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章·白麋鹿魔女简史】
Chapter5
Part67
【陆拾柒·泽沐】
【樱岛·西海·静街区】
【黑幕事件·第三天】
【戏剧集合·循环汇演】
“复盘一下,你们刚才在哪里,都看见了什么?”
二阶堂奈左眼的樱花花瓣微微转动着,很显然,现在的她认真了,倒不是说先前不专心,只是到了现在,必须要打起精神了。
显然,这个地方的循环不止是离开之后会循环,她听见了魔术师的话语,那魔术师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她便回到了这里。
——真是可惜,看来这一次的表演没能让您满意。
——行了,重来吧。
这个循环的起源便是那些人,那个所谓的戏剧,那位魔术师又是在和谁说话?他们又是依靠什么来循环这一段时间的,这一段循环的起点是她们开着车驶入街道的时候,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吗?还是仅限于她们三人?
“刚才我们不是分配好了吗,我就坐在观众席上,然后那里有一位魔术师在表演魔术。”望月痛先接过话,“你和音速分别去了另外两个地方,没记错的话你去了右边,音速去了后排,我距离那个魔术师最近,然后当时那个魔术师让观众抽牌,前两个人抽牌的时候都遇到了奇怪的事情,我就打算去找你们,结果我刚起身那魔术师就发现我了,他说让我上台……我拒绝了,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我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二阶堂奈很想这么问,望月痛的记忆出问题了?明明在观众席上的是她自己,望月痛应该是去了后排才对,音速才是去了右侧,难不成这个循环还会让人的记忆出现问题?
“你记错了吧?”音速开口道。
“她肯定记错了。”既然音速开口了,那么二阶堂奈也就接上了。
“魔术师发现的是我,那灯光都打在我身上了。”音速接下来的话却让二阶堂奈愣住了,“去了右边的是你,奈姐去的是后排……”
“不对不对,我的记忆告诉我被发现的明明是我……”望月痛插话道,“刚刚才发生的事情你总不能告诉我是我记错了吧,很明显……不对,那你也不应该记错,等一下,奈,那你看到的是什么?是音速记错了还是我记错了?”
“……我感觉我们都没有记错,我记得是,被魔术师发现的是我,去了后排的是痛,然后去了右侧的是音速,这是我的记忆,我们三个人记得的内容又冲突。”二阶堂奈沉下脸,显然,现在所谓的循环不仅仅是普通的循环,就连三人所记住的内容都出现了偏差。
“麋鹿的刀在你身上吧?”想到这里,二阶堂奈赶忙问了一下音速,毕竟在先前她们可是把麋鹿的刀交给了音速,若是在这一点上出现了偏差,那么很有可能就把音速的刀丢弃了,说实话,二阶堂奈并不喜欢麋鹿,但不得不说在目前还不适合丢弃麋鹿,必要的时候,麋鹿的权能也能够提供帮助。
“刀在我这里。”音速回应道。
“那还好,接下来再进去一次?”望月痛问道,“他们选择重来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我们……我们拒绝了他们的邀请?不至于吧……”
“在这之前先想一下为什么我们的记忆会有区别,拉普拉斯呢,那个麋鹿去哪里了?”
“……怎么了。”音速腰间的刀开口道,此时,这把刀显得是这么普通,哪怕真正看见了也不会有多少兴趣,看来,拉普拉斯用什么方法把自己的刀掩盖了,以至于在方才她们甚至没能够注意到这把刀的存在。
“为什么我们三个人的记忆会有区别?”望月痛重复了一遍问题。
“……因为选择,当你们做出选择的时候就会产生分歧,现在这里的空间和世界都在循环,你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会造成不同的后果,但是你们在互相能够看见的时候这些分支都会化整为一,也就是,在你们能够互相联系的时候,这些选择不会对你们造成困扰,你们应该庆幸这一点,如果是麦克斯韦的话,你们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开辟出一个新的路线,而且这些新的路线都不会整合,现在这充其量就是麦克斯韦的缩小版……行了,不能再说了,我担心被她听见……”
“稍等,麦克斯韦又是谁?”音速皱了皱眉。
“你知道的,麦克斯韦的妖精,就是那个麦克斯韦,正如我这个名字,拉普拉斯,麦克斯韦,芝诺,还有一个薛定谔,你们应该很有印象……至少你有……”
麋鹿的声音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但是音速确是注意到了麋鹿口中的麦克斯韦,麦克斯韦,麋鹿在现在提到这所谓的麦克斯韦绝对不是无的放矢,麋鹿是有目的的。
——一个绝热容器被分成相等的两格,中间是由“一只小妖精”控制的一扇小“门”,容器中的空气分子作无规则热运动时会向门上撞击,“门”可以选择性的将速度较快的分子放入一格,而较慢的分子放入另一格,这样,其中的一格就会比另外一格温度高,可以利用此温差,驱动热机做功。
这便是麦克斯韦的妖精。
按照麋鹿刚才说的……每一个选择都会产生新的可能,那和拉普拉斯的权能是否有点相似?但是这和麦克斯韦理论又有什么关联?
