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不为将生肉排切成整齐的肉条，左右扫视。
主位上的伯爵小姐在低头走神，盘中肉排被她手中的叉子插得稀烂；伯爵身旁，查理没动餐具，脑袋被她面对着墨不为摆在桌上；邻座彘用满是缝合痕迹的手垫着头趴在桌子上，时不时侧头确认墨不为还在不在身侧。
至于苛恩和管家，今天都不知去向，不过伯爵小姐也还算习惯他们突然消失，此刻斯樂坎阴沉着脸代替苛恩站在那。
温青则用完全呈骨状的那侧手点了点桌子，发出轻轻的嘎嘎敲击声，还有脸皮的那半张脸略带古怪神色。
场中除了木乃伊炫饭的嗤嗤声没有杂音，很是安静。
墨不为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透过透明的酒杯杯壁看向周围几人，今天气氛格外的古怪，基本所有人都在偷偷看自己却不和自己对视...那个有翅膀就不想穿衣服的偷窥狂和她们说什么了？
不，墨不为摇摇头，那个半巫妖神色也很怪，但他不仅是个男的，还是个老头。
晚宴结束了，就在墨不为起身告退，准备回房看看苛恩有没有回神的时候，伯爵小姐纠结着的脸终于一松，伸手叫住了墨不为:
“子墨，等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当然，小姐。”
其他人或留意到或被同行的拖走，都回避了。
墨不为能看见查理临走前脸上纯粹且不掺杂负面的揶揄，有些诧异。
她生前可是清清白白的人类骑士，就算现在死了不知多久...对配偶的标准总不至于产生什么变故吧。
而伯爵的心思...旁人肯定是一眼盯着就能鉴定为春心萌动的...查理完全不介意这样的两人独处吗？
嗯，至于蛇人女仆对自己那样只是自己犯病，而白斩智则是单纯觉得自己对她很好，木乃伊...顶多是爽过了吧，她们三个没什么占有欲，墨不为倒是不奇怪。
不过也可能是单纯和人类的配偶标准不同呢，自己上一世还没试过当亡灵骑士...或者说和某个小贱人是玩纯爱的，对这方面不是很懂，如今只能慢慢摸索。
宴会厅空落落的，墨不为回过神，主位的伯爵小姐似乎还在纠结什么，此刻跨坐在椅子上，水晶高跟鞋里扭结的一粒粒如同黄豆似的精致脚趾，手也没空着，拉扯着从桌上花瓶里拿的花，花瓣片片散落。
缓缓走到她身旁，墨不为能听见细细的呢喃声:
“听苛恩的...不听苛恩的...”
有点可爱，墨不为捂捂胸口，重生后碰见的人形生物里，伯爵小姐算是最贴近人形、性格最可爱的啦！
有点想弄哭，墨不为从她身后接近，一下抓住她的细腰！
“啊...”她发出了很细小的惊呼声，伯爵小姐起身动作一滞，因为长长的礼服下摆正被墨不为踩着。
“伯爵小姐在烦恼什么，我可以帮你排忧解难啊。”
伯爵小姐一下炸了毛，慌乱中没用出任何魔法，直接下意识现做真形——一只黑色的，像是小圆球似的黑色蝙蝠。
与魔法不同，化作真形是物理意义上的，这也就导致了，直到漆黑的金纹伯爵礼服塌软在椅子上，水晶高跟鞋哒哒的落地，伯爵小姐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伯爵小姐，没事吧，是我失礼了。”
墨不为拉起椅子上的伯爵服装，一块黑色的小布料落地，看得墨不为一愣。
窗口的一只乌鸦恨铁不成钢的用翅膀捂捂脑袋。
好在哪怕纯情如伯爵小姐，也知道如今便是不进行下一步便没法合理收场了...伯爵小姐化作的小蝙蝠飞到了椅子背后，紧接着少女脸面带慌张拘谨与一丝丝难察的期待，从椅子背后伸出。
墨不为能从椅背的镂空看见少女的肩膀、绝对领域，以及椅子腿处，抓着地面的嫩白脚趾。
“好吧...子，子墨...你对我，有兴趣吗？”
拘谨的试探声中，墨不为轻轻的拉住伯爵小姐扒着椅背的手掌，微微用力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没说什么，只是对视。
“诶...诶...唔...”
良久，墨不为舔舔唇角被尖牙划伤的伤口，拉着伯爵小姐，将她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请随意享用吧，我很结实的。”
伯爵小姐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优点，张开了手，不富裕，但大方。
她笑着回味着嘴中幸福的味道，很浓郁，浓郁到...
要幸福中毒了。
良久...墨不为有些疲累了，他毕竟不是生产队的驴，伯爵小姐懂事的没有缠着索求，在墨不为怀里感受生者的温暖。
与此同时，她盯着洁白的餐桌上绽放的那朵由粉色体液盘结的花发愣，身体缩的很小。
墨不为有些诧异，用手捏住了她冰凉的小脚，明明刚才互动的时候还很高兴，现在这是怎么了。
“害怕了吗。”
“有点。”
伯爵小姐伸手从桌上唯一一个没翻倒的花瓶里拿起一只白玫瑰:
“真的很美丽啊，感觉每一片花瓣都恰到好处...
香气也独一无二...这个叫什么来着？”
“玫瑰，白玫瑰。”墨不为轻笑着回应着这与前完全不搭的话语。
“是吗...白玫瑰，
我上次沉睡之前还没有这种颜色的玫瑰，真的好美，
唯独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在我的漫长生命中，它只是璀然一刹。
曾经我是喜欢出门的，可惜当时的我既弱小又不能见阳光，不能出远门...
不过在大概四百年前吧，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不需要恐惧太阳了，但是当时已经不想出门了。
你知道吗，每次我熟知的魔物在我一次沉睡后便变成我不认得的苍老模样，每次故地重游却发现故人早已不在，那种感觉...孤独，压抑，
让我不再想要再次索求什么，乃至认识新的人，去新的地方。
最开始便追随我的家臣，如今只剩下查理一个诡异了，其他人都是半道加入的。
苛恩在我身边长大——也不过就是一次沉睡，她就从一个小孩子变成我的专属女仆，甚至她的后辈都成了现任女仆长，鸦人虽然是比较长寿的魔物，但寿命也不过千百年时间，或许再过几次沉睡，四五百年的时间，我就看得见她的老态了。
这些，这一切...到最后...估计什么都不会剩下于我，就连记忆也会明明磨灭在脑海中。”
慢慢激动又回归淡凉，她说话时指着天花板，墙壁，墨不为却也知道，她说的是她拥有的一切。
对永生者来说，或者至少对伯爵小姐来说，这些的确都没什么意义。
淡粉色的眼睛阴暗下去，伯爵满身恐惧与茫然，既已永生，这一切都没有价值，身旁的温暖怀抱...
她缩着身体，努力的偏头蹭了蹭墨不为。
墨不为暗暗撇嘴，犯什么文青病，一定是那个鸟人在来之前说了什么，这些人都跟受了刺激似的，自己现在还得哄这么个老龄萝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