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麋鹿魔女简史·肆拾肆 钢琴

作者:燊冬Stenly 更新时间:2023/4/25 21:12:03 字数:6104

【第五篇章·白麋鹿魔女简史】

Chapter5

Part44

【肆拾肆·钢琴】

【樱岛·白海·底层·后街道】

【黑幕事件·第三天·早晨】

【第一乐章·橘色】

第一步,检查乐器是否完好无损。

第二步,检查乐谱是否整齐无误。

第三步,检查你的同伴们是否还是他们。

最后一步,请检查以上三条的序号是否还是原来的模样。

钢琴有立式钢琴和三角钢琴,而三角钢琴又有九尺三角和七尺三角的分别,而七尺三角,便是负责演奏错音练习曲的成员。

请容许我用成员这个词语来介绍这位,毕竟,现在的七尺三角已经不能够被称为人了,首先我们需要来确认一下什么叫做人,人,可以从生物、精神与文化等各个层面来定义,或是这些层面定义的结合。

在通俗定义,也就是生物学上,人被分类为人科人属人种,2号染色体和猩猩甲条染色体着丝粒融合缔合模式接近度超过16N,并臂间多次倒位,其余染色体都有很强的同源性,是一种高级动物。

其次,在精神层面上,人被描述为能够使用各种灵魂的概念,而在神明的教义中,这些灵魂被认为与神明的力量或存在有关。而在学者的界定上,人被定义为能够使用语言、具有复杂的社会组织与科技发展的生物,尤其是能够建立团体与机构来达到互相支持与协助目的,以此,从各种方面能够对于一个东西赋予是不是人这个概念。

但归根结底,想要定义人,最基本的要求是,这个东西,这个生命,是否具备人的形态,而很显然,现在的七尺三角并不符合这一点。

七尺三角出生在后街道,靠近黑医馆的那边,详细一点的地址没有,他的父亲是九尺三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传承,九尺三角加入奏者集合的时间不短,在七尺三角出生的时候,九尺三角的名字就已经是九尺三角了。

不过,和那些严父不同,九尺三角在最初并不想让七尺三角成为奏者集合的一员,他更希望七尺三角能够当一个普通人,比如跟着黑医馆里面的医生学一些医术,或者简简单单当个木工,在底层,有一门手艺是最好的,相比起奏者乐团这种比较……高级的手艺,那种更容易赚到钱的技术显然更适合他的儿子。

然而七尺三角最终还是选择了钢琴。

那一天他去看父亲的演出,一个小演出舞台,就连观众都没多少,指挥家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那个时候的七尺三角并不知道那个孩子的名字,只知道父亲演奏的那一首乐曲,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其实奏者集合的人大多都是这样,在接触到某一种乐器或者乐曲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一生应该奉献给音乐,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然后进入了奏者集合,然后为了演奏出最伟大的乐曲而奋斗。

“一般来说,一个成年人有两百零六块骨头,相互连接构成人体的骨架,其中,分为颅骨、躯干骨和四肢骨三个大部分,颅骨二十九块,躯干骨五十一块,四肢骨一百二十六块,骨骼化是生物结构复杂化的基础,骨骼系统又是生物形态进化的限制因素,这些是你需要学习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你必须学,哪怕你是一个钢琴师……不,正因为你是钢琴师,所以你需要学习。”

“三角钢琴的结构,背架梁、弯背,这两者负担整个琴体的重荷,并且为音板、铁板、轴板、外壳等主要部件起到一个连接固定作用,铁架,钢琴设计定位和支撑琴弦张力的关键部件,音版总成,由共振板再加上肋木、中音弦马及音板框等部件,起共振作用,肋木,一般使用数量在十七根,可以加强共振板的硬度和振动,使声波能迅速顺着肋木传向整个音板……弦轴板,弦轴、压弦条、马钉、挂弦钉、拨钉;键盘,琴键,键盘框;还有击弦机,由铁架、总档,或者说主梁、背档,也就是枕梁,调节器、联动器、转击器、弦槌、制音器,还需许多零部件,还有踏板,选择踏板,延音踏板,弱音踏板,最后是外壳……总之,这就是一家三角钢琴的基本结构。”

“好了,你今天的任务就是,设计一架钢琴,但这一架钢琴用到的材料只有一个人,你可以使用骨骼,血管,肉,血,各种东西,只要是产自一个人身上就足够,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之后,我要看见你的设计图。”