“现在我们必须尽可能地待在我们各自的视线中,不要离开。”
二阶堂奈推开车门,走出车外,她看着这一条街道,还有街道旁边的那个没有透露的男孩,以及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的拦腰截断的女人,她有点烦躁,那个戏剧团到底想要做什么,刚才如果不起身是否就不会被发现?为什么我们还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些观众却不记得,在那些观众眼中他们还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所谓的演出。
界明刀?是界明刀的效果吗?
望月痛和音速也随之下了车,小车就停在这里好了,三人沉默着,朝着前方走去,时间又重新开始了,她们就如同那名为三角铁的少女,被困在这一段循环之中,那些演出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无从得知。
“那些人目前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所以,在他们眼中我们只是不配合的观众,因为一位观众不配合就让整一段循环重新开始,那些人的执着……姑且说是执着,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他们的目的该不会是……一场所有人都配合的演出?”
“不止。”二阶堂奈接过望月痛的话,“或许是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演出,从一开始就一个步骤都不能够有错误,不论是观众的反应,还是他们自己的演出,都是如此,这如果就是木花咲耶姬的仪式,那绝对不应该会这么简单,至少必须达到一种正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是吧?”
“那些存在和我们是两个物种,它们根本不在乎人类,不论是这里还是在九州,那些非自然的存在都不能够完全信任,也不能够给予任何好感。”音速咬了咬牙,“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它们都该死。”
“其实我很好奇,音速,你对这些东西很了解,但每次听你说都会觉得你很厌恶它们,甚至是闭口不提,为什么?”二阶堂奈问道。
“……”
音速沉默了。
她的手不自然地搭在腰间的刀柄上,手指尖触碰了一下那两把鹤翅刀的末梢,她砸了咂嘴,仿佛想要说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她仿佛老了,在目光和谈吐之间,在镜湖和樱岛之间,就像是烟在上升,像水面在下降,又像是黑夜在到来。
她想起了那被泡在水中的梅菜,再过几分钟就完全泡软了,把五花肉和姜片料酒加入到锅里,那些食材开始散发香气,用汤勺捞去锅里面的浮沫,然后把火调小了些许,鸡肉剁成小块,把一颗土豆削去皮,切成和鸡块一样的大小,把土豆块放入锅中,把洋葱切成一条条的模样,再剁了一些蒜蓉,把鸡肉取出,用盐腌制……
这一切仿佛都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这么算来,距离相遇也过去了四五年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时刻,莫过于,当你发现自己的亲人也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的时候,那一刹那的醒悟,明白死亡离自己并不遥远。
“神藉着祂的名字,伸杖击打地上的尘土,使尘土在埃及遍地上变成虱子,行法术的也用邪术要生出虱子来,却是不能,于是在人和牲畜身上都有了虱子。埃及人拜地为众神之母,但神要在地上行神迹,击打尘土,遍地生出虱子来。使好洁的人,因这虱子灾害临到身上,就越发难以忍受,他们承认所作的只是出于自己的伎俩,不能与神的能力抗衡。这不过表示神施用他的微小权柄,给人们一点警告……但到了最后,人所受的最大报应,也就要临到他的身上了。”
在棚子之中,魔术师念着扑克牌上的文字,任由虱子爬上他的身躯,蚕食他的灵魂。
“……我曾有一个弟弟。”
在道路之上,音速叹了一口气,握着鹤翅刀,说着自己不愿想起来的事情。
·
【九州·镜湖】
【——年】
“其实我挺喜欢夜晚的,我有时候会坐在窗前,看着那些星星,每当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选择走着一条路,或者没有选择接受祂们的交易,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模样呢?我猜我没有,毕竟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没有选择,我欠他们一条命,就必须用一条命还上去。”
少年擦拭着匕首上的污痕,喃喃自语,他脸上的血污更衬托着他的凌乱,衣服被划破了,左侧的脖颈也有一道刀痕,但他看起来很轻松,他吹着口哨,身旁就是躺在地上的男人,男人目光溃散,口中被血沫堵满,男人似乎想要说什么,猛然咳了几声,被刺破的肺叶依旧在顽强挣扎着,生命随着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散去。
