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隐没的参差

作者:六道舞风 更新时间:2023/3/21 7:39:19 字数:3437

……

唐·柯里昂:所以,有没有看完整场直播的?

雨夜屠夫:我看完了,后面根本看不到什么,屏幕一直是黑的,然后房间就没了(汗

楼下的房客:真是鬼吗?我看明明就是人扮的,妆化得忒烂……但我现在也不太敢肯定了……

见鬼十法: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

业火灼心@见鬼十法:鬼师来了,您给讲讲?

雨夜屠夫:搬板凳(认真

见鬼十法:去年,有人请我去那所医院看过。极凶极凶……我走进一楼就差点受不了,那香味太重了,反正我肯定是搞不定……

小天使阿廖沙@见鬼十法:香味是什么意思啊???

见鬼十法:正好趁这个机会和各位分享一下。辨识有没有脏东西最简单的两个办法,一是看是否突然起雾,二就是闻空气中有没有来源不明的香味,不过这需要具备一定的灵感才行。

小天使阿廖沙@见鬼十法:所以是哪种香味啊???烧烤算不算???

见鬼十法:当时我感觉了一下,怨气都是从底下冒出来的,估计大头都在下面吧……

唐·柯里昂@见鬼十法:我小时候听农村的老人说,他们晚上乘凉的时候,有时候会突然闻到喷喷香的味道,落满了一地……这算吗?

见鬼十法@小天使阿廖沙:去过寺庙没有?就是烧香的那种味道,不过要更加甜一些。

业火灼心@见鬼十法:鬼师,我给您发了一段当时的直播录屏,您看看。

见鬼十法@唐·柯里昂:乘凉的地方,周围是不是有林子或者很高的树?我猜应该是吊死鬼。

雨夜屠夫:(惊恐

小天使阿廖沙@唐·柯里昂:现在还有这种事吗???

唐·柯里昂@小天使阿廖沙:这两年没听说了。相比以前,农村的怪事已经少很多了。

雨夜屠夫:夜游直播官网恢复了!还发了一条通告(疑惑

楼下的房客:什么不信谣不传谣,杜绝封建迷信,问问他们自己信吗……接下来一段时间,户外探险类的直播估计要被和谐咯……

见鬼十法:录屏我看了。最后有女人的笑声,还有……像是嚼骨头的声音吧?那位失踪的主播估计凶多吉少了……而且我怎么感觉,遇害的不止一个人呢,我再仔细听听。

雨夜屠夫:哇!我不敢再回看了(瑟瑟发抖

……

已是近四月的天了,但阳光和春意仿佛迷失在了年轮里一样,久久不见踪影。阴雨绵绵的周日,我无所事事地闲逛了一下午,头一次发现这座城市竟是如此地无趣。

商场门前的空地上,一对情侣在吵架。黄色的伞孤零零地仰卧在一旁,女孩披着头发,跺着脚大喊着什么,男孩只是看着,像木桩一样一动不动。过路的行人绕开了走,车站雨棚下的乘客齐刷刷地回过了头。

他们俩好像舞台上的演员。

熟悉的雨景,天色黑得比往常更早。行道树被风一吹,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这个世界存在深层的维度,而我们只生活在表层。我无端地想起这句话,想起那一天同样微雨的天空,彼时的我没有打伞,看着石碑,照片里的母亲也回望着我。

听你小姨的话。还有,做个诚实的人。

她这样说,留下了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的我又一次站在雨里,旁观着男孩和女孩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突然很想说点什么。我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个未命名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啊,没错,这场面和话音我已经无比熟悉,而我却还是按下了拨号键,仿佛我自己乐于去回味一般。这个“暂时”像是永远。我想说的话,如一阵烟飘散。

算起来,小姨出国已满七年了吧。最近,我开始需要费一番努力才能回忆起她的某个表情。也许她和母亲一样,去了某个深层的维度,只剩下我还在表层徘徊。

三个孩子嬉闹着跑过,溅起的水花将他们黄橙橙的雨鞋衬得无比鲜艳。

我该回去了。歇脚之地、小憩之处、容身之所或随便什么名字,但总之难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葳雅苑21号。

我在正门前收了伞,打开门后便径直上了楼梯。此时夜幕尚未彻底降临,路灯也还没有亮起。我拎着湿漉漉的伞和购物袋,低着头来到二楼。在我正准备掏钥匙的时候,我突然瞥见眼前有一道人影,不禁被吓得后退了半步。

我定睛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色睡衣的中年女人正站在我的房门前,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女人的头发乱糟糟的,瘦削的脸庞上刻着深深的法令纹。我认出了她,似乎是三楼的某位房客。

“您有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弟,你看见过我女儿吗?大概这么高,十五岁,穿着白裙子,你见过吗?”女人语速极快,不断比着手势。

“没见过,我刚从外面回来,不好意思……”我心里有些纳闷,因为我每次见到这个女人,她都是独来独往,从没有和别人一起出现过。另外,我也没有在这套别墅里见过十五岁左右的女孩。

“哦,哦……谢谢……”

女人频频点头,从我房门前走开,接着便去拍打对面的房间。从刚才开始,那边就时不时地传出女人的叫声,看来是正在演奏一场为生命喝彩的交响曲。

当我打开房门时,中年女人锲而不舍的拍门声终于有了回应。

“我X,谁啊,这么缺德,没听见正忙着吗?!”

