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全身,让战斗后疲惫不堪的身体得已放松的同时,也给了今晚颠簸的内心休息的时间。
但清洗身体的时候,无所事事的大脑并不会放空。因为手上的工作早已形成肌肉记忆,并不需要太动脑子。
洗澡的闲暇时光里,我习惯性地会想些乱七八糟地杂事来度过。有时是奇怪地联想,有时也会莫名回忆一些经过,但都是些搭不着边的杂事。
就和有部分人洗澡时会唱歌一样,只是个人习惯罢了。
而恰好,我又有着时不时把不久前的经历,在无聊时以走神的形式回顾,顺便回想有没有漏什么,或有无不恰当言行的习惯。
这可能是我那对于他人对自己的心里印象过于在意的性格导致。想着尽量不做出为难他人的尴尬事为基础,以第三者的视角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
当然,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并非十分严肃的事情。就跟有时想起某些事时,才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嘶,当时是不是不那么做好些,挺尴尬的”“那是说话的语气好像有些太过火了”之类的差不多。
总而言之,我现在正在“回看”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
但越是回想,我却越是不安。
把本来解决魔女后一切结束的放松感,吹散得无影无踪。
因为我想到了某些可能性。
万一,万一...那些被卷进魔女结界的病人之中,真的有人遇害了怎么办?
虽然只是个可能的结果,但我却根本无法像以前一样安慰自己,因为这并非毫无根据的妄想。
之前在来的路上,我也问过麻衣,无论是我还是她,都只是察看了上条恭介周围的几间有可能的病房后就离开了。
但万一还有其他的人也被魔女所蛊惑了呢。
魔女又不是一直呆在原地没有移动,事实上出来结界时的地方就不是那加医院之中。而在这种情况下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在途中也被牵扯进来了呢?
对魔女而言人是它的猎物,就算是移动过程中也没有遇见猎物不出手的理由吧,那可是它的本能。
而且魔女也有着主动诱导人类进入自己结界的能力,说不定在其他楼层的人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这并非没有可能。
而那些地方我们有去看过吗?
当然没有。我和麻衣当时大致确认了上条恭介以及其周围后就匆匆离开了。
毕竟,夜晚的小树林中可一点也不舒服。
医院可不会在这种明显正常人不会来的角落上规划出一片空地,无论是为了解决魔女刚来时那会儿,还是不久前确认情况时,我都不得不在说不上茂密但也不少的植被之前找个可以枝条相对较少的空位。
林中蚊虫的叮咬,周围植物的枝叶与肌肤的摩擦,以及那股隐隐有的从满自然气息的野性气味。
再加上当时我十分害怕心里最坏的情况发生,见到上条恭介无事那瞬间的轻释放感,令我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没有仔细多想就离开了。
现在想起来实在是粗心大意。
而麻衣那边多半也是看见弟弟没事后就松懈了。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做都做了后面再后悔也没用。
但心中的不安并不会因此就消去。
因为那可是人命,一条条的人命。
这种时候可能有人会说“不就是几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陌生人么?麻衣的弟弟没事不就完事了?”
确实是一般人大多都会有的想法,我也不可能对此指指点点,我不能把过高的道德强加于人。
但我做不到。
我也知道自己有点钻牛角尖。
但即便是陌生人,那也是鲜活的人。
他们可不是虚构作品种毫无价值的路人甲,不是沦为为主角或配角塑造而想扔就扔的存在。
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性格、过去,有着自己的人际关系与人生轨迹。要是他们不幸逝去,也会有人为他们伤心,可能是家人,也可能是朋友。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和我一样的“人”。
如果带入我自己的视角,要是我因为意外而丧命,爸妈他们会怎么想?肯定会痛苦得撕心裂肺吧。
我无法忍心让那样得事情成为现实,看不下去他们因为我而痛苦得样子。就算只是幻想,一想到那样的情景,心就仿佛被看不见的手仅仅捏住,窒息般地难受。
这对那些不相识地陌生人们也是一样的。
况且他们还是病人。
如果现实中仅是因为是陌生人的命,就对其的消亡漠不关心,甚至把这种观念评判为“正确”,那我绝对会因此而动怒。
就算自己无法做到某些事,观念也应该摆正。
就是因为有着心怀那样想法的人,这个世界才有着数不清的冷漠。
真不知道被抛弃的人是他自己的时候,那些人还笑不笑得出来。
我绝不想成为坚信如此谬论的人。
因此,果然...
......
