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麋鹿魔女简史·伍拾肆 界明

作者:梦醒逍遥寒酥暮 更新时间:2023/5/5 21:12:11 字数:6101

【第五篇章·白麋鹿魔女简史】

Chapter5

Part54

【伍拾肆·界明】

【樱岛·白海·底层·后街道】

【时间错乱】

【第二乐章·莎蔓】

子弹在呼啸之后短暂地停留,然后调转了个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它仍带有温度的金属外壳扭曲了空气,子弹在发射的时候,枪膛的温度可以达到两三千度,六十毫秒之内就能够完成的发射让这短暂的温度爆发显得微不足道。

当子弹回到平川泷介的腰间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温度已经几乎散去了,一声清脆的叮咛,子弹落入弹匣之内,失去生息。

被子弹穿过头颅的演奏者的身躯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子弹的温度散去了,但那位演奏者的温度还有残留,至少现在还有,要等时间流逝到某个节点的时候,温度才会散去,在尸体慢慢冷却的这一段时间,就当做是亡魂和世界的告别……

然而,这位演奏者却没有这么好运,毕竟这幅身躯是被乐曲塑造出来的身躯,真正的演奏者早已经和乐器融为了一体,因此,当演奏者确实是死去之后,那身躯也就化为了破碎的乐器,零件散落开来,再也拼不回去,哦,还有一颗眼睛,在地上咕噜噜地转动着,被一个肉块砸得粉碎。

随后,那乐曲声接着演奏,平川泷介的眼里失去了那位演奏者的身影,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那些舞台,还有乐器,仿佛都不曾存在过,但哪怕是短暂的一眼,也足够了,平川泷介看见了,看见了那在舞台中间挥舞着刀的高坂纽乃,那副面容他不会忘记……

看,这就是你的那位救命恩人……的同伴,长得不错啊,看起来还是挺帅的,只可惜没什么表情,那种人如果会心一笑应该会很吸引人吧,啊,那把刀上面用很强烈的味道……扭曲空间,扭曲时间,把时间打乱然后重新排序,嗯……看来你之前所见到的奇怪东西就是因为他的那把刀,啊,好浓郁的味道,这里至少同时存在四位神明的污染,其中一个应该就是下照命了,厉害啊,已经能够扭曲现实的存在了,如果让这个仪式完成,下照命成为正神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我不管那个叫下照命的结果是怎么样,现在我应该怎么做?”平川泷介问道,“我看见的景色都是虚假吗?”

严格来说不是虚假的,只是实际上的物质呈现在你眼中的并不是它原本的模样,相当于在材质上换了个贴图,比如那些肉块,那本来应该是楼房之类的东西,毕竟仪式的舞台肯定不会干净到哪里去,演奏者们应该也被下照命的污染扭曲成了别的东西,那么为了让舞台显得华贵一点,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所有看见的景色倒转一下,你尝试一下反过来,那应该就是世界本来的模样,比如,肉块是建筑物,而你所看见的舞台,便是肉块之类的?八九不离十,差不了多少。

“所以现在还得让我自己分辨?”

拜托,你当我是无敌的啊,刚才帮你的那个仪式已经是极限了,你的身体又不属于我,不对,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体,只是身体的控制权是属于你自己的,那个仪式的效果也很简单,激发出子弹中属于界明刀的部分,让它们能够以你为锚点,通俗点就是子弹飞出去以后还能够飞回到你身边,很简单的小技巧,代价就是一点点智慧生命的血,还有一些祷告词,刚才给你演示了一遍你也该学会了。

“知道。”

平川泷介仔细聆听着声音,他的脚步轻巧地踩在地面上,明明踩着的是血与肉,但没有任何粘稠的感觉,脚上传来的触觉感觉就像是普通的石转璐,还带有不少的细碎石子,赤脚在这里走路的话应该要担心脚被那些小碎石划破吧。

“啪嗒。”

他听见了一道清脆的断裂声,就像是什么东西踩碎了地上的树枝,很小的一声,在他的耳中却是无比清晰,脑中的污浊让他的五感比以往敏捷了不少,但是,五感的敏捷并不代表身体能够跟得上,劲风吹拂在他的脸上,那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胸膛,右胸一阵剧痛,他咬紧牙关,让惨叫声被吞下,然后,后背砸在地上。

