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話
——果然如我所想的。
我的劍術技能升上LV2之後,從小哥布那裡偷來的劍術技能熟練度的數值也都還確實保留著。
亞諾爾德先生持有的是「劍術LV2(31/50)」。我從LV1階段累積至今的總熟練度是41。
……成功了。
劍術LV3的威力——就讓我試試看吧!
雙手握緊彎刀,我將刀子舉在前方正中央。這個對象身上已經再沒有什麼技能可讓我偷了,因此也沒必要空出一隻手。再者這把彎刀原本就是雙手劍,光是刀身就有一公尺,再加上握柄少說也有一公尺三十公分。
身體傷勢的複原狀況十分良好。生命力強化雖是難能可貴的技能,但其實回复速度並不如剛才的血腥食人魔快速。是因為受到強化的基本自然回复力,對方比我這個人類來得出色許多嗎?不過反正我也不是要和這個大塊頭挑戰互毆,所以無所謂吧。
……重點是別受到攻擊即可。
「呼!」
以最低限度將肺部囤積的空氣呼出,拉近與對方的距離。對方也毫不畏懼,筆直瞪著我的方向跑來。
我不想讓身後的大家受到波及。首先要製止對方的動作,為此我以彎刀對著它的大腿施放連擊,企圖削下該部位的肉。與對方擦身而過時,我對著它由於能力值上升而膨脹得更加壯碩的肌肉鎧發動二連擊。
「咕喔啊!」
不偏不倚對準同樣位置施放的兩次斬擊,突破了堅若磐石的肉壁,深入得連同肌肉一併砍斷。怎麼說呢……有種彷彿劍吸附在自己手上的感覺。
更加強而有力地——
更加準確地——
並且更加迅速地——
朝向對手——深深砍入!
像要宣洩憤怒的情緒般,敵人揮舞著棍棒狂敲暴擊。
宛如要將阻礙眼前之人全數粉碎的暴力漩渦。
若光憑蠻力,我恐怕敵不過這傢伙。
但是……我不認為自己會輸。
揮舞的棍棒以血腥食人魔為中心描繪出圓形,我毫不猶豫一腳踏進那攻擊範圍內。不是要正面挑戰力道的向量,而是稍微側身閃躲對方攻擊,並且同時將棍棒往旁邊推開。這一擊從我耳邊擦過,立刻就重重蹂躪我身旁的地面,激起漫天塵舞。
果然,單次攻擊的威力是對方遠勝於我。
但是過程間所花的工夫——
「咕喔喔喔喔喔……嚕啊……?」
巨大的棍棒滾落地面發出鈍重的撞擊聲。敵人一時之間無法裡解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舉起先前握著棍棒的右拳加以確認。
原本應該要有五根手指頭。
——但現在不見了。
「你在看哪裡?——不是掉在那裡嗎……和你遺失的棍棒在一起。」
敵人微微僵住了。
趁著這段期間,我將氧氣送入先前暫時屏息運作的身體。
經過幾秒的寂靜,威嚇般的低鳴聲再次充斥現場。聲音裡蘊含的是怒氣……以及大概也帶著些微恐懼。
看來再怎麼樣,手指無法一瞬間重新長出來,敵人失控地胡亂揮甩著右手。那樣的攻擊只單純顯現出醜態,實在感覺不出任何威脅。
但我可沒有漏看它打算以左手拾起棍棒的行為,我不會出這種差錯。
一面閃躲對方漫無目標揮舞的右手,我把劍高舉過頭,腳僅稍微離地,低空跳躍拉近距離。對著打算撿拾武器的左手,我毫不留情將劍由高舉的位置大幅朝下砍,施放強力的一擊意圖斬斷其手腕。光是一擊還不足以完全切斷,於是我順著劍揮落的姿勢,握著劍柄的左拳轉而面向上方——重新將劍刃舉成逆向。
「喝啊!」
繼上段斬之後,間不容髮地進一步使出下段回斬。以劍鍔將同一部位加以搗碎,至此敵人的手腕已是半被斬斷的狀態了。
這下子它應該暫時無法拿起棍棒了。
但事情可不能就此結束。
我進一步上前,再次由上方施以最後一擊,將手腕完全切斷。
「嘰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秘技——「百花繚亂」(Hundred Breaker)……
之類的腦內陶醉,我可沒有沉浸在其中喔。這頂多稱作是「瞬速三段斬」就很不錯了。
不過,這下子對手的攻擊力應該就大幅遽減了吧,畢竟它的雙手現在頂多也只能胡亂揮動而已了。
血腥食人魔痛苦地嗚鳴,但即使如此看上去也仍未喪失戰意。
……可不能讓它爭取到復原的時間。
——一口氣定輸贏吧!
