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章·白麋鹿魔女简史】
Chapter5
Part22
【贰拾贰·窃贼】
【樱岛·江户】
【平界区治安管理机构地下·三日月分部】
【黑幕事件·第一天·正午十二点】
“抱歉,先生,这里往后不能够进入。”守卫伸出手,拦住了面前的男人,他看着这普通的男人,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里面是办公要地,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不能够入内的,请您沿着您来的路线返回……”
“我只是想找一下卫生间,这里没有卫生间吗?”男人看起来很着急,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包纸巾朝着守卫示意,“里面有卫生间吧?让我去一下……拜托……”
“很抱歉,真的不可以入内。”守卫再次拒绝了男人,“请您理解……真的不可以入内……”
“哎好吧好吧……那你告诉我最近的卫生间在哪……”
“前面去往大厅然后左拐,有指示牌的。”守卫如获大赦,他指了指男人所询问的那个方向,“抱歉我不能够带您过去……”
“行了行了,谢谢。”男人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呆,对着守卫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啊……今天这样的人还真不少,守卫叹了口气,算了,他们都说了这几天确实会有这样的状况……不然我也不至于被临时派来这里守门了,他们到底研究出问题在哪里没有,什么时候才能够把太阳弄回来啊,这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确实让人感到不适应,哪怕是平日里的夜晚好歹也有个月亮或者星星……
在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
是三张钞票。
啊……是刚才那位先生的吗,是他刚才掏出纸巾的时候掉下来的?真是的……做人也不能够这么粗心啊,随身携带的钱也应该好好保管啊,稍等一下……这三张的面额不小啊,会有人随身携带这么多钱的吗……原来有钱人还真不少啊……
守卫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来到这里,又看了看上方的监控摄像头——那个摄像头此时并没有看着这边,守卫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然后猛然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三张钞票,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放入了自己的口袋。
当他站直的时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那监控摄像头依旧看着那个方向,没有转过来,毕竟,平日里这里并不需要守卫,在这扇门后还有更多的防护,只不过,由于今天的人实在是多了点,也就多上了一道保险了。
但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这三张钞票顶得上自己三四天的薪水了……这么想想感觉还不错,只希望那个先生不要这么快发现……不过监控也没有照到这里,也没有别人看见,到时候搪塞两句过去……
“这位朋友,刚才你在拿起钞票的时候,是起了【贪欲】的,对吧。”
在这个时候,男人的手搭在了守卫的肩膀上。
“如果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可能还得换个方法,不过既然你这么配合,那还是谢谢你啦。”男人对着守卫露出了一个微笑,“作为你【贪欲】的代价,麻烦让我们进去一下,当然,顺便帮我们处理一下‘被看到’的问题,可以吗?”
“……好。”守卫回答道。
“走了,阿斯蒙蒂斯。”男人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哎呀……不论多少次这个方法都是这么管用啊,人类的贪欲真的是让人欲罢不能……”
“玛门……你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才被人消灭了这么多个身体的。”
“……我觉得我有必要教一下你说话的艺术了。”玛门没好气地敲了敲阿斯蒙蒂斯的头,看向那个守卫,“请记住,你要为你的【贪欲】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便是玛门的【污染】。
