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麋鹿魔女简史·捌 陌生

作者:梦醒逍遥寒酥暮 更新时间:2023/3/25 12:35:43 字数:6210

【第五篇章·白麋鹿魔女简史】

Chapter5

Part8

【捌·陌生】

【樱岛·白海】

【天忍穗区·十二街五号】

平川泷介感觉自己要忘记家的模样了,即便只是过去了两三日,却仿佛过去了几年一般,他最后还是没有加入那些人,甚至连那些人的模样都记不住,在医院出来之后,他便再也找不到那人的痕迹,那些人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

平川泷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来的,原本熟悉的道路都觉得陌生了不少,那一棵树本来是在那里的吗?那些花儿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明明脚步仍然记得如何行走,双眼所看见的感觉又是另一番模样。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内心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口,白海城,天忍穗区,十二街,五号,这就是他的家,两层楼的小房子,不算大,让自己一家人四人生活足够了,二楼是他的房间,还有弟弟的房间,以及一间客房,母亲和父亲的房间在一楼,厨房,卫生间,还有一个小隔间,用来祭拜他们的神明,天忍穗耳尊,而这个区被称为天忍穗区也是这个原因,在这一片的居民,都是天忍穗耳尊的信徒。

他身上并没有钥匙,严格来说,他身上现在什么东西也没有,就连前两日的书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在那一日的车祸发生的时候就丢失了吧?不清楚,平川泷介摇了摇头,想把那些东西赶出脑海,他看着面前的大门,忽然有一种想要退缩的冲动。

他并不喜欢他的母亲,也不是很喜欢他的父亲,这么多年来在父母身上遭受到的暴力早已经让他学会了伪装,隐藏自己的情感,戴上一副面具,当然,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在家人面前这么做,弟弟还小,根本不明白这些,但是他已经十八岁了,对父母的抗拒早已经从一颗种子化为了参天大树。

那个像律师一样的人说,他和自己的父母沟通过了?

平川泷介并不相信一两次交谈便能够改变一个人,他更愿意相信那不过是母亲在那些人面前的装模作样,等到自己回去之后,等待自己的说不定又是毫无理由的暴力。

虽然报纸和那些所谓的教授都说没理由的暴力是不存在的,可是平川泷介确实感受过最纯粹的,毫无理由的恶意,就是这样,他明明没有做错事情,不对,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被卷入了这些和自己本应毫不相关的事情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搭在门把手上,拉开。

一般来说,家里的门都不会锁,毕竟母亲在家,唯有每日的傍晚时分母亲会出去采购第二日需要的食材,然而现在并不是傍晚,所以母亲应该在家。

平川泷介并不像面对母亲,数日未归,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为自己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还是什么也不说,只让自己去处理,平川泷介希望是前者,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代表自己还需要用一个合理的理由告诉母亲自己这几日为什么没有回家。

难不成实话实说?因为恩泽失败了,自己想要逃避所以搭了个顺风车去天忍穗别神社?结果车上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冲突其中一个当然被勒死了,随后便发生了车祸,等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萃白监狱,先是被狱友打了几顿,随后被狱警带去问话,自己的罪名居然还是杀了那三个人并且偷了天忍穗别神社的界明刀?结果在被问话的时候又有一个人闯了进来把狱警也杀了……等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在医院,被一个看起来像是律师一样的人问了几句便被放出来了。

他扪心自问的一下,如果在几日前有人和自己说这样的话,自己说不定会把对方当做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看待吧毕竟怎么想这也太离奇了,先不提偷界明刀这件事,单单是三个人死亡都不是一件小事吧,虽然父亲很暴力,母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这也和杀人差太多了。

在自己的印象之中,父母应该从来没有犯过罪,也和违法这种东西相差甚远,如果得知自己身上的这些事……会发生什么?

