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今年也是暖冬。
“不冷的冬天，并不难过。”林和熙心情还挺好的，大概是因为不需要穿上羽绒服，也能够感觉到温暖。
“最近一直都是如此，每天都要感慨天气真好。”陈星祁午后睡了一觉，结果超过了预计的时间，一时精神恍惚。
“你看，连睡觉都变得舒服了吧？”
“这个没有办法反驳。”
“我们去汇入人潮吧？”林和熙忽然说。
“汇入人潮？这样的说法真不错。”
林和熙嘻嘻笑，然后陈星祁也笑起来。
“去海边吧。”陈星祁说：“现在时间也合适，过去正好是傍晚。”
“今天能看到晚霞。”
“风景倒是不重要的，我现在忽然发现。”
“那么重要的是什么呢？”
“重要是我们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这件事情。”
“这确实是重要的事情。”林和熙轻巧地附和。
出门坐地铁。真是不得了，周末，车厢仍然是接近满载的状态。不知道其他人的目的地是哪里，但是无论哪里，大家出门的目的大抵是相同的，那就是享受冬天的风光。
出地铁，迎面而来的，是辽阔的天空，和其中几片白云。要到海滨，还要再走几百米。这几百米，对现在来说，就只是短短的几百米。
“空气真是好。”林和熙双手插在衣袋，微微扬起头。
“所谓的空气好，不是指质量，而是温度。”陈星祁仍然保持着理性。
“这是不必要的话。”林和熙白了陈星祁一眼。
“说到底，人活着是由自身的感受驱动的，所以按照直观感受来解释世界，倒也并没有错。”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空气真好。”陈星祁也将手插进了衣兜，稍微还是会感觉到一丝寒意。
到达海边。人已经很多，大多靠在栏杆上，远眺着海没有尽头的那端。现在是退潮时间，海水推到很远的地方，大片的滩涂显露了出来。
“这边的海其实并不壮阔。”林和熙说。
“因为是海湾，是河的入海口。倒是有红树林。”
“红树林一般人看不出来门道，没什么意思。”
“可以看弹涂鱼和招潮蟹。”
“好看么？”
“看着就不好吃。”陈星祁开玩笑。
林和熙莞尔一笑：“我们是找个好地方坐着，还是走一走？”
“人有点多，所以我们赶紧找个好地方。晚一点到饭点，人大概会少，那个时候可以再走一走。”
“饭点的时候，我们不用去吃饭吗？”
“不用去的那么早，反正肯定也要排队。”
“大都市，在这种时候，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它的分量。”
“去那种五万人的体育场，或许会直接被人的力量压倒。”
“这里能有什么比赛可以让五万人的体育场坐满吗？”林和熙戏谑道。
“确实没有。”陈星祁摊手。
林和熙左顾右望：“想找到空着的椅子，大概是不可能了，就到草坪上吧。”
草坪上空着的地方，也已经不多。两个人走了一段，没找到太好的位置，只能到更远的小坡上。倒是也没有关系，高一些，视野也更好。
“拿着那么长的相机，在拍什么呢？”林和熙直接在小坡上躺下，指着海边的一群人。
“在拍鸟。候鸟现在到这边了。”
“我怎么看不到？”
“要是这里都能够看到，还要那么长的镜头干嘛？”
“是不是我的视力退步了？”
“你还真是不信邪。或许你可以看看有没有鸭子。”
“鸭子？远处海面上似乎有一些黑点。”
“那看来你的视力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唉，鸟来了，然后呢？”林和熙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感叹。
“大部分短暂停留后，会继续向南方飞，等到春天到来，又逐渐往北方回去。”
“就不能够多长点羽毛，不走了？”
“也许迁徙已经是刻在基因里的行为了。不过，也确实有留下来的，那就变成留鸟了。”陈星祁忽然感觉到了轻松，是因为忽然发现，没有必要强求。也就是说，就算是刻在基因中的行为，也可能有改变的一天。
“到底是迁徙，还是安定，对现在在这里的鸟，是一个问题。”
“我想，或许都是好的选择，最重要的是生存下去。”
“但是终究只能够选择一个。”
“因为不可以太贪心。”
“你还真的是一点都不贪心。”
“唉。”就算是陈星祁，此时也忍不住叹息，又说：“叹息着，叹息着，人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啊，忽然觉得就像是现在的黄昏。我说的是，我们两个人。”林和熙伸出手，张着五指在眼前扭转，让已经不强的光线，在自己的眼中旋转。