并不是权能,而是最纯粹的污染,不需要任何权能,这种污染已经铭刻在了玛门的身上,玛门是代表着七大罪之一,贪婪的魔女,他的一切财富都会伴随着贪婪而存在,当抱有贪欲而获得玛门的财富,玛门便拥有了【征收】的权利。
正如刚才那位守卫,他在拾起三张钞票的时候产生了占为己有的思想,这便是贪婪,而玛门,作为这三张钞票的主人,也就自然而然得到了征收这名守卫的权利,而玛门所索取的利益便是,【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被带入门后,并确保接下来畅通无阻】。
这也是阿斯蒙蒂斯会嘟囔的原因,毕竟,在二零一二年的时候,玛门便是依靠这种方法,成功在九州的宝岛获得了大量的……财富。
财富是玛门力量的源泉,也是玛门的污染最基本的体现。
他当然可以压制住钞票上的贪婪,可是这需要玛门使用权能进行镇压,正如玛门先前所说过的,如果使用了权能,他就会被【发现】。
就好比,玛门那些沾染了污染的钞票是均匀的融合在了饭菜里面的调味品,而玛门一使用权能,就相当于往这一道菜里面倒入了满满一瓶醋,当你觉得饭菜味道比较强烈的时候,你不会有多大的反应,但当你吃了满满一嘴巴醋的时候,你就算想要装着尝不到,脸上的表情也会出卖你自己。
『命运给人类财富是多么的愚弄他们,而人类追逐他又是多么的剧烈!月亮下的金钱,从没有使劳碌的人类有片刻的安静。』
『贪婪使人丑态百出、面目全非。贪婪的灵魂被绑在地上承受伏卧的惩罚,因为“在从前,我们的眼睛只是盯住地上的东西,不肯旋转眼珠向天上望,因此正义设下了这种刑罚。”』
『因此,当贪婪的灵魂来到炼狱,便要不断忏悔以净化自己的思想。』
“好了,那么麻烦守卫先生帮我们打开门了,顺便,门后的事情也拜托你了。”玛门对着守卫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因他贪婪的罪孽,我就发怒击打他。我向他掩面发怒,他却仍然随心背道。』
守卫麻木地打开了门,随后,他率先走入门内,他沿着门后洁白的走廊走了二十来米,把手按在旁边的墙壁上,伴随着电子仪器的声音响起,一道暗门缓缓开启。
『“惟有你的眼和你的心专顾贪婪,流无辜人的血,行欺压和**。”』
玛门打了个响指,阿斯蒙蒂斯便跟着他一起前行,他们对着守卫摆了摆手,然后走进了那扇暗门之后,他们知道……不对,他们能够感受到,在那扇门之后,属于非自然的味道……很浓烈,十分浓烈,以至于他们的鼻子都不自觉抽了抽。
『其实敬虔而又知足,就是得大利的途径,因为我们没有带什么到世上来,也不能带什么去。只要有衣有食,就应当知足。但那些想要发财的人,就落在试探中和陷阱里;
又落在许多无知而有害的私欲里,使人沉沦在败坏和灭亡中;因为贪财是万恶之根。』
『有人贪爱钱财,就被引诱离开真道,用许多痛苦把自己刺透了。但你这属神的人啊,应该逃避这些事,要追求公义、敬虔、信心、爱心、忍耐和温柔。要为信仰打那美好的仗,持定永生;你是为这永生而蒙召的,又在许多的证人面前承认过美好的信仰。』
“阿斯蒙蒂斯,还记得我说的内容吗?”玛门小声说道,“避开所有能够看到你的视线,拿了就跑,不要停留,知道吗?”
“还有,出去之后请我吃好吃的。”
“你刚刚才吃完午饭……”玛门显然被阿斯蒙蒂斯的话说愣了一下,过了一小会儿,他才扶住额头,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无奈,亦或者心疼自己的财富,“……少吃点又不会出什么事,你是阿斯蒙蒂斯啊……你不是贝露塞布啊……也不知道那家伙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子会有多开心。”
“我不喜欢。”阿斯蒙蒂斯嘟囔道。
阿斯蒙蒂斯,玛门一直无法理解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即便两人认识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久,但玛门一直没有搞清楚,阿斯蒙蒂斯究竟在想什么,按照启示录的记载,阿斯蒙蒂斯掌管的权能是色欲,然而,这个女孩却完全没有体现出和色欲这个词语沾边的地方,有时候玛门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带错了人……这个难道其实不是阿斯蒙蒂斯而是贝露菲格露吗……那个代表懒惰的贝露菲格露……
阿斯蒙蒂斯不知道玛门在想什么,她拉着玛门的衣襟,看起来欢快了不少,他们沿着暗门之后的道路行走,一路之上都没有见到什么人,也对,今天出现在樱岛之中的‘邪教徒’,也就是被某种非自然生物给污染的人类,比往日多了不少,假如这里和【瓷】一样是那种应对非自然危害的机构,那这里的成员今日应该会分不出不少。
这反而方便了玛门。
“让我看看啊……”
在不知走了多久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厅之中。
白色的大厅,看起来就像是正常的办公大厅一样,只不过,这个大厅此时并没有人在这里,显得有点荒凉,但那些桌椅倒是很整齐,也很干净。