他不愿意去想,所以,他选择开门,让一切顺其自然,不论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平川泷介想到,玄关处母亲的鞋子还在那里,看来母亲并没有出门,还在家里,他在玄关处换下鞋子,自己的拖鞋还在熟悉的地方,没有移动过。

母亲对自己有一种掌控欲,不论平川泷介去哪里,她都需要平川泷介随时汇报自己的位置,和什么人在一起,在做什么,这样的控制一直持续到现在,以至于许多人在和平川泷介出游过一两次后,也对平川泷介母亲这种行为感到棘手,久而久之,也没有多少人会喊他一同出去了。

他穿着拖鞋走入室内,家里十分安静,弟弟没有哭,应该是在睡觉吧,平川泷介的习惯让他先走入一楼的小隔间,他需要先祭拜一下天忍穗耳尊,仪式并不难,为天忍穗耳尊的神像倒上一杯酒,然后用手在自己的胸前比一个像是稻谷一样的手势,最后鞠一躬,说两句祷告词便可以,就是这么简单。

这本是他的习惯,是他们一家人的习惯,严格来说,是樱岛人的习惯,虔诚的信仰,敬畏自己的神明,对着神明祈祷,为自己祈求好运,或者为家人祈求安康,也能够祈求农作物丰收,或者未来的好天气,总而言之,不论祈求什么都可以,一切不过分的要求,神明会给予回应……啊,这种回应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不过总的来说,这样做会让自己的内心舒服许多。

“回来啦?泷介?”

——但是,在平川泷介正准备推开隔间的门的时候,他听见了母亲的话。

平川泷介想过很多种可能,母亲会是怎么样的表情,愤怒?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他唯独没有猜过母亲会是这样的神情——和善,温柔,还有一点点释然,就像是一个慈祥的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回到家的时候,这种表情能够让任何一个人感到温暖,但唯独平川泷介不能。

因为母亲不可能会露出这种表情。

在平川泷介十八年的记忆之中,母亲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在父亲这么多年的暴力下,别说是这种温柔的表情,就连笑容,母亲的脸上都没有出现过,她时常阴沉着脸,冰冷,就像是极北那边的冰山,让人不愿意接近。

因此,现在母亲脸上这温暖的笑容,让平川泷介如坠冰窟,在熟悉的人脸上看见最陌生的神情,这种诡异的反差让平川泷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而母亲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笑,见平川泷介没有反应,她又重新问了一遍。

“回来啦?泷介?”

平川泷介张开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啊……是的。”平川泷介垂下头,“我正要去祭拜神明……”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母亲似乎有点责备般地说道,“你不知道这几日,我和你父亲都急坏了……回来了就好。”

——不对劲,很不对劲。

平川泷介的瞳孔微微收缩,父母不可能是这种态度,太陌生了,陌生到让他感到害怕。

平川泷介挤出一个笑容,向后退了两步:“啊……那我先去祷告一下……”

对,向神明祈祷,还是说……去找那些人?不对,总之先避开母亲……她的样子太陌生了,我不在的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向天忍穗耳尊祈祷。

他推开隔间的门,熟悉的木质柜子,上面是祭台,三个红色酒杯,一把稻穗,还有天忍穗耳尊的神像……等一下,神像呢?

本来应该摆放着天忍穗耳尊神像的位置,那个天忍穗耳尊神像却不知道去哪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色的东西,漆黑的,带有一点斑斓的色彩,大概是拳头大小,而在,平川泷介能够很明显感受到那团东西是‘活着’的,正在缓缓蠕动!

那团东西就在祭台上,在平川泷介进来之后,那东西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向前蠕动了点,缓缓覆盖在稻穗之上,一点点地‘吃掉了’那些稻穗,它……姑且用它来形容那种东西,因为平川泷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东西的模样,扭曲,怪异,就像是下水道的漆黑污秽,让人忍不住产生生理性不适。

“怎么了?泷介。”

在这个时候,母亲却走了进来,她仿佛看不见那团东西,脸上依旧是那陌生的笑容,她看着平川泷介,说道:“不是说要祭拜吗?为什么还不祭拜啊?”

她没有等平川泷介,自顾自地走上前,在平川泷介惊骇的目光中端起酒杯,拿起一旁的小刀,划开自己的手指,让鲜血一滴一滴流进酒杯之中,在盛入半杯之后,她把酒杯放在了祭台上。

随后,她退后几步,双手比出了一个手势,那个手势并不是天忍穗耳尊的手势,而是另一个陌生的,诡异的手势,双手的食指和中指交叉,无名指和小指交叉,双手并拢,两只手大拇指交叠,摆在胸前。

