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麋鹿魔女简史·拾捌 日出

作者:梦醒逍遥寒酥暮 更新时间:2023/3/30 21:52:31 字数:6191

【第五篇章·白麋鹿魔女简史】

Chapter5

Part18

【拾捌·日出】

【樱岛·白海】

【烙印居酒屋】

在樱岛随便找一个人,询问,请问你有信仰的神明吗?得到的答案肯定会是‘有’。

就好比询问一个人请问你这一个星期有没有喝过水?那得到的回答也肯定是有,毕竟一个星期不喝水的话,身体肯定承受不住。

但是也有人会咬破自己的嘴,让自己血液流入口腔,亦或者咽下别人的血肉,这样,即便失去了水,他们也能够存活下来,只不过这样的代价便是让他们逐渐脱离‘人’这个范畴,逐渐步入另一个世界。

与此相同,有的人会选择信奉那些没有名字的神明,或者不属于神话的神明,那些诡异的,在划分之外的神明,在大部分人的口中,叫做邪神。

因为这种神明往往不知掌管着什么,也不知道信奉祂会需要什么代价,未知,往往是最危险的,正如第一步迈入月球的那位宇航员,当他走到月球的背面,当他不被任何人注视的时候,他又会看见什么?

在那个地方,他看不见他的家,但是他会知道所谓的‘未知’,比如,为什么看向月亮的时候,只能够看见其中的一面,在阴影之后的月亮背面,便是他所见到的未知,在那之后,这位宇航员所看见的一切,又有谁会知道呢?

神是有私心的,祂们需要信徒的信仰,但神也是慷慨的,祂们庇护祂们的信徒,在这些未知之前会保护着信徒,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在面对那些未知的东西的时候,这一份信仰能够保护樱岛的人。

但是樱岛的人民并不知道这一点,对于他们而言,信奉神明是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这是他们的习惯,从百年之前就有的习惯,这是常识,也是常理,从出生……不,在出生之前便铭刻上的烙印,这是他们意识之中的信仰。

而神使,是神明的代言人。

成为神使的方法没有人知道,不过,目前广泛认为的可能性是,先成为一位‘祭祀’,也就是先进入‘神社’,毕竟在樱岛人的理解之中,神社是距离神明最近的地方,在神社之中,还有神明的恩赐——神明的界明刀。

界明刀和别的刀具有着本质的区别,在界明刀之上,有名为【规则】的东西,这是神明的恩赐,让弱小的人类也能获得面对危险的力量,如果说,界明刀是外物,那么那些信奉邪神而被污染的人,靠的便是内力。

污染是一种很难去描述的东西,甚至连其存在都几乎不为人知,污染……污染的是人的肉体,人的精神,人的思维,还有信仰,是可以把一个人扭曲成另外一种存在的力量,而被污染,也就证明信仰已经开始改变了。

当然,并不是污染之后会被改变信仰,也有先改变信仰然后才被污染的人类,在已知的记录之中,污染和邪神必然是联系在一起的,二者缺一不可,毕竟,信奉邪神,就相当于走到了月亮的背面,窥见了那未知的一角。

而现在,就在樱岛的白海,在烙印居酒屋的前方,窥见未知的人正在挣扎着。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好吧,现在再去形容他的外貌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的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黑色,带有些许紫的黑色,那黑色从他的口腔、双耳、鼻腔的位置溢出,粘稠,令人反胃。

“……那是什么?”望月痛皱眉道。

“在你知道三日月的存在之后,这些东西你也该了解一下了。”子规不知何时坐到了窗台旁,用手中的那个烟斗指着那个男人,“信奉邪神的人,被邪神的力量污染之后便是这个模样,诺……你看他脸上,这个状况估计半个脑袋已经没救了。”

“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

“我也不清楚,这阵子整个樱岛信奉邪神的人多了好几倍,如果是半年前,你估计个把月都看不见一位……现在你都能在街上看到了。”

“你不用去处理一下吗?我看他是朝着你们的店过来的哦。”

“不用。”子规摇了摇头,“会有人来处理的。”

街道上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在最初的惊诧之后他们赶忙远离了这个男人,时不时还带有几声尖叫,但并不惊慌,毕竟现在这个男人看起来只是脏兮兮的,额,还让人反胃恶心,可是他还没有展现出危险性。