玛门脸上露出微笑,他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什么熟悉的感觉呢……哦对,当初在【瓷】那里还帮魏吾珍偷过一个棋盘来着……
“玛门,快走。”
不知什么时候,阿斯蒙蒂斯已经走到了玛门的前方,她指着大厅的南方:“在这里有……”
“……好。”玛门点了点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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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岛·白海】
【天忍穗区·十二街五号】
【黑幕事件·第一天·下午六点】
平川泷介正在收拾自己的家,弟弟正在睡着,三日月请来的那位保姆明天就能够到这里,一切似乎都在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之上。
家里已经没有了别人的痕迹,就连那个用来祭拜神明的小房间,在那个祭台上,神像也被那三日月的人重新换回了天忍穗耳尊的神像,平川泷介在一回来的时候便为天忍穗耳尊的神像倒上一杯酒,用手在自己的胸前比一个像是稻谷一样的手势,鞠一躬,然后说了几句祷告词,不论神明能否听见,至少他这么做了。
家里变化倒是有不少,应该是被好好打理过,平川泷介没有带家里钥匙,门还是高坂纽乃在送自己回来的时候帮自己打开的,刚回来的时候,便看见父母的房间门敞开着,里面的装饰没有什么改动,不过细节还是有了些许区别,应该换了一整套一模一样的上去,按照高坂纽乃的说法,就是防止源自于父母的污染仍然残留在那些物品上面。
在征得平川泷介的同意之后,他们把家里和父母有关的一些物品都清理了,就连墙壁上的照片都没有留下,平川大辅和平川京紫这两个人仿佛被抹去了,在这个家里面再也找不到他们两人的痕迹,饮水机旁边的被子只剩下平川泷介使用的那个,卫生间洗漱台的牙刷、毛巾,衣柜里的衣服、橱柜里面的餐具……都只剩下平川泷介和他的弟弟的,至于父母的……早已经被处理掉了。
平川泷介本以为三日月说的清理只是普通的打扫,现在想来,这所谓的清理估计指的是把父母的存在完全清理,虽然不知道父母的人际关系和社会关系圈该怎么处理,但此时,在这个家中,已经没有他们两个人的痕迹了。
现在算来,这也就过去了一天的时间,用一天的时间来抹除两个人,如果后续没有遭到影响,那么这三日月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再怎么说,这也是一种在常人眼中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樱岛那些所谓的集合,也没有这种力量。
平川泷介把那个小盒子放在柜子上,那个盒子里面装着一把火铳,还有子弹,这是高坂纽乃给他的礼物,不过这也是平川泷介十八年来第一次获得的像模像样的‘礼物’,虽然这个礼物稍微有点暴力,平川泷介很有信心若是自己拿着这把火铳出去的话,一定会被警卫厅抓起来,但这把火铳是必须的。
高坂纽乃说了,平川泷介的身上已经被那个邪神污染过了,幸好发现得早,平川泷介的信仰还没有被扭曲,他只需要坚定自己的信仰,过小半年之后应该就能够完全消除影响,而为了避免危险找上平川泷介……不对,严格来说是,为了避免平川泷介被危险所伤害,这把火铳就是给平川泷介防身用的。
“注意啊……非必要的时候不要用这把枪,除非是遇到那种邪教徒或者被污染的人类,这把枪只有打在他们的身上才会有效果,如果你对普通人开枪的话,我保证会亲手把你抓回来。”当时,高坂纽乃便是这么跟平川泷介说的,“你父母对你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扭曲,不过在他们对你的影响消失之后你的思想应该会平稳很多了,放心吧,至少你不会再忽然感到暴躁了。”
平川泷介不会使用火铳,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不过高坂纽乃倒是教会了他如何更换弹匣,还有上单,至于瞄准的问题……按照高坂纽乃的说法就是,既然都到了需要火铳的地步了,靠近点打就好,瞄准这东西……对于平川泷介来说意义不大,毕竟那个时候,恐惧很有可能会战胜他的理智,即便是在精准的神枪手也会出现偏差。