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咳了两声,还好,没有出血,但胸口的疼痛感是真实的,他握紧火铳,然后扣动扳机——

子弹从枪口飞出,朝着方才那股力量袭来的地方飞去。

一位演奏者在空无一物的前方跌落出来,看来,刚才被乐曲掩盖住的便是他的身形,这位演奏者手中拿着一根双簧管,黑色带点银色的单簧管上还沾了点点殷红,那是演奏者的血,红色的血,掺杂着黑色的污浊物,他的左肩上有一个小血洞,贯穿了整个左肩,这就是方才飞出的子弹造成的伤痕,而现在,那一枚子弹正沿着轨迹飞回,将要回到平川泷介的口袋之中。

然而,这枚子弹忽然消失了,就在这返程的途中消失不见。

被乐曲扭曲了,或者被时间盖住了,平川泷介没有细想,在扣动扳机的时候便赶忙爬了起身,朝着那个演奏者再次扣动了一次扳机,这一次,他瞄准了那位演奏者的头部,子弹也确实朝着演奏者的头部飞了过去,只是,在子弹打入那位演奏者头部之后,那演奏者依旧在动,他抓着那根单簧管,在口中吹了一个音符。

又是那种感觉,胸膛被狠狠地锤了一下,这一次,平川泷介没有压抑住那份疼痛,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惨叫声也发了出来——

喂喂喂,躲起来啊,虽然你手上有一把枪没错,虽然你脑子里有污染没错,但你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啊,你哪里来的胆子和人家正面打!你应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拥有火铳的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偷偷出手!啧……肋骨断了吗?我看看,还好,没断,现在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有,打头没有用,你的子弹卡在人家头盖骨里面了,少了一枚子弹,小心点……左边左边左边左边!

脑子里的声音飞速说着,但还是稍微慢了点,以至于在喊出左边两个字的时候,那位演奏者新的音符已经沿着地面冲了过来。

“砰——!”

一枚子弹呼啸而出,它的目标不是演奏者,或者说,在离开枪膛的那一刻,这枚子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开枪时火药的爆炸声,火药燃烧使枪膛空气膨胀后突然释放的声音。以及子弹发射后的音爆,这三种声音叠加起来超过一百三十分贝,足以盖过那单簧管的声响,因此,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演奏者的音符就消散了。

子弹没有继续飞行,而是打了个转回到了平川泷介的口袋之中,他看着不远处的那位演奏者,眼中满是狰狞的目光——对方很显然从一开始就想要动手处理掉自己,那么自己也不需要任何的手下留情!

只是,那位演奏者头上卡住的子弹壳显得多么滑稽,仿佛一个笑容一样嘲弄着平川泷介,毕竟,这枚子弹完全没有给演奏者造成任何不适,但他却因此付出了一枚子弹,那枚子弹时不时抽动一下,或许是想要回到平川泷介的口袋之中,只可惜,纹丝不动。

“以我和我的名义,以我和我的血,向我所信仰的我提出我的要求,予我我所需要的事物,我对我付出属于我的代价:智慧生物的血、属于神的污染、一段不虔诚的祷告,以及属于我的言语。”

平川泷介飞速说完这一段话,然后扣动了扳机:“请剥夺他的生命。”

生命是一种很难界定的东西,怎么样才能够算是生命呢?活着?活在哪里?活在别人心中算是拥有生命吗?活在地狱算是拥有生命吗?至少,平川泷介扣动的这一枚子弹,对于这枚子弹来说,目标的生命便是现在的活着。

于是,那枚子弹穿过了单簧管,把单簧管的心脏搅成一团,再穿透而过,与此同时,强烈的疲惫感席卷了平川泷介的左手,以至于他想要抬起左手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这种疲惫感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使自己的疲惫散去一些。

“这就是代价吗……”

不止,疲惫感只是一部分,如果你再这种举行几次仪式,你的血液就会流干,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如果不是最初的那一次是我帮你承受了代价,现在你的双手就应该抬不起来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想想自己想要什么颜色的墓碑了,不过也只是想想,在这里死了没有人会帮你立碑。

“我知道。”平川泷介说着,走到那位演奏者的尸体旁,拾起破碎的单簧管,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随手便丢掉了,但子弹还是重要的,他蹲下身,把刚开始卡住的那枚子弹从演奏者的头颅上摘下,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然后放入到口袋之中。