一个赤裸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篮球裤的壮实小伙怒气冲冲地开了门。

我看了一眼就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不打算再关注他们的对话。

但在进门的一瞬间,我的眼睛立刻被窗外的两根细长而苍白的物体牢牢吸引住了,它们前后摆动着,不时地叩击着玻璃。窗户的上沿处,一截白色的裙摆微微探出,在风中不停地晃动……

我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接着我立刻高声喊道。

“阿姨!”

“死了,死了,都死了……妈妈!”

中年女人怀中的少女眼神涣散,嘴里念着意义不明的话语。但是下一秒,她又突然大笑了起来,诡异的眼神直盯着头顶上的某个角落。

“求求你们!别报警,也别告诉房东!我女儿她有病,我不能再搬家了,我折腾不起……我……”中年女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阿姨,您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您要是有困难,就来找我们,能帮的我们一定尽量帮!对吧,兄弟?”对门的小伙显得异常激动,宽阔的手掌在我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

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点点头。

我们目送中年女人默默地搀着少女上了三楼。接着小伙转过身来,向我伸出了手。

“住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认识一下,我叫逄浩然。写出来你也不认识的逄,浩然正气的浩然。”

“我叫于野。二钩于,野外的野。”我握住了逄浩然的手。

“行,下次找你吃饭。”逄浩然点点头,接近一米九的身躯晃晃悠悠地回房间去了。

我开始收拾刚才救人时被踩乱的桌子。四周安静了下来,但我的大脑却活跃了起来。

我想到商场门口那对情侣,他们现在多半睡在一起了吧;我想到逄浩然和他裹着浴巾的女友,大概还要再接着奏响乐章;我想到夏慕、陈夕、阮梦谣,想到平行世界,想到叠加态;我想到有一个世界,我能同时拥有她们。

是不是太可悲了呢?

听到声音,就想到白胳膊,就想到睡觉,就想到通奸,就想到私生子。

我乏力地瘫倒在床。不可抑制地想到中年女人扭曲的面孔和她癫狂的女儿,想到那尸体般的腿,想到墓石前的草地……

——叮咚。

电梯门开了。矮瘦的老太倨傲地扫视了一圈,牵着卷毛狗进来了。

电梯大概往下。老太昂着头颅,目不斜视。卷毛狗光秃秃的屁股上,蛆虫在钻进钻出。

门开了。系围裙的大叔提着一大袋垃圾。

电梯继续往下。

“早,遛狗去啊?”

“是啊,你扔垃圾去啊?”

“是啊,骨头又砍多了,喂野狗去。”黑色垃圾袋开始滴下殷红的血。

门开了。波浪卷、包臀裙、黑丝袜、高跟鞋,拿着粉底盒的女郎走了进来,血水蔓延到她的脚下。

电梯继续往下。电梯门开开合合。西装革履梳着油头的男子,格子衬衫满脸粉刺的青年,盘着核桃哼着小曲的老头,背着书包盯着手机的高中生,贼眉鼠眼一脸色相的小伙,吵吵嚷嚷的小孩与默不作声的少妇,蹲坐在角落睡觉的工人……形形色色的人走了进来,但不见有人出去。

电梯继续往下。他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大。

我熟知这种厌烦。我大声呐喊。我诅咒你们所有人!

没有一个人理睬我,但也可能是我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我无法分辨。

然后我便反应了过来,我正在做梦。

我看了看周围,这是一个银色的厢体,载着许多人。上下左右都是光洁的镜面,人们在其中仿佛可以不断地增殖下去。我看到许多人叠在了一起,但他们却毫不在意。

——叮咚。

电梯门又开了。一位戴着绅士帽、全身黑西服的老者拄着手杖走了进来。他的鬓发和山羊胡是漆黑的,但面容却像雪一样白。眼见来者,电梯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接着电梯平稳地走走停停,每一层都有人鱼贯而出。我看见他们有的步入了绯色的密林,有的跳入了莹绿的熔炉,有的走进了冰蓝的沙漠,有的坠入了酒色的大海,有的飞向了纯白的天空,有的没入了绀碧的黑暗……

直到最后,电梯里只剩下我和老者两人。

“朋友,你到哪里?”老者用一根指头按着墙,和善地向我问道。

“上还是下?”老者继续问道。

我想起夏慕那张纸条上的话,于是便开口回答道。

“往前!”

老者闻言挑了挑眉毛,端详了我几眼。接着他咧了咧嘴,但并没有说什么。

他默默地用那根手指在墙面上划了一下,然后我就听见他说:“到了,朋友,有缘再会。”

瞬间,我感觉到一股风从脑后吹来。当我回过头去,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三条道路的交汇处,许多轮廓模糊的透明人影匆匆地从我身旁走过,没有一个人驻足看我。

我四下环顾,电梯和老者早已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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