现在就先专注于眼前的时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