现在,他可以好好看看舞台了。

·

【樱岛·夜都】

【稻荷区·公路】

【黑幕事件·第三天】

“前面到底在做什么……”

望月痛很是烦躁地按这车喇叭,但是前面的车依旧是一动不动,黑色的夜空下,属于车辆的红色灯光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一种急躁感,红色,红色,眼中能够看见的全是红色,哪怕是橘色或者白色的灯光都不如那一份红色亮眼,在公路上,车与车的红色互相渲染,最后,只留下人们眼中所看见的那最后一抹。

红色一直都是暴力与血的代名词,不论是书本,还是电影,还是漫画或者图片,都喜欢用红色来渲染暴力,毕竟红色本来就是暴躁的,人的体内的血就是红色的,看到红色自然就要联想到这些,正如看见蓝色就要想到天空和大海,这便是人的联想,通过某个简单颜色或者事物,就能够联想到许多。

现在已经在原地停留了五分钟了,车却依旧没有移动,堵车了,开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堵上了,望月痛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也是在路上,也是堵车,也是这样,不过那个时候没有这红色的灯光,令人烦躁的红色灯光。

望月痛不怎么喜欢红色,就如同她唯一能够记得的儿时,那白色的天花板上绽放的红色花束,花是什么品种的早已经记不清了,甚至都不能够确定是不是花,红色的东西,在白色之中很是惹眼,这也是她唯一能够记得的东西,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她也曾想过能够回忆起更多的东西,只可惜不论怎么寻找,都无法找到更多的东西。

二阶堂奈坐在副驾驶位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烟,音速坐在后排,在经过短暂的商量之后,她们决定先去寻找那记忆的错误,按照拉普拉斯的说法,白海已经出现了污染,而且还是不小的污染,樱岛已经不安全了,而音速也决定,回九州,至少回到镜湖,回到那家小店,起码在那里,早晨是有太阳的。

望月痛和二阶堂奈表示支持音速的决定,同时,她们也表示了对九州的好奇,如果樱岛依旧是这样下去,去九州就是必须的了,不论是望月痛还是二阶堂奈都不喜欢这么长的夜晚,神明想要找到的太阳的替代品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种未知的感觉更让她们感到不安。

“有审查,在前面,三个神使,不要离开……他们在注意这边,那个手势……不用跪拜的意思,他们在防备有谁离开,在找东西吧……对,是在找东西,我看见他们询问那些车主了。”视力比较好的音速眯着眼看着前方,“刀收起来。”

音速说的自然是拉普拉斯的那把刀,界明·御津子·打刀,此时那把刀被望月痛放置在了车的后尾箱,用从子规那里顺来的盒子装着,外面还堆了不少东西,望月痛为的就是防止像上次一样遇到神使,不过,上次没有出什么问题,这次应该也不会出多少事……但愿如此。

听见音速的话,望月痛便把记得的那把刀收了起来,也不难,往车底下一塞就可以,一点都不难,不论是望月心·无界还是二阶堂·薄刃都已经是被重铸之后的名字,用那些神使的通俗手段都是无法查出什么问题的,最简单的解释就说,这是对神的信仰所以神明许下了恩赐,这样子哪怕是神使也不好说什么吧。

“动了,查看完一辆车放一辆。”音速看着远方,“但是不清楚在问什么,一个人负责问,还有两个人在守着,等一下,有事情。”

话音未落,只见某一辆车之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打开车门冲了出来,严格来说也不算冲,只是有点急促,他走到那几位神使面前,半跪下,不知道说了什么,其中一位神使摇了摇头,应该是拒绝了男人的话语,他还挥了挥手,示意那个男人回到车上。

男人沉默着走了回去,脚步踉跄了两下,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关上车门。

“听得见他在说什么吗?”二阶堂奈问道。

“听不见,看也看不出来,背对着我们呢。”

“算了,用不了多久。”

就在说话的时候,那辆车动了,轰鸣声响起,男人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轿车很是粗暴地顶开了前面的车辆,朝着前方冲去,一时间,红色的灯光更加强烈了,不再是静止的灯光,而是晃动的灯光,望月痛皱了皱眉,稍微眯起了一些眼,车上的三人沉默着,她们都想知道那个男人的结局。

