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束之后，回家的正事儿，也就算是完成，但也还不着急回去上班。林和熙一盘算，回家一次并不容易，干脆就将一直以来“光说不练”的泡温泉去体验了。虽然天气并不寒冷。
“我心情还有一点忐忑。”陈星祁说。
“有什么好忐忑的？花钱消费而已。”
“要开两个单独的池吗？这样我就不忐忑了。”
林和熙眯起眼睛，揣摩陈星祁的话，说：“现在是淡季吧，应该也不会贵。”
“要说淡季，应该是夏季吧。但确实，不是春节，温泉旅馆的生意应该都不会火爆。”
“那就开两个单独的池吧。”
“但是会少很多乐趣不是吗？”
“你是指什么？”
“一个人泡温泉，大概和泡澡是一样的概念？”
“也还是不一样的吧。实际上，我从来也没有泡过澡。你家里会有浴缸这样的东西吗？”
“没有。”陈星祁目光呆滞地摇头。
“那不就是。实际上，泡在浴缸里，水还是会慢慢变冷的，但是在温泉就不会。”
“但不是说温泉泡太久了，可能会晕倒吗？”
“还有这样的说法？”
“好东西当然得带点副作用。”
林和熙眼睛游离，无奈地挠头：“我们可是命运共同体。”
“我们应该要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希望你的手机能够防水。”
陈星祁笑：“至少商家宣传的是防水的。”
“那就得了。”
有很多所谓的温泉旅馆，林和熙和陈星祁问了朋友的推荐后选了一家。也没什么特别的，果然游客不多，可以随便选池子。相对来说，陈星祁还是喜欢露天的，觉得会更有泡温泉，而不是泡澡的感觉。林和熙选了个一样的。
对于泡温泉这样的事情，虽然是人生第一次，但其实也并没有必要兴奋吧？对于成年人来说。总之，陈星祁面无表情地脱了衣服，围上浴巾，走进浴池。老实说，温泉水从洗澡的角度上来说，有点烫。然而对他来说无所谓，因为他是喜欢将洗澡水调到烫人的那一类人。
林和熙泡温泉之前，特意喝足了水。太可笑了，这样的行为，对她自己来说。所以她是一边苦笑，一边摇头，到了池中。冬天的感觉瞬间消失了，简直就像是面前有一个大火炉。或许，这就是北方开暖气的体验吧。
“其实也挺单调的不是吗？”陈星祁拿起手机，和林和熙吐槽。
“你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态啊？”
“嘛，不知道，可能是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吧。”
“看起来，你的消极情绪又爆发了。”林和熙非常淡定。
“为什么你能够说得那么自然呢？”
“似乎多少已经对你有所了解了。”
“然后呢？”
“你难道期待我做得更多一些吗？很可惜，大概是做不到的。”
“我们都做不到。”
“可唉，可叹。”
“真的可唉、可叹的，是我们现在的态度。”
“我觉得挺好的。如果你觉得不好，那么大概是因为你多少还有一点对美好世界的期望？”
“我想应该是完全没有。”陈星祁可不敢有。
“有的话，是什么坏事情吗？”
“人的期望还是要与实际相匹配，才不会带来痛苦。”
“我觉得我应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痛苦。”林和熙觉得自己变得直率了。
“那你的期望应该再大一点。”
“为什么要呢？”
“或许能让我们的世界变得更美好也说不定。”
“你这绝对是对我的嘲弄吧？”
陈星祁歪过头，想一下，到底是不是如林和熙所说呢，最后得出结论：“也不是。”
“那还真是承蒙抬举。”
“反正我说了不算，你开心就好。”
“我现在就挺开心的。”林和熙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不觉得今天特别漫长吗？”
“还真是，大概是因为一天下来，没得闲吧。中午去参加婚礼，下午在学校，晚上来泡温泉。”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你是希望自己的时间能够长一点吗？”
“我当然是如此希望的。”
“这是我们能够掌握的事情。”
“但还是没有办法特意去努力。”
“最终会变成怎样呢？”
“倒是也不复杂，时间就算过得再慢，也还是在一刻不停地流淌。”陈星祁忽然觉得很无趣，到底是对什么感到无趣，不完全清楚。
“这样的道理早就明白了，已经不会对此感到无奈和难过。”
“还是享受温泉吧。”
