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都,皇城监狱。
苍蝇嗡嗡乱叫,地上到处都是排泄物、呕吐物以及其他未知的腐烂物,长期以来无人打理,早就固结在了地面上。
糟糕的通风系统,糟糕的卫生条件,让整个监狱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化粪池,让所有来到这里的囚犯发烂、发臭、发酵。
化粪池吞吐着囚犯,每天都有新的囚犯被运进来,死掉的废料被运出去。
可不是嘛,来这里就是服刑的,怎么能和难民窟比,难民窟虽然条件也差,但起码通风透气啊。
吃穿住性,但凡能数得上的日常,在这里的囚犯,都能收获到最差的体验。
他们与隔壁女囚监狱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况且,女囚都是给狱卒姥爷准备的,关男囚什么事。
弗里曼来此已有半个月,在这里,存在着一套不同于外界的生存法则。
其中,最重要的两条就是——
【洗澡的时候,必须把屁/股贴着墙。】
【饭虽难吃,但必须尽可能多吃,以保持强健的身体。】
弗里曼是锻造师出身,那天,他带着一身腱子肉进来,引来很多人的目光。
“矮人墩子?没意思没意思,我的评价是不如地精。”
“但是矮人能让我舒服啊嘿嘿嘿,上次那个矮人可带劲儿了,可惜不懂节制,死掉了。”
“你个小烧零,又想被打了是不是。”
“嗯~嗯~嗯~没有~你看,快看,那个矮人的右手……”
弗里曼的右手被砍掉了,绷带胡乱缠在上面,底部还有血渗出。
他所敬重的王,亲自下令,砍掉了他赖以生存的右手。
重兵魔偶失控,攻城战惨败,八千士兵阵亡,剩下的通通被俘。
王将怒火发泄在了他身上,从皇家首席机关术士,到监牢里爬行的臭虫苍蝇,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他亲自指挥建造的傀儡,为什么会失控,他想不通,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出征前夜,他还亲自从里到外检查过,就算是不慎过载,也可以重启,被敌人控制这种事,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其中缘由。
一肚子火憋着,不知道该去恨谁。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一切归咎于神迹,唯有那种凌驾于机关术之上的伟大力量,无视一切规则与常理,才能做到。
“妈了个巴子,真想亲眼见识一下,凌驾于机关术之上的,那种力量啊……”
看着自己的右臂上的绷带,他就想哭,过了年就五十岁了,这是他四十年来第一次想流泪。
在狱卒的带领下,他最终来到了那间牢房前。
前后的走廊里传来阵阵唏嘘,正当弗里曼不明所以的时候,他看到了,在略微变形的铁门背后,那张温柔又变态的老脸。
胡子被刮得很干净,但是嘴唇上下的那块皮呈现青黑色的,忧郁迷离的眼睛,却是长在画风潦草的大脸上。
更加离谱的是他的体型,最大号的黑白条纹囚服,几乎要被他浑身上下浮夸的肌肉撑爆,比起眼前之人,弗里曼自己那点肌肉算个屁。
“哦~又来了一个小可爱~”
这句话,让弗里曼浑身上下都泛起了鸡皮疙瘩,他连对方胸口都不到,确实只能算是“小可爱”。
后来才知道,他的同房狱友,正是这所监狱最强大的男人,名叫奥巴,人送外号——感性囚犯。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在此恶劣的条件下,保持那种体魄的,是整座监狱百年来的最强打手。
弗里曼闻言,心中骇然,菊花一紧。
他亲眼看见,这个家伙半夜把铁栏杆掰开,钻出去,不多时,隔壁就传来奇怪的动静。
“啊啊啊啊!”
有人被打了。
“哼哼啊啊啊啊!”
声音愈来愈大,好像真的有人被打了,有人的手抓着栏杆在晃,施暴者下手极其狠辣。
如果说监狱是化粪池,那么奥巴就是那不断鼓动的气泡,而且是最大的那个气泡。
不一会儿,声源就换了个位置,似乎是隔壁的隔壁。
守夜的狱卒打着哈欠走过来,瞟了眼变形的铁门,见怪不怪,走开了。
铁窗外,风雨大作。
铁窗内,风雨大作。
风声雨声,声声入耳。
弗里曼躺在自己的恶臭床铺上,心乱如麻,他顾不上驱赶脚那头的黑老鼠,顾不上驱赶头顶的蚊子。
咔咔咔。
奥巴重从变形的栏杆中挤进来,转身还不忘把变形的栏杆由弯掰直,使其大体恢复原状。
“哦~小弗弗,我回来了哦,不要害怕,我是不会强迫别人的~都是你情我愿呢~”
后来,奥巴便回到自己的铺位,开始打鼾。
弗里曼翻来覆去,背脊下面湿哒哒的,因为翻身,他不小心把一只大老鼠压成了鼠片~
现在,他失眠了,具体原因有很多。
……
今天监狱内来了一个新的犯人,那是一个头发半黑半白的美男子,还是树精灵。
所有人都很惊奇,树精灵居然也会被抓到这里。
来到这种人吃人的地狱,这个家伙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也不知道是乐观呢,还是无知。
脚下滑着欢快的步伐,嘴里哼着欢快的调调。
浸泡在恶臭之中,人不堪其忧,此人不改其乐。
“他谁啊,进来了还这么开心。”
“不知道,看起来挺油润的。”
树精灵男子听到了这边的谈话,眼睛看过来。
“哇偶~这个问题问得好啊,我嘛,是一个诗人~”
“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狱卒皱眉,提枪捅了捅树精灵的腰子。
“好的呢。”
他们最终在弗里曼的牢房前停下,开门,树精灵被狱卒推进来,门哐地一声被锁上。
“哦~又一个小可爱呢,真棒!”
“嗨嗨~我可不是你的小可爱哦,我的心中只有诗歌与圣树。”
“那真的是很可惜呢~”奥巴耸了耸肩。
“你俩都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奥巴挺起胸膛,很是骄傲,“哈哈哈,当然是因为爱情,该死的爱情。”
“你呢,矮人兄弟,我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将来必定有一番作为,说说吧,你因为什么进来的。”
树精灵也是自来熟,上来就和两人称兄道弟,可是弗里曼压根不想搭理他。
“绝情~嗨~算了,在此,请允许我进行一下自我介绍,我是夏克·劳伦斯,一名诗人,进来这里的罪名是……传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