在街道的远处,还有人看向这边,好像还有人拿起了手机,应该打算拍下这一幕,也对,留个记录,在之后的茶余饭后还能当做一个谈资,而且,保不齐这些记录下来的视频会不会有用,还是提前准备一下吧。

那个男人朝着居酒屋走来,然而,就在下一刻,汽车的轰鸣声响起。

只见一辆吉普车猛然冲出,狠狠地撞在了男人的身上,男人倒飞而出,身体砸在墙壁之上,血液混合着黑色的浓稠物溅射而出,把居酒屋的墙壁涂上了这一层深色,而也是在这一刻,那些围观着的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忍不住发出了尖叫。

然而,紧接着,他们又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因为那辆吉普车的车门打开了,一位神使走了下来。

黑色的披肩,脸上的戴着白色的面具,腰间的腰牌,还有他腰间的那把蕨手刀,而开车的似乎是一位女性,白色的长袖上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显然没有下车的打算。

顿时,四周还在看向这边的人赶忙跪下,俯下身,垂着头,就连方才拿出手机想要拍照的那个人也伏在了地上。

他们的本能和习惯让他们忘记了刚才的那所谓车祸,内心的虔诚信仰也让他们跪拜,当然,此时他们想的应该是——神使来了,不用害怕了。

是啊,神使来了,什么都能够解决了。

之间那位男性神使看着不远处那流着血的躯壳,朗声道:“居民编号255507,安次嶺和江,亵渎神明,背弃信仰,妄图挑衅神明,并杀害妻子安次温子,证据确凿,你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被记录在案,你的处理结果已经下发,束手就擒,否则就地格杀。”

“快点,忙着呢。”那女性却对着男性神使喊道,“那团东西还没处理,赶紧把这个弄走……要不是没人开车,我才懒得陪你出来。”

“……”

男性神使叹了口气,拔出蕨手刀,他一步上前,那蕨手刀径直插入了那躺在地上的人的胸口,从位置看来,应该是心脏的地方。

那人身上的黑色猛然抽搐,几次呼吸的时间之后,又平静了下来。

男性神使俯下身,拨开那人的眼皮,之间在眼皮之下却不是眼睛,而是一团漆黑,他又接着检查了那人另外一只眼睛,又检查了那人的口腔,还有耳朵、鼻腔,最后,他看向吉普车之中的女性神使,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一只手把蕨手刀插回到刀鞘之中,一只手拎起地上的那人,也不管那人身上的血和黑色的粘稠物是否会脏到他的手,他便这么拖着那人朝着吉普车走去,而那女性神使也不知是按了什么,打开了车尾箱。

男性神使把那人往车尾箱一扔,然后把车尾箱一关。

他拉开吉普车的副驾驶位,坐上,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对着远处跪拜的人喊道:“行了,准备走了,都起来各干各的去……别堵着交通。”

女性神使一脚油门,吉普车便朝着来的地方行驶而去。

但是在经过烙印居酒屋下,那女性神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看向居酒屋二楼的窗台,然而她什么也没看见,那敞开的窗子处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够再普通的地方。

看错了吗……

女性神使叹了口气,正准备收回视线,但在这时候,她看见了居酒屋的大门,严格来说,是大门之内,在她的视线能够看到的地方,在居酒屋一楼的墙壁之上,有一把界明刀。

那把刀的刀鞘是银灰色的,而刀柄是紫金色,典雅,幽静,刀身很长,比一般的太刀还要长,第一眼望去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最多只是觉得这刀很长,不过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说不上什么,总之,这把刀……有点眼熟?

“怎么了?尾村。”副驾驶位的高坂纽乃问道。

“没事,只是看到了个东西而已。”尾村增鶇回答道,把视线放回到眼前的路面之上。

而在居酒屋的二楼,子规闭着眼,竖着耳朵,片刻之后,她对着望月痛耸了耸肩。

“走了?”望月痛问道。

“走了。”子规说道,“你不也听见了吗?”

“听见了,但问问总比不问好。”望月痛指了指窗外,“这就是你说的有人处理?神使都出现了,妈的……这都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也是我想问的。”子规的眉头紧锁,似乎很是疑惑,“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对了,你今天还会夜都吗?”