身体逐渐习惯了水的温度，皮肤有一点点泛红，整个脸也是暖烘烘的，大概会像是害羞的模样。温暖过了度，似乎也不是太有趣。泡温泉难道其实和喝可乐是一样的吗？也就是——只有开始的一瞬间，会感觉到无比的畅快。
但是呢，还真一时之间不愿意从温泉中起来。因为知道，离开了这个暖池，就又要面对冷冽的空气。本来空气是不冷的，但是泡了温泉之后就变得冷了。
“太早走的话，是不是就亏了？”林和熙问陈星祁。
“当然亏了，就像吃自助餐喝汽水。”
“所以我不吃自助餐。”
“然后发现点菜比自助餐更贵。”
“很难说得清楚，但是我不喜欢自助餐锱铢必较的氛围。也不喜欢不想吃，却还是要为了赚的感觉而硬吃。”
“那你可是自助店老板最喜欢的顾客类型。可惜，像你这样的人，却根本就不会去吃自助。这是自助店的悲哀，也是你的悲哀。”陈星祁感叹这个世界总是这么不讲道理，却又想起存在即合理。
“你自己呢？”
“我会喜欢自助，因为是一口价。”
“说得像买定离手。”
“就算和别人一起去，也可以吃各自喜欢的东西。”
“啊。没想到你还会考虑这样的事情。”林和熙下巴要掉了，也不是因为震惊，而是意想不到，恍然大悟。
“怎么了？就像我其实更喜欢吃青菜一样，大部分人去饭店还是吃肉的吧？”
“去自助餐吃青菜，你不也是老板喜欢的类型？”
“大家笑一笑，也没有什么不好嘛。”
“你让我显得狭隘了。”林和熙靠着池子的边缘，双手搭在沿上，忽然想象到一口大锅，锅里煮着羔羊。
“每个人想要获得的东西都不一样。”
“我完全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没有给予别人想要的东西。”
“你是狭隘了。人总是很难看清自己。”
“那你再多说一点。”
陈星祁“无语凝噎”，最后说：“过去的一年，就是互相给予的一年。可以这样说吧？”
“感觉也不可以。”林和熙戏谑：“我没有给你什么，你也没有给我什么。”
“但是我们都安稳地度过了一年，这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心态平和的，情绪稳定的。”
“我希望是真的情绪稳定。”
“你应该没有我稳定。”
“我觉得，我的，应该要说和稳定沾不上边，简直可以说是一直在坐过山车。”
“过山车给你带来了什么？”
“过山车给我带来了如今的冷静。”
“是够冷静的，太冷静了。或许我还是更喜欢坐过山车。”
“我没有办法给你过山车。”
“我不喜欢过山车。”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我也不知道。”
“大家都活了这么久，却都还是个傻子。”
“小傻瓜。”
“大笨蛋。”
不行了，林和熙等下真的要晕倒在池中，不过不是因为失水，而是笑得大脑缺氧。打字能够让人说出没羞没躁的话。但是笑完之后，看着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的浴池，忽然又觉得有一些空虚。空虚是很难克服的，想要去接受的话，却也觉得像是无底深渊。
虽然距离预定的时间结束，还有一个小时，但是林和熙决定，就像是吃自助餐，不应该再做无意义的自我精神消耗，于是也就提前走出了浴池。陈星祁都已经昏昏欲睡，感觉像是在并不平稳的船上。
出来后，陈星祁没有别的想法，对林和熙说：“我现在想要吹风扇。”
“你问问老板，或许会有的，只是收在了哪个落满灰尘的角落。”
“这个愿望无法实现的话，那么可以喝上一杯牛奶吗？”
“牛奶？”
“只是想要看看到底会不会觉得比平时更好喝。”
“我的话，还是更想要喝上一杯无糖的。”
“牛奶就是无糖的吧？”
“牛奶是黏糊糊的。也有乳糖。”林和熙走到前台，问老板，还真有牛奶，就给陈星祁买上了，自己则买了瓶冰绿茶。
“晚上喝茶饮可不好。”陈星祁接过牛奶，有点费劲地拧开，一下喝了一大口，说：“嗯，似乎真的好喝不少。”
“只是因为你渴了而已，你喝我这个肯定会觉得更好喝。”林和熙也喝起来：“另外，虽然名字里面有茶，但这毕竟就只是饮料而已。”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留面子呢。”
“给饮料要留什么面子？”林和熙吐槽，然后就说：“感觉到轻松了，接下来就回家吧。”
“也可以在路上逛逛。”
“那就往人多的地方去。”
“对啊，往人多的地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