“怎么了吗?现在还要出门。”
见我出来换上衣服后就急匆匆地走到了玄关,明显是打算出门,麻衣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有些事罢了。”
因为只是自己胡乱地瞎想,我并不想把心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
但即使都是我多余的臆想,我也想再去确认一次。
不然无法安心。
而为了避免听见我的想法后麻衣她也决定一起去,我只想找个随便的理由糊弄过去。毕竟一个人要方便得多,我也更习惯独自行动。
此时我只想早点让那不确定的可能性稳定下来,早去早回。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难不成是关于刚才是关于刚才那只魔女的?”
“......”
我并没有回答,只是以沉默的背影作为恢复。
我不知道应该以何种理由作为掩饰,况且在我的心底,对于欺骗朋友一事还是有些抵触。
两种相互矛盾的情感交织,以无言的沉默作为结果。
“......泉雨酱?”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解释说明,我决定还是立马走人,再拖下去只会徒增担忧罢了。
但正当我准备动身扭动门的把手时,只感到另一只手被忽然拽住。
那正是快步走来的麻衣。
“...?”
我回头看着握着我的手,微微着低头的麻衣,疑惑着。
少女的刘海将她的眼睛遮住,让我无法揣测她的用意。
接着,麻衣忽然抬起头来,澄澈的双瞳与我的眼睛对视,说道。
“...泉雨酱,果然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从和那时一样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泉雨酱你果然在烦恼着什么。之前不也说过吗,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和我商量啊...”
“不,我...”
在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之前,麻衣再次打断了我。
“泉雨酱你总是这样呢,总是把莫须有的责任担在自己的肩上...今天也是这样,明明都害怕得发抖却还要一个人去战斗......我们是朋友吧,不是还有我可以依靠吗?现在我也是魔法少女了,也是有并肩作战斗的力量的啊!”
麻衣越说越激动,连着语气也往上抬了很多。
而在这过程中,她那笔直且毫不退让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让我不禁微微移开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本来当时能战斗的,也只有我一人了吧...”
许久,我才从嘴里毫无底气地蹦出几个词。
在麻衣从未有过的强势势头下,我一下子被压了下去。
“...话是这么说,但那时完全可以等我恢复以后再一起去不是么?以当时那个状态泉雨酱你也是很危险的啊!”
“...可是那样的话,他们不就有危险了吗。”
我能理解麻衣对我的关心,但是在那之前,我更不想有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或者说,是不想看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有人受伤。
“...我确实很担心恭介,因为他是我的家人......但同时,我也担心泉雨酱你啊!”
“!...”
“我就是为了成为能守护他人而不是被他人保护的那一方才许愿的啊!...的但是看着今天泉雨酱你那个样子,我真的很担心你会不会把不存在的负担担在自己肩上而做出什么不理性的危险行为...”
“再怎么说我也不会那...”
“泉雨酱你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话还未说完,麻衣就打断了我。
看着眼前少女坚持的眼神。我自知是无法什么也不说地就走了。
我放弃抵抗似的再心里叹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一种别样的情感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升起。
那是发现有居然有不用自己说出口,就能理解自己心底想法的人的,一点点的喜悦。
“......行吧,我知道了。”
......
“泉雨酱,你单纯想太多了!”
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听完我表述能力并不好的倾述后,麻衣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话。
...我就知道会这样。
对于自己的联想能力有多丰富我还是有些自知自明的。想着大概率别人听到后也只会是“单纯是你想太多了”就结束话题甩到一边,要不是完全没有把我认真的烦恼放在心上,要不就本根提不出来有用的建议,我才会把自己的想法都憋在心里。
要是只是知道“大可能是我想多了”这种谁都知道的道理就释怀的话,我就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性格了。
“我也知道,只是...它终究是可能发生的啊,一想到这点就忘也忘不掉了。”
就像是纯白布上的一滴墨滴,让人想不注意到它都难。
“...泉雨酱你啊,总是把把事情想得太多太多了,而且还总是想自己承担一切。但没有人是可以做好每一件事的,能做到的话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吧。”
可就算是将来那位女神也不可能完美地做到一切。
“道理谁都明白......我只是想多帮到一些人罢了,毕竟那都是人命。”
“人命啊...确实是沉重到无法抛弃的东西...但是啊,救人也是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是吗?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的话,不说能不能救到人,自己先搭进去的可能反而会更大呢。就连以救援为责任的消防员们,不也会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重要的位置吗?不珍惜自己的人可是无法救到他人的哦。”
力所能及吗......
不知为何,即使净是些自己早已烂熟于胸的大道理,但从麻衣的嘴里说出来,却意外地让我很有感触。
虽然平心而论,对于这种“私情”心底里还是有些不情愿就是了。
不过既然是朋友的话,多少我还是会听的。
可能我确实太过于执着于一些边角料的小事了吧,有点太钻牛角尖了。
“要是泉雨酱是在放不下心的话,我就一起再去看看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可以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