“不回了,去你家借宿一晚,我已经和奈说过了。”

“……滚。”

·

【樱岛】

【区域零·平野】

这个世界是金色的。

无尽的金色水面,云朵和烈阳一同在水中流淌,水上,是美轮美奂的宏伟建筑,在第一眼看见这个世界的时候,人会忍不住产生跪拜的冲动,能够看见这个世界,哪怕只是短暂地窥见这个世界的角落,就足以让最伟大的艺术家奉上自己的生命。

这个世界有两个太阳,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中,这个世界也有两个天空,一个在头上,另一个也在水中,这无尽的金色水面仿佛就是另一个天空,云层,太阳,都在水面之中,在金色的水中散发金色的光。

在水面之上的建筑也是宏伟的,就像是教堂,又像是城堡,在云层之上的建筑物接连不断,一直延伸到无边无际的远方,和天空之中的另一层云朵连绵,直到看不见的地方,在那里,金辉和灰黑一同渲染了云的颜色。

桥,宏伟的桥,高高伫立在大地之上,它们在不同的建筑之间,让这些高出常理的建筑物相互连接,那砖瓦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看起来是如此的的洁白,又被阳光铺上金黄,又在水中投下倒影,朝着那水面的深处延伸……

还有最中间的城堡,那个城堡是最令人感到惊叹的,很大,哪怕是帝王的宫殿只能够到它的一角,很高,它的顶端甚至遮住了整个天空中的太阳,那球状的顶端就像是另一个星球,被倒锥模样的平台托起,背着阳光,只能看见它的阴影。

在城堡旁边便是几座高塔,依旧宏伟,径直插入云层之中,它们的模样各不相同,但一样辉煌,一样伫立着,和那巨大的城堡交相辉映。

而这个世界,充满了神性。

是的,不论用什么语言都无法述说这个世界的模样,它是如此伟大,宏伟,辉煌,灿烂,令人向往,这是唯有神才能居住的国度,是的,不论是什么人,哪怕是最圣洁的人,都会玷污这个世界,唯有神,唯有那些超出自然范畴的存在,才能够踏入这个世界。

这是神的国度,是永远无法被形容的地方。

放眼望去,能够看见独属于白昼的光,能感受到唯有神话才能展现出来的韵味,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实形,是的,即便它有各种建筑物,又各种幻想之中才能够看见的景色,但这个世界是没有实形的,你无法具体描绘出它的某一个角落,也无法看清某一个教堂,因为它没有实形,你只能感受它的神性,却看不清它的面容。

因为这是神的国度。

拉普拉斯行走在这个国度,麋鹿的四条腿踏在承载了太阳和月亮的水面之上,水波荡漾开来,让水中的云朵破碎,带着金辉一同飘去远方。

它的腿在水面上踱步,它走过那个教堂,走过那个高塔,走过一个钟楼,一个书坊,一个茶馆,一个咖啡厅,一个商店,一个纺织房,一个祈祷室,一个杂货铺,它走过无数个建筑物,每一个建筑都有一个故事,不论是神话,亦或者传说,还是坊间的传闻,樱岛人述说的一切,共同构筑了这个世界。

构筑了神的国度。

拉普拉斯踱步在这个国度之中,但是不论让谁来看,都不会觉得它属于这里,是的,在这个被神性充斥的世界之中,带有‘人’的概念的拉普拉斯和这里显然格格不入,但是它别无选择。

因为现在,拉普拉斯的箱庭就在这个神国之中。

界明刀是神明的恩赐,但同时也是神明力量的居住,由神明的注视锻造而成的界明刀和这个国度本来就有联系,可是拉普拉斯不同,它不是神明,它是一个【魔女】,它的界明刀并不是承载了它的力量的某种器具,而是承载了它的锚点的物品……这把属于拉普拉斯的界明刀……就是拉普拉斯的存在本身。

即便这里是神的国度,但在拉普拉斯的眼中,这里没有任何一个神明,整个国度都是空旷的,那鎏金的建筑,还有最中间的那个巨大城堡,即便再怎么宏伟、绚丽,也显得触不可及,因为这里没有神明。

至少在拉普拉斯的眼中,它看不见。

然而,就在它继续行走的时候,在天空那个城堡的顶端,在那个球状物之上,有一个神明,祂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祂看起来像是一个血红色的球体,背后有三对羽翼,那个球体上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倒不如说,正因为这一只眼睛的存在,才显得这个球体像是一整个眼球,那三对羽翼扇动着,让这个球体在空中停滞。