不过后果大家都心知肚明,神使抽出腰间的刀,指着那辆小车。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停下,然后等待警卫厅的处理。”这一次,她们听见了神使的声音,很清晰,仿佛就是在耳畔响起的,“每个人都必须接受检查,这是确保人们的安全,如果你执意要突破这里,那么我们只能够把你就地处理。”

车里面的男人却好像没有听见这句话,小车的速度没有半点减弱。

然后就是很简单的后续,神使抽出刀,朝着小车挥下,一切归于平静,只有被平滑切开的小车和落到地上的内脏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望月痛听见附近几辆车之中传来了微弱的惊呼声,但迫于神使在场,没有人做出失去理智的行为,人们只是看着那辆车,还有那具尸体,他们不会害怕,对于神使,人们只有尊敬,毕竟那是神的代行者,他们所做的都代表着神的旨意。

红色的灯依旧在闪烁,在望月痛的眼中不断闪烁着,红色的花绽放开来,绽放在洁白的纸张之上,地上的血和画的颜色多么相似,在地上流淌着,正如花的枝蔓,玫瑰?或许吧,也有可能是蔷薇或者月季,亦或者石蒜?总之就是那种红色的花,望月痛记忆之中唯一记得的红色的话。

三人沉默地坐在车里,看着神使踱步到下一辆车前,还没等神使敲窗,那辆车的窗户便降下了,随后便是不知道内容的询问,神使点点头,挥了挥手,这辆车便启动,小心翼翼地绕开之前那个男人的残骸,还有那已经报废的车,随后一踩油门,像是逃离一样沿着公路远去,是啊,逃离,不论是谁都不想呆在这里,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尸体。

“砰砰砰。”

没有多久,那位神使便来到了三人的车前,敲了敲窗。

“例行检查,以神的名义,你们的信仰是什么?”神使言简意赅,只是面具之后的眼睛看着很是谨慎,宛若一头饥饿的狼,正在寻找这自己的猎物。

“薄命神。”二阶堂奈说道。

“无界命。”望月痛说道。

“……御津神。”音速说道。

御津神——也就是拉普拉斯,音速报出御津神的名字也是有过考量的,毕竟严格来说,她现在最熟悉的神明自然就是御津神,在拉普拉斯的权能下,她完全可以让自己做出的姿势成为标准的御津神祷告姿势,说出的话也是标准的御津神祷告词,哪怕她完全不知道,拉普拉斯的权能也就帮助她掩盖住自己没有信仰的事实。

“很古老的神明,现在已经不常见了。”那位神使说道,“有没有考虑过更换一次信仰?比如信奉信徒比较多的神明?”

“您在开玩笑吧?”望月痛说道,“怎么可能更换信仰?这是对神的不虔诚……是最大的罪行。”

“今时不同往日。”神使说道,“神需要信仰,神是不会介意信徒的过往的,只要能够虔诚地信奉,就能够得到神的注视,刚才那个人便是一个不虔诚的信徒,因此我们送他去往了神的身边,希望神能够给予他恩惠。”

有什么不对劲。

望月痛看着神使的眼睛,那冰冷的双眸没有半点情绪的流动,仿佛在她们车旁边的不是什么神使,而是一台冰冷的机器。

“抱歉,我对我的神是虔诚的。”望月痛回答道。

“好的,那么我们来谈论下一件事情。”神使接着说道,“你愿意为了你的神明贡献出你的信仰吗?”

“愿意。”

“好的,你们可以走了。”神使点了点头,绕过她们的这一辆车,朝着后面走去。

望月痛放下手刹,踩下油门,在被堵了十几分钟之后,这辆小车终于能够继续行驶,前方便是那两位沉默的神使,一高一矮,面具之后的眼睛也是毫无感情,就像是冰冷的机器。

前面的道路一片漆黑,看不见尽头,只有时不时出现的一盏路灯还在告诉着她们,小车仍在行驶,经过那两位神使的时候,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们的这一辆车,一直盯着,一直盯着……看的车上的三人不免的有点心慌……

就在这时,二阶堂奈猛然抽出了衣袋之中的手术刀,径直扔了出去,手术刀在空中飞舞着,朝着那两个神使飞了过去,手术刀劈开了面具,但是面具之下的并不是人的脸庞,而是一团黑色的污浊物!只有两颗眼睛的黑色污浊物!

不用更多的话语,音速和望月痛也抽出了刀——

这不是神使!这是假扮成神使的邪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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