母亲开口了,她开始念祷告词,不是樱岛的语言,是平川泷介没有听说过的语言,很模糊,也无法理解。

但是他知道,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够理解的了。

他狼狈地跑出隔间,朝着门外跑去。

他要找到那些人。

·

平川泷介在跑出隔间的时候便感觉到那股异样感越来越强烈,他的胃部在抽动,就像是吃错了东西一样在反胃,但是他不敢停下。

刚才在隔间所看见的东西实在是在诡异了,母亲的笑容是怎么回事?那团黑色的东西是怎么回事……等一下,那些人说,他们和父母协商过……难不成那团东西是那些人的?不对,感觉不对,那些人给自己带来的感觉是神秘,但是公正,绝对不是这团蠕动的东西这样的……邪恶。

平川泷介很少用邪恶来形容某种东西,但是这次,他不得不承认,那团东西给自己带来的感觉确实是一种纯粹的恶,让他感到抗拒,反胃,它对母亲做了什么?父亲有没有受到影响?弟弟又去哪里了?这些问题在他的脑海之中打转,无法驱逐。

等一下。

在这时候,平川泷介猛然发现,他现在还在家里面,不对,我刚刚至少跑了几十秒……早应该出去了!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看着不远处的大门,家的大门,那么熟悉的大门,近在咫尺,他向前又走了几步。

距离没有变化。

明明脚下传来的感觉告诉自己,自己确实往前走了几步,可是不论怎么行走,那扇大门离自己的距离依旧没有变化,还是那么近,还是那么远。

在这个时候,平川泷介反而冷静下来了,他回过头,母亲依旧在隔间里面,她带着微笑看着自己,是,看着,两只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没有移动,她似乎在等在平川泷介自己回去,回到那个隔间,然后,祭拜那个神明。

母亲很显然已经把那团黑色的东西当成神明了,然而,在平川泷介的记忆之中,没有任何一个神的神像是那副模样,即便他没有考过恩泽,但对神明的基本了解还是有的,没有任何一个神的形象会是那样。

他看着陌生的母亲,一言不发。

“泷介,怎么啦,你不是说要祭拜神明吗?”母亲微笑着,她的头向左侧微微倾斜,双眼一直盯着平川泷介,没有眨眼,“怎么跑掉了?快点吧,神明正在等你。”

平川泷介没有回答。

“泷介啊……这几天你不知道去哪里了,妈妈很担心你呀。”母亲继续说道,“但是妈妈找不到你,不过你爸爸说,可以向神明祈祷,所以妈妈就向神明祈祷了……你看,你这不就回来了吗?你应该感谢一下神明,是祂把你带回家的呀。”

“母亲。”平川泷介开口道,他有一个想要确认的事情,“我们家信奉的神明是什么?”

母亲顿了一下,似乎有点疑惑平川泷介这个问题,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祭台上那一团蠕动的东西,又看回到平川泷介身上:“泷介,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我们家信奉的不一直都是【

】吗?”

听不明白。

平川泷介很确定母亲刚才说的是樱岛语言,但是他听不明白那个神明的名字,熟悉的文字,熟悉的语言,但是那个名字在他的耳畔响起的时候,他完全无法理解,一个十分简短的名字,一个他无法记住,无法理解的名字,在下一刻,刚才母亲所说的名字便成为了空白,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平川泷介感觉到自己的背上已经渗出了汗水,把他的后背的衣服沾湿,粘稠的感觉让自己有些许不适应,不过这并不是当下应该思考的问题。

母亲的思维,信仰,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改变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一团黑色的蠕动物,母亲说,那是父亲的建议,到底是向神明祈祷是父亲的建议,还是向【这个东西】祈祷是父亲的建议,这个东西是神明吗?还是神明的神像,如果是神明,又是哪一位神明?为什么自己会不认识?

难不成是……不被认同的神明?

这种纯粹的恶,莫非就是这团东西的本质?

邪神,忽然间,这个名词闪过平川泷介的脑海,邪神,不合礼制而祭祀的鬼神,那些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触摸到,也无法看到的邪恶众生,但又如神明一样可以通过祈祷、祭祀等等方式和神明沟通,这就是……祭台上的东西吗?

但如果是什么扭曲的物品,为什么神使没有来处理?神使不应该能够感受到这一团东西吗,想不通……想不明白,但是当务之急是如何离开这里,很显然,这个‘家’已经不是记忆中熟悉的家,它已经被什么东西篡改了!