我衝進對手的下懷,鎖定與初擊砍裂不同的另一隻腳。於是敵人再也難以支撐自身的體重,巨軀倒向地面、雙膝跪地。
鑽過它雙手擺動的軌道之間,最後果然還是該瞄準頭部。
這麼一來……就結束了!
我使出渾身解術揮出一刀。劍由我上半身的高度水平劃出劍閃,朝向血腥食人魔的頭——
——一瞬間,我確實看見了……惡鬼好似嘲笑般曲起嘴角。
空氣間響徹如硬質金屬激盪般高亢的尖聲。
僅僅一根變色的黑角,便將我的劍彈開了。匯集了全副精神的攻擊被擋下,從劍柄傳來的衝擊差點讓我不受控制地掉落手中的劍。
呃……!手麻了……
我在空中一瞬間變得毫無防備,敵人不放過這個機會,氣勢洶洶地舉起手臂朝我揮落。閃避不及而被打個正著,我猛烈撞上地面,激起塵埃。
全身上下流竄著劇痛。
魔物的咆哮宛如慶祝勝利般的笑聲,實在很刺耳。
接著,血腥食人魔尚未回复的腳,一次,兩次,二次——無數次重覆踐踏。飽含激憤與怒意的攻擊無數次地反覆。
……這下子被它踩到的東西鐵定會變得慘不忍睹。
塵土瀰漫當中,血腥食人魔為了確認踐踏的對像是否斷氣,緩緩拾起腳。
「——你啊,明明還在戰鬥中,不要笑得像白痴一樣。還有啊,哪怕是一瞬間也好,千萬不可以把目光從攻擊對象身上移開。剛才你被砍斷的左手……已經很可憐地被你踩成稀巴爛羅?」
「咕……喔……?」
看到自己盾膀上站著人影,血腥食人魔臉上驚愕地扭曲。
就算你露出那種表情,我揮出的劍也已經停不下來羅。
「——怎樣啊……?再笑啊,食人魔。」
手感確實傳至掌心——戰鬥就此落幕。
從傾倒的血腥食人魔肩上跳下,我立刻奔回大家的身邊。躲在後方避難的女冒險者也在看見戰鬥結束後跑過來道謝。
真想早一點離開森林,讓大家療傷。
莉姆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外傷。雖然在過分驅使身體的反饋下看似有些難受,但過一會兒應該就醒了。
需要治療的是貝斯先生和亞諾爾德先生。
「我可以自己包紮……亞諾爾德先生才是傷勢最重的,請你去看看他。」
就算交代我去看他,但我也沒辦法做出什麼有效治療。
「抱歉……誠二。可以幫我從皮革袋裡拿出治療藥嗎?」
大概是因為他一隻手不方便吧。聽從手骨折的亞諾爾德先生指示,我在皮革袋中翻找。拿出裡頭的治療藥讓他喝下後,紊亂的呼吸總算逐漸平復。
這種治療藥和我在梅爾貝爾城買的是一樣的,雖然不便宜但也不是什麼高價品。儘管對某種程度的傷勢有效,終究不是能瞬間治好骨折的萬靈丹。
他腳上也還是血流未止,於是我從自己的行李翻出換洗衣物,撕下衣袖代替繃帶替他包紮。纏上去之前還先淋上另一罐治療藥,好讓藥物能直接覆蓋患部再綁緊。之前席耶娜小姐有敦過我,外傷的話直接塗抹會比用喝的有效。骨折的手臂則由女冒險者以樹枝固定做應急處理。
——總之所有人都沒有生命危險。
急救措施結束後,我們決定離開森林先回到帕斯科姆。
看來大家得一起向巴特先生賠罪才行了。說什麼有東西忘了買……絕對是騙人的。
「誠二先生,機會難得,建議你把血腥食人魔的角拔下來,那可是很昂貴的素材呢。」
喔喔,差點都忘了。
「兩支都是屬於你的。」
但第一隻是大家一起打倒的吧……可是亞諾爾德先生也點頭了,像這種時候就坦率地收下吧。
是說——好硬!