“他们说我是一个商人,不计后果地贩卖着一切,开玩笑,越是奸诈狡黠的人,为自己留下的退路就更多,大陆那边有一句俗语,叫狡兔三窟,虽然是个贬义词,但是我很喜欢。”
匕首这种东西,还是需要保养一下的,为了防止匕首锈蚀,每隔一阵子都要做一些工夫,来让匕首的寿命增长,自然,买一把匕首并不需要多少钱,但是能剩下一点就剩下一些,有的人养花养草都能够养出感情,他用一把匕首用出一些感情也是可以的,他喜欢一个星期保养一次,亦或者在每一次的使用过后进行保养。
当然,后者的保养多得多,毕竟一星期都不使用确实有点难,尤其是在镜湖水城这边,动刀子都是常事,如果运气好,甚至还能够遇上动枪的机会,不过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可能并不是好事,但是对于他来说,每次遇上动枪就意味着他可以在事情结束后歇上一整个星期,当然,前提是自己能够安然无恙,毕竟若是这一个星期的假期是在医院度过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将那硫磺与火焰从天上神明所在之处,顷刻间降与两座城池,把那所有城邦,周围平原,把那城里所居住的每一个居民,乃至地上生长的千万生灵,都毁灭了。”
匕首的保养需要一段流程,首先是是吉野纸,柔软的吉野纸,当然,优质的绒布不失为一种选择,不过不能使用动物皮革,毕竟制作皮革会留下酸性物质,引起匕首的锈蚀,用它拭去上一次保养使用的油,也用来涂抹这一次保养的新油层,不要直接把油倒在匕首上,太多的油会弄脏刀鞘和其它的部分。
“这是《创世纪》里面的内容……让我想想,对了,是第十九章的内容,我很喜欢那一章,倒不如说,整一本书都挺合我的胃口。”
男人躺在地上,呼吸声开始微弱了,男人的四肢已经没有动静,最后的一点生机也只停留在他的口中,他发出了没有意义的音节,被血沫所遮盖住的喉管让他无法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语。
“很抱歉让你如此痛苦,但是野先生说了,你拿了你不应该拿的东西,所以他让我给你半小时的忏悔时间,现在还有快二十分钟,你可以想一下,放心,在时间到达之前你不会死。”
少年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支针管,挤出针管内多余的空气,他把针管对准了男人的手腕处,扎进,把针管内淡黄色的液体注射进男人的身子。
男人的身子猛然弓起,发出痛苦的哀嚎,他的手指弯曲,死死地在地上抓着,把指甲都给折了,那血从他的指尖渗出,在地上形容宛若鬼画符一样的痕迹,少年仿佛早已经习惯了,那缠绕在耳边的惨叫对他来说似乎不存在,他还在擦拭着匕首。
——然后是丁子油,在磨好匕首的刃之后,涂在匕首的表面,当然也可以用后缝纫机油代替,不过少年更喜欢前者,毕竟是植物油,能够有效隔绝空气,防锈效果也很不错,不用太多,几滴就足够,均匀涂抹在匕首上。
“创世纪,这本书我看过,里面的内容大概也都记得,我不信宗教,也不信神明,即便书上写的什么神啊或者圣人真的存在,我也不会信,毕竟祂们从来没有给予过我任何东西,钱?还是房子车子……我好想还不能考驾照,不要紧,总之,比起神明,我觉得还是你们这样的人更适合我,至少人确实是能够死去的。”
用尖柄小鎚拔出链接手柄和匕首刃的钉子,将匕首刃拆离,清理中心位置,然后再重新组装,确定完全牢固以后再放入刀鞘。
“你也不要太悲伤,我会给你立好墓碑的,说实话,如果不是身不由己,我也不想伤害你,你说是吧……额,额,那个谁,林先生是吧,我知道你还能够听得见,刚才给你打的那一针能够刺激你的器官,让你的生理活动维持在最高昂的状态,只要你别在这时候捅自己一刀,你就不会死的那么快。”少年把匕首收回到腰间,手指按上男人的脖颈,他感受着男人的脉动,计算着男人的心跳,再感受一下那跳动速度的减缓,大致判断一下男人还能够活着的时间,以此来确定需不需要打上第二针。
少年伸了个懒腰。
约莫十七岁的少年,十分清秀,带有一种如书生一样的气质,不论是谈吐亦或者行为,都有收有放,他的头发不长,在耳垂旁微微蜷曲,他带着一顶黑色的毛毡帽,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画着黑色图案的白衬衫,外面再套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手上还带着黑色的手套,黑色长裤,最后是黑色的皮鞋,可以说,这个少年就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中。
黑色是一个很好的颜色,耐脏,哪怕是血粘上去了也不会惹眼,最多就是看起来像是湿了水,比别的颜色好多了,别的颜色若是沾了血,一眼就能够看出来那份鲜红,到时候可就百口莫辩,这并不符合他的习惯。
“我们设身处地,我们两个人今天确实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我没有理由害你,这只是我的工作,要你命的人不是我,告诉我要你命的人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工具,你把我当成一个工具就好,你要找的人是使用者,而不是我,怎么说呢,我的责任就是实现我作为工具的功能,在这个过程中我只负责动手,我记得哪本书上说过,瞄准谁,与枪无关,A持枪射击B,B又夺过同一支枪射击A,枪应该对这每一次射击都