七尺三角在学习钢琴的第十年,父亲便给了他这样一个任务,这对于七尺三角来说并不简单,但既然是父亲的要求,他也只能加把劲,首先,如果要用人来构筑钢琴,在不考虑适配的情况下,优先的应该是什么……性能,对,能够演奏出音色,并且要能够承受住一个钢琴家的演奏,在这个前提下,外观已经不重要了,这一架钢琴的外表反而是最不重要的地方,他需要先雕琢这架钢琴的内部结构,每一处连接的地方应该依靠什么来构筑。

正如提琴会使用羊肠线那样的东西,把生物加入到乐器之中,在奏者集合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反而很是普遍,七尺三角并不是一个死板的人,既然父亲这么说了,就肯定有这样的理由,怎么设计呢?先从骨骼开始,构造出大概的功能,琴键……八十八枚琴键应该用哪个部分的骨骼?

于是,在一个星期之后,七尺三角把自己设计出来的那一架钢琴图纸放到了父亲的面前,而九尺三角在仔细的检查之后,认可般地点了点头。

这便是七尺三角。

和九尺三角不同,七尺三角并没有九尺三角那样对时间的敏锐,因此诸如四分三十三秒一类对时间的要求极高的曲子,七尺三角往往演奏不出,但是七尺三角很擅长超出常理的旋律,一段被束缚在调性框架下的旋律是没有灵魂的,这就是七尺三角的主张,因此,在七尺三角学有所成的第一次表演上,他演奏的曲子是错音练习曲。

而这也是他如今演奏的那一首。

八十八枚琴键,其中五十二枚白色,三十六枚黑色,演奏错音练习曲的时候到也听着优雅,七尺三角不知道是多少次演奏这首乐曲,不论是演奏的方式还是乐谱他都已经滚瓜烂熟,不过,这样还不够,他希望能够把自己的特色烙印在自己所演奏的乐曲之中,因此,和原版的错音练习曲相比,七尺三角更注重了旋律,离调的演奏配上原曲那错误但和谐的音符,不说是否比原先的曲子优秀,但肯定很有七尺三角的特色。

“他妈的,就是这玩意撞的我?”

高坂纽乃一脚狠狠地揣在七尺三角的踏板上,白色的延音踏板啪嗒一声断裂开来,在空中划过一个不大美丽的弧线,然后摔落到地上。

“能说话吗?”高坂纽乃把刀对准了钢琴盖上的那两颗眼睛,“结束你们的演奏,然后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们准备一个体面的死法,不然到时候身体一块块的凑不齐,或者把别的东西和你扔一块埋了,说出去不好听。”

七尺三角钢琴盖上的两颗眼珠咕噜咕噜地转着,一会儿看了看高坂纽乃手中的刀,一会儿又看了看已经靠近了的尾村增鶇和夜守木荒,那钢琴盖一下盖上,又张开,琴键弹奏着,但是没有说话。

高坂纽乃没有废话,一刀插进了七尺三角的眼睛之中。

钢琴声顿时暴躁了起来,那声音狂乱而猖獗,巨大的声响让三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而在同一时候,他们感觉这个舞台开始有了波动,但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七尺三角正在隐约消失——

高坂纽乃抽出手中的刀,对准七尺三角的另一只眼睛插进,抽出,然后再度刺入——

尾村增鶇一刀捅进了七尺三角的后盖,只听见一声宛若断弦的声响,钢琴声戛然而止,在高坂纽乃略显疑惑的目光之中,尾村增鶇把刀一挑,挑出一团黑色的蠕动物,看起来就像是大脑一般。

“……你插眼睛有什么用,人家顶多只是感觉痛,你得插心脏或者脑子啊……”

“……鬼知道这玩意眼睛和脑子离这么远。”高坂纽乃砸了咂嘴,似乎还是不解气,又砍了几刀,把七尺三角切成了好几块,然后一脚一个全部踢下了舞台,“算了,反正死了,这污染的程度真是令人感到可怕……这已经完全不能称为人了吧,我上次看他们奏者集合的时候至少还有个人样,现在居然都把自己和乐器融一块了……下次是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总之接下来我们寻……噗……”

尾村增鶇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一块鲜红色的骨骼夹杂着血肉穿过了她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把她狠狠贯穿,她猛然咳出一口鲜血,红色的液体洒落在了高坂纽乃的脸上。