好不容易才砍下第一隻的紅角,但變黑的那一支卻硬得砍不下來。畢竟是稀有技能強化過的素材,所以會不會也算稀有品啊?
這樣更是非要不可了。
啊,我想到了。
既然角砍不斷……那就砍角以外的地方不就得了?
把劍收回鞘,我走向先前血腥食人魔揮舞的棍棒。
「哼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虧它們舉得起這種重物……雖然一方面也是因為尺寸與我不合……但舉起來往下揮至少還是辦得到。
「嘿……咻————!」
我使盡吃奶的力氣,用力對準滾落在地的頭部——……
——好了,角也順利回收完畢,回去吧。
貝斯先生的身體雖然還有點麻,但似乎已能自己行走了;昏倒的莉姆由女冒險者背著,我則以肩膀攙著亞諾爾德先生走出森林。
半路上,亞諾爾德先生用只有我聽得見的聲音,悄悄向我發問:
「在和最後一隻血腥食人魔戰鬥的時候……我覺得你的動作好像變得格外靈活,和你所說想試的東西有關嗎?」
啊~……因為情況危急,我好像說過類似的話。
但我不打算說出關於技能的事。雖然我不會過分到不分青紅皂白亂偷技能,但這絕非能輕易向他人說出口之事。我絕不是認為亞諾爾德先生口風不緊,但也沒必要特地告訴他自己的事。
「我知道習武之人一但掌握到關鍵,就將能大幅成長,但是……」
係指的該不會是跨越瓶頸的那種感覺吧?若這樣的話是答對了,只不過手段有點不可告人啦。
對了……由於亞諾爾德先生現在骨折,不可能馬上就舞刀弄劍,應該趁他還沒起疑,把劍術技能還給他才行。或許也是個測試技能歸還是否能確實運作的好機會。
初次嘗試讓我有些緊張,我集中意識。
嗯?咦,什麼也沒發生啊?喂喂,怎麼會無法運作,別開我玩笑了。
不,等等,別著急。
對了,偷的時候必須要手碰到對方,所以該不會歸還的時候也一樣……?
趁著現在還以肩膀攙著他,就能自然而然接觸到他。嗯……看來進行得很順利。意識一旦集中,體內就流動著奇妙的感覺,好像有某種溫暖的東西正緩緩移動。
啊,可是在平安抵達帕斯科姆之前,還是先讓我繼續保管劍術技能好了。不然萬一又跑出血腥食人魔,可就笑不出來了。
於是我暫停了歸還。
話說回來,要是歸還的話,我的劍術技能就會復原了。
所以還是別草率地告訴他「就是跨越了瓶頸啦,嘿嘿」這種回答好了。
因此,對於亞諾爾德先生的疑惑——
「當時我只是一心不想讓大家死掉……就像是火災現場的怪力那樣。說有想試的東西,指的應該是單靠我一個人能做到什麼地步的意思啦。」
「嗯……」
「——而我則是對於同樣一起淋到血腥食人魔的血,卻絲毫不受任何影響的誠二先生感興趣呢。還有第二隻血腥食人魔身體產生的異變也很讓我在意。」
「——嗚哇!」
耳邊突然出現貝斯先生喃喃的聲音,嚇得我不禁仰著身體倒退。
「……血腥食人魔的異變我可不知道喔?至於麻痺毒無效則是因為我本身就是這種體質。」
「原來如此。你明明還很年輕,看來是接受過什麼特殊的訓練吧?身體的傷勢也是,明明受到了好幾下攻擊卻……」
是啊,綠毛蠱的訓練……不過這可說不出口。
關於生命力強化,該怎麼解釋呢……
「雖然一開始先發問的是我,可是讓救命恩人困擾不是值得贊同的行為喔,主考官大人。」
「說得也是,基於興趣的提問就到此打住吧。不過話說回來——」
由於眼鏡破了所以現在並未戴著,但貝斯先生還是習慣性地以手指做出推眼鏡的動作,然後說道:
「——沒想到你竟能單獨打敗血腥食人魔。就連稱讚你年輕有為的席耶娜想必也會太吃一驚吧。」
是啊……好像有點想看看她那樣的表情呢。
——於是乎,我們平安無事抵達了帕斯科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