“或许是的。”陈星祁已经无力吐槽。
“我们还能够像十六岁的时候那样吗？”
“这样的问题还需要回答吗？不如说，我觉得自己十六岁的模样，其实也并不怎样。”
“你又要开始妄自菲薄了。这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你的习惯？”
“习惯算不上吧。我并不否认我通常会选择消极路线，但是我觉得刚才的话，其实是客观陈述。”
“要说客观陈述，要我来说，才有可信度吧？”
“那你说说看。虽然我感觉会很羞耻，但是此刻好奇心占了上风。”
“我觉得应该要说是平凡。”林和熙说完，笑了。
这显然不是陈星祁期望听到了，但是他也释然地说：“那其实和现在差不多，所以也没有必要回到过去。”
“但是至少那个时候，还会对很多事情怀抱有热情吧？”
“现在其实也还是能够拥有的。”
“你都是光说不练。”
陈星祁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确实是这样。但是怎么说好呢？这也让我避免了很多的麻烦。也许我还是更害怕麻烦。”
“结婚是不是你做过的最麻烦的事情？”
“谢谢你，让这件麻烦的事情，变得如此简单。”
“倒也并不是我的功劳。”林和熙眯起眼睛，感受此刻海边的微风，咸味没有嗅到，事实上，什么味道都没有。
两个人就一直躺着，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似乎人并没有减少。”林和熙吐槽。
“还是低估了其他人的热情，不断有人走，却也不断有人来。”
“那我们待到半夜十二点。”
“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那就当真。”
“大抵会被保安赶走。”
“那个时候就肯定没什么人了。”
“没有人你又想要干嘛？”陈星祁问。
林和熙大笑，确实没有任何意义，说：“拍鸟的人也已经走了。我们直接去排队吃饭？”
“但是我现在还不想要走。”
“天黑之后，风的气息也变化了。”
“你感到冷了吗？”
“你要将外套脱下来给我吗？”
“这倒是也不好，因为我穿得也不多。”
“嗯……”林和熙欲言又止，最后说：“我们终究还是做不了夫妻。”
“是的，这是因为我。”
“是的，这是因为你。”
“我们还是走吧。”陈星祁说：“到暖和的地方去。”
林和熙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的草：“终究还是要到更温暖的地方。”
“我们要是穿得厚一点，大概就不用了。”陈星祁也站起来，躺得腿都软了。
“然而没有如果。”
“但是还有明天。”
“走吧走吧。”林和熙并不感觉到悲伤，因为这并不是需要悲伤的事情。她忽然意识到，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准备的过程，到了现在，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
“往哪里走？”
“这附近太繁荣，想必是人山人海，我们要不还是回去？”
“或者路上，在一个我们从未到过的地铁站下车，然后出去有什么吃什么。”
“好主意。今晚开一次盲盒。”
两个人走回地铁站，乘车，往家的方向。有一站，车上半数人一窝蜂地下车，他们也就跟着下车。哪个出口人多，就往哪个出口去。出去之后，也懒得看导航，直接往前走。一般来说，地铁附近都不至于荒凉。
一路上小饭店很多，生意看样子也都还不错。但是林和熙和陈星祁还是想要吃点与平常不同的，于是一直没有停下脚步。结果最后还是到了一家小商场的门前。
“就这里吧，有什么听天由命”林和熙稍微感觉到累了，中午并没有像陈星祁那般睡得香。
陈星祁仰起头去看商场外墙上挂着的商家招牌：“要不就吃蛙吧。”
“牛蛙？”
“还有什么蛙？”
“可以啊。”林和熙也不纠结。
“还以为你要说恶心之类的。”
“只要不是带皮的就还行。蛙吃起来是嫩的鸡肉味，口感也是。”
“本身应该会比鸡肉腥，但是因为做的口味通常是麻辣，所以腥味倒是完全被压制住了。”
“也是吃调料味。也就是说，那样的料，做什么菜都会好吃。”
“和吃炒螺倒是一样了。”
“和火锅一样。”
“和麻辣香锅一样。”
“和钵钵鸡一样。”
“……”陈星祁想不出来其他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