而下一刻,他们出现在了舞台之前——

这一次,是真正的舞台。

用血肉筋骨构筑而成的乐器们,正在他们的面前演奏,那激昂的乐器似乎可以震碎他们的耳膜,在乐器们之中,第二指挥家正扬着那一根灰白的指挥棒,闭着眼,聆听着歌唱着旋律,而沿着他指挥棒所指的方向看去——

名为青草的少女被盛放在白色容貌上,宛若精致的拼盘艺术,她的嘴巴微张,第一乐章的旋律,由最喜欢橘色的她所歌唱。

·

·

尾村增鶇把刀插进自己的胸膛,黑色的羽毛把她径直推出那个贯穿自己的骨骼血肉,她落到地上的同时,那些黑色的羽毛又动了起来。

尾村増鶫,三日月所属,文职人员,偶尔兼任战斗专员,女性,高坂纽乃的前辈,负责白海地区的资料处理、信息筛选和分析,三十岁,喜欢科研人员似的白色搭配,黑色的、到脖颈位置的短发,信仰是伊邪那美,也称伊弉冉尊,掌管引路和死亡的神明,黄泉污秽的女神,在他们的教义之中,在必要的事情之前,生命是不重要的。

而在为了自己所要做的事情,生命,也是必须要维持的,毕竟人死了,事情就无法完成了,因此,此时的尾村增鶇,需要用一种最简单,也最粗暴的方法维系住自己的生命——羽毛分散开来,用最原始的手段,把断裂的血管拼凑在一起,宛若订书机一样把破碎的血肉咬合,这样子,就能够止住鲜血的流出,死亡的概念在这一刻实质化,把尾村增鶇身体飘散出去的生命强硬地笼络回来,一股脑地塞进她的身体。

——在一瞬间,让身体内一部分的血红蛋白的抗氧能力大幅度提升,然后让让另一部分的血红蛋白死亡,将其内的铁元素剥离出来,这些铁元素排列起来,组成极细的丝线,从血管开始缝合伤口。

这种方法很有效,但是也很痛,一场没有麻药的大型手术,被手术的尾村增鶇还必须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如果是在古时候,这一定能被安排进什么十大酷刑之中,然而,在这里,这只是一种手段,甚至连治疗都说不上,把受伤的部位订起来,疼痛感没有任何地减轻。

“……可恶……不论多少次都只觉得疼得要死。”

但起码她活下来了,起码活下来了……

尾村增鶇忽然想到了不知道哪个人说过,人类生来就是孤独的,人只有在摆脱一种强烈的欲望冲动的时候才能获得其根本上的自由,只有打破意志对于行为本身的控制,才能获得某种幸福的可能。

“人生而孤独。”尾村增鶇呢喃道。

人向来无处可依,不依靠自己的意志降生,不依靠自己的意志死去,不依靠自己的意志到来与离去,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步,便不是自己的选择。

“正因如此,人类才需要‘神’吧……为了不再孤独,为了迷茫的时候能够对着你祈祷,为了在死前能够对着你忏悔……真冷啊……对不起,我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我不是一个虔诚的人……伊邪那美啊,从一开始,我就没见过你……神使说神使爱我的,所以把这把界明刀赐予了我,那你为何……”

——我觉得啊,神是一种高次元的存在,在神看来,我们一定渺小地像是一粒灰尘,

——我擅自地崇拜你,擅自认为你爱我们,擅自对着你战斗,又擅自像灰尘一样死去。

“为何对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坐视不理,为何对这些迷茫的人置之不顾!”

实质化的死亡在这一出盛大的舞台上绽放,对着四周的乐器们斩落。

巨大的黑色刀刃和乐器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这一场较量是充满艺术的,伴随着刀刃的并不是嘶吼声,而是音乐,是的,音乐,第二指挥家挥舞着指挥棒,那宏伟的乐曲正在肆意狂欢!

不止是黑色的刀刃,还有风,夜守木荒的刀也没有停下,那凌冽的风终于开始怒号,刮过木质的地板,留下一道道沟壑,这个舞台上,乐器们依旧在演奏着,现在,这个舞台,只有第二指挥家还拥有者人的模样,其余的……

第二指挥家抬起手,手中的指挥棒和高坂纽乃手中的刀碰撞在了一起;“清扫者……不,神使先生,如果是在演奏之前,我或许还会害怕,但是现在,不论你怎么做,你的行为都是在配合我们的乐曲,所以……来吧,不论来多少都没问题,现在你们已经是乐曲之中的一部分……来吧,和我们一起完成这最伟大的乐曲!我们的名字将会铭刻在历史丰碑之上!”