“母亲。”平川泷介说道,“我想出门一下。”

“这么着急去做什么呀?泷介。”母亲问道,“这都几点了,再过一会儿爸爸就要回来吃饭了,你如果不是很着急的话,吃晚饭再出门吧?”

“有点着急,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如果父亲回来了,你们就先吃,我就出去一小会儿……”

“泷介。”这时候,母亲的语气猛然冰冷了不少,失去了那份温柔,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那笑容,开始变得虚假的笑容,“妈妈说的很清楚,一会儿再出门,好吗?你看,你还没有吃饭,也没有祭拜神明,你离开了这么多天……为什么不听一下妈妈的话呢?”

下一刻,他和母亲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长。

在双眼所看见的景色之中,两人脚下的地板开始延伸,他和母亲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随后,他看见,祭台上那一团黑色的东西停止了蠕动,它颤抖着,喝下了那一杯鲜血,来自母亲的鲜血。

然后,就像是沸腾的水,那团黑色朝着上面延伸——

他看见黑色朝着自己扑来。

下一刻,他被黑色所笼罩。

平川泷介看过许多书,有很多人描述过在黑暗之中的感受,诸如看不见东西,亦或者听不见什么,伸手不见五指,说话没人听,也有很多人描述过这种感觉,害怕,恐惧,担心,还有……孤独,诸如此类,总而言之,在文人的记录下,他们是极其抗拒黑暗的。

但是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平川泷介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舒适。

就像是婴儿在母亲的襁褓之中,或者沐浴在阳光之下酣睡,在被黑暗笼罩的时候,平川泷介感到无比的舒适,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身体的本能让他闭上眼,沉醉于这一片舒适之中,然后,那道声音说,不要去想啦……只需要享受现在就可以……

享受这片黑暗,拥抱这片黑暗……只要相信【我】,你就能够永远获得这样的幸福……

于是,在这样的温柔之中,平川泷介闭上了眼,他的信仰也悄然发生改变……

——在这之前。

“本来只是经过,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啊……这位少年,你该不会这么快就转变信仰了吧?你对你的神明只有这点虔诚吗?”

平川泷介听见了火铳的声响。

一枚银色的子弹划破空气,打在了什么东西上面,刹那间,方才的舒适感消失了,只剩下极其粘稠的触感,令人感到恶心,平川泷介睁开眼,只看见在黑暗之中,有一点红色的东西——就在前方,不远处。

随后他的视野变得清明——那个祭台,那团黑色的蠕动物体,它发出锐利的嘶吼,那团东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洞口,红色的液体正从洞口内汩汩流出。

而此时,母亲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她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愤怒,她看着平川泷介,严格来说,是看着平川泷介的身后,她伸出手,挡在那团黑色的蠕动之前,她咬牙切齿,看起来十分狰狞:“你要干什么!你居然亵渎神明……你!你们都会被神明所唾弃的!”

回答她的话语的是一道白色的身影。

少女面无表情地跃了出去,她手中握着两把短匕首,白色的长发在空中飘舞,她惊人的弹跳力使她轻松越过了平川泷介,两把匕首在她的掌中打了个转,她轻松落在了祭台之上,就像是轻盈的猫儿一样。

随后,她把匕首插入了那团黑色的蠕动之中。

她向后一退,退回到了方才出现的地方,站在了那位男子身旁。

少女看起来十五六岁,白色长发,白色双眸,白皙的皮肤像一只瓷娃娃,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卫衣,没有拉拉链,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衫,T恤衫也不怎么合身,和少女娇小的体型相比还是大了不少,下摆可以盖住大腿。

卫衣的两袖在双手自然下垂的时候也会把她的手盖住,她似乎没有穿下着装,至少,看不见她穿了裤子之类,她脚上也没有穿鞋,就这么踩在地上,可是她的双足很干净,就像刚刚才清洗过一样。

她在退回到原位之后,拉起男子的手,盖在自己的头上。

男子叹了口气,在少女的头上揉了揉,而后者似乎很满足,闭上了眼,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阿斯蒙蒂斯,现在还有外人呢……”男子无奈道。

“……”名为阿斯蒙蒂斯的少女没有回答。

“少年,还醒着吗?”男子看向平川泷介,“稍等一下,我们很快处理好。”

说罢,他又补上了一句:“哦对了,叫我玛门就好。”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