不过现在并不需要使用它,还是先放好吧……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平川泷介希望自己一辈子都没有使用这个火铳的机会,但是他也知道,如果真的遇到了高坂纽乃口中的危险,他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抽出它,弟弟仍在酣睡,年幼的弟弟并不知道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很多年之后弟弟可能会好奇他的亲生父母发生了什么,到时候……就用车祸或者地震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家里需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只不过是把一些东西的东西换一下位置,其实就连收拾也没有必要,平川泷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收拾,他把那些书本从书架上拿下,又换了个摆放方式放了回去,他把几盆绿植换了换位置,又觉得没有一开始好看,便又放了回去,他用扫把和地拖把本就干净的地板清理了即便,又用抹布擦了许久的桌子,在这样耗费了两个小时之后,他坐回到了沙发上。
弟弟安稳地睡在摇篮之中,这个年幼的小家伙应该还在做一个美梦,脸上还有浅浅的笑容,平川泷介忽然有点羡慕他,弟弟处在最无知的年龄,他可以不用去担忧任何事情,也不必去烦恼任何事,他可以在饿了的时候吃到东西,也能任由自己的意愿入睡,他不会有任何烦恼,知道他能够记事之后。
这么想来,平川泷介又似乎能够理解自己为什么想要收拾这个房子了,因为他想要确认一下……确认这个家现在是【属于自己】的了。
是的,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渴望,从现在开始,家是自己的了,不会出现家暴母亲的父亲,不会出现殴打自己的母亲,不会出现源自于父亲和母亲的谩骂,也不用害怕自己的房间门被大力撞开,在这一刻,家终于发挥了属于家的作用,让一个人感到安心。
固然,这种想法也会有些许问题,但是平川泷介约束住了自己,他不会因此而感到放纵,虽然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个家,但并不代表自己可以如同父亲或者母亲这样,倒不如说,他喜欢现在的感觉,正是因为他能够不成为父亲或者母亲那样的人。
啊……明天,要不要去上学呢?好像不能去啊……学校停课了吧,因为现在的天空,说起来,冰箱里的菜应该够这几天吃了,明天会有保姆吗……这个保姆应该和三日月没有什么关系吧……不然他们需要的人手说不定会非常多。
平川泷介想到。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特别的,说不定在樱岛的某个地方,也有某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和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一起生活着,假如他们和自己一样有着相同的遭遇,三日月还需要为他们每一个人请一个保姆……
这么想来,高坂纽乃他们应该也有不少压力。
平川泷介为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冰箱里的食材应有尽有,而且都很新鲜,他做了寿司卷,这是他一直很希望吃到的东西,他做了烤鱼,这也是他喜欢的事物,他还做了天妇罗,寿喜烧,煮了味增汤,还弄了鳗鱼饭,他知道自己吃不完,但是他就是想这么做,他仿佛是一个饥饿了十几年的孩子,想要把自己未曾享受过的一切都享受一遍。
他给弟弟泡好了奶粉,对于照顾婴幼儿他也并非一无所知,现在的弟弟还不适合吃谷类食物,先用奶粉冲泡一下,再小心地喂给他,每天四到六次的喂奶,总体不低于六百毫升,大概在六百到八百毫升吧,这大概就是弟弟一天的食量,然后在为弟弟更换一下纸尿布,这些都需要平川泷介自己做,等到明日,他就能够获得一位保姆,肩膀上的担子应该就会轻了吧。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坐在了餐桌前,面前摆着的便是鳗鱼饭,别的菜式也环绕着自己摆着的,平川泷介为自己倒上一杯果汁,他还没有满二十岁,还不到能够喝酒的年龄,但是果汁没有限制,平川泷介倒的是苹果汁,他本来想喝橙子汁,但是冰箱没有,看来三日月也不是面面俱到,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再奢求太多就有点过分了。
他把装着火铳的盒子摆在餐桌上,把火铳拿出来,火铳的保险还是牢固的,并没有脱下,他把弹匣取出,一颗一颗数清楚里面的子弹,又把弹匣重新按进火铳里面,他按下火铳的击锤,但是没有拉动套筒,子弹仍然停留在弹匣内,他用火铳的枪口抵住自己的下巴,就这么维持了十几秒钟,然后才把火铳的保险关上。
平川泷介把火铳重新放回到盒子里面,再关上盒子。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就如同祈祷一般,呢喃道:“我开动了。”
然后,他开始享受这顿晚饭。
这一定是一顿美味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