回应他的是高坂纽乃的刀刃,擦着他的指挥棒,削下了第二指挥家的一根食指,但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一抹橘色顿时缠绕上了他那断裂的手指,把手指重新接回到了他的手上,而紧接着,第二指挥家再次挥动指挥棒,伴随着乐曲的一声和弦,明亮的声调和橘色一同歌唱,高坂纽乃把刀横架在身前,却仍被这股力道推向后方。

尾村增鶇已经落了下来,身上的疼痛感或多或少的还是影响了她的动作……不要紧,呼……她已经看见了远处的青草,那个女孩,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今日上午失踪的女孩之一,现在这个女孩闭着眼,苍白着脸,但是面颊的部分异常红润,她张着嘴,歌唱着旋律,在此,所有乐器都在配合着她的声音。

一旁的一把小提琴猛然拉出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尾村增鶇的腰间擦出一条血丝。

尾村增鶇感受到了刀刃的震动,刚才若不是下意识用刀挡了一下,现在自己的内脏估计就要流出来了……完全没有任何留手,这些乐器和以往见过的污染完全不同,拥有理智,清醒的理智,而且并不是被什么黑色的污浊物包裹着,正相反,这些……乐器,都拥有固体的形态,虽然和人已经毫不相干,但……感觉就像是把灵魂从人的身体里拉出,然后塞进这些乐器之中……

她又抬起刀,斩开另一旁的声音,这一次,这些声音没有伤到她,在有了准备之后,这种小手段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至少尾村增鶇能够提防住,她看着那个正在歌唱的少女,不论那个少女是否是自愿的,但就目前的局势,那个女孩一定是这一首乐曲最重要的一部分,那么,要结束乐曲,就先让这些声音停下。

她向前迈步,脚步踏在地板上的时候,没有一点儿声音,脚下的触感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柔软,她知道这是夜守木荒的刀,那些风,如果单单从到的运用上来说,夜守木荒绝对比她要强上不少,毕竟,夜守木天天都能够感受到风,但尾村增鶇可不会天天感受到死亡,不过还好,今天已经感受过了,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起码,在越接近死亡的时候,界明刀给予她的回应更加强烈。

黑色的刀刃环绕在了尾村增鶇身旁,随后,她一跃而起,不用说,那些风就已经托起了她,托着她朝着那个少女飞了过去——是的,飞翔,在空中,轻盈而敏锐,她双手握住那把刀,名为界明·伊邪鶇·折翼的刀,用一个极其夸张的姿势在空中转身,然后猛然一挥,把刀朝着少女的脖颈处狠狠斩落。

——人生而孤独的。

——正因如此,人才需要目标。

祂有两幅面孔,一幅面孔充满威严,蔑视平凡的人,一幅面孔慈善温和,安抚祂的信徒,祂有六对羽翼,三对是漆黑的死亡,三对是向死而生的皎洁,祂对着敌人降下滔天大火,那燃烧的云朵让人以为是星星在坠落,祂对信徒降下甘露,那皎洁的溪流仿佛世界上最完美的佳酿,祂是平等的,祂为一切活着的生灵带去死亡,信仰祂的人得以在祂的身旁安眠,仇恨祂的人只能在无尽的黄泉之中沉浮。

我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我不是一个虔诚的人,作为信徒的尾村增鶇是合格的,她能够用你的刀斩断你的敌人,但作为我自己,我不是虔诚的,失去了信徒这个身份,我还能够剩下什么呢?

“不用在意。”

尾村增鶇听见有人说道,不知道是谁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

“不管你到底是我的信徒,还是尾村增鶇,现在的界明刀在你的手上,只要握着刀,能够带来信仰,谁会在乎你的信仰是否虔诚呢?”

说的也是,尾村增鶇在心里想到。

死亡轻轻环绕她的脖颈,一只温柔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最后,那一份触觉撩起她的头发,然后放手。

下一刻,刀刃斩在少女的脖颈之上,头颅带着未闭合的嘴一同飞起,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到地上,咕噜咕噜地转了几圈,停下。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瘫软地倒下,只留下尾村增鶇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不大放心,又把刀插进那具尸体的中间,抽出。

少女的歌唱结束了。

但是这首乐曲还在演奏。

她猛然把刀挡在身后,身形快速暴退,但还是慢了点,巨大的力量定期了她,径直撞上了墙壁,环绕着的黑色也把那墙壁搅碎,还没有停,那股力量还在推着——

于是,正在逃跑的划片,便看见了尾村增鶇被撞出废弃小学的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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