而紧接着,在水面之上的某个房屋之中——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小房子——有人推开了那个房屋的门,从房屋内走出,而这人显得平平无奇,拉普拉斯看不清那人的容貌,甚至无法铭记那人的模样,只能看见那人手中拿着的油纸伞。

【——】

天上的球体说了一句话,拉普拉斯听不懂,那声音听起来很沉闷,像是垂暮之年的老人,充满威严,可是拉普拉斯听不懂。

它想要再往前一步,却发现已经无法再前进了。

它已经到了它的箱庭的边界。

拉普拉斯的箱庭处于这个国度的一小块角度,并不是因为这个箱庭太小,而是这个国度太大,这神的国度是无边无界的,并非形容,而是事实,这个国度已经达到了概念上的无限,不论朝着某一个地方一直行走,都不会走到尽头。

“人总是在躺在床上的时候才会感到不安,在他们最熟悉,最舒适的地方,他们往往会不安,为什么?因为他们太熟悉自己的床了,熟悉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变化都会让他们发觉,不是吗?”

这时候,那走出房屋的人笑着说道。

“你会回忆童年吗?你知道吗,在你记忆之中的并不是你真正的童年,而是你创造出来的童年,仔细回想一下,你现在记得的童年,那些场景,它们的时间是否是凝固的?对吧,就是这么简单,那个地方有人的痕迹,但没有人,在那里,人类是不允许被进入的,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但是它不让任何人进入……哪怕是你自己也不行。”

等一下……那人并不是在对着天上的神明说话,而是在对着自己说话——拉普拉斯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是的,即便那个人看着天上的球状神明,但那人所说的一切都是在对着自己说的……怪不得自己能够听懂……但是为什么,明明箱庭和神国之中是有一层屏障的,为什么那人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甚至【看见】自己……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错误,一个必然存在的,但是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这就是这个世界错误的地方,当你在时间还没来得及流淌时候迈进那个角落,你就踏入了错误,你就短暂地逃脱了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那个时候,你就能够看见你所追寻的……未知。”

那人接着说道:“总而言之……这就是离开的方式,很简单吧?比你所了解到的详细了一些,剩下的就不用我教你了吧,我还有正事要做。”

说罢,那人朝着天空之上的神明走去。

【——】

那个球状神明的翅膀煽动地更快了,祂三对羽翼,六只翅膀,祂身体之外那三个旋转的环状物,在这时都动了起来,拉普拉斯和那个世界隔着一道屏障,却本能感受到了……那个球状神明在愤怒。

而握着油纸伞的人就这么行走在天空之中,正如祂行走在地上时候的模样。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今天只是来偷点东西,啧啧……这么多年的信仰,你们居然就用来维系这个虚假的世界?”那人说道,这一次,祂是在对着天上的神明说,“那多的那部分先借我用用,等到时候我再还给你们吧。”

水面上的鎏金消失了。

是的,水中那个太阳散发的光芒忽然消失了,若不是天空中仍然有一轮明日,或许这个世界会陷入一片漆黑,拉普拉斯垂下头,它看见在它的脚下,本应该在水中的那一轮巨大的太阳不止何时已经消失了。

它再抬起头,看见已经走到了半空之中的那个撑着油纸伞的人手中,正拎着一个袋子,就像是便利店总会有的白色塑料袋,而袋子之中装着的,是一个太阳。

【——!】

天空之中的神明发怒了,而在这一刻,在各种建筑之上,不同的神明走了出来。

有被束缚在倒十字架上的鲜红肉体,有如同向日葵一般的画作,有头部是一簇鲜花的人性存在,亦或者失去四肢的身躯,这些,都是樱岛的神明。

祂们一同看着半空之中的人影,却不知道说什么。

“再见。”那人却向祂们道别。

随后,那人的身影消失了。

——在这之前,拉普拉斯似乎看见,那人对着自己眨了眨眼。

可惜这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就在刚才,神明收集的信仰被窃取了。

这一轮太阳是樱岛的太阳,也是樱岛的黑幕之上用来构筑天空最重要的部分,而在这一轮太阳消失之后,依靠这份信仰维系的谎言,樱岛之上的黑幕——那个虚假的天空,那个虚假的太阳,虚假的月亮,维系这个世界运作的动力开始残缺。

第二天的早晨,樱岛的人们看向天空。

太阳照常升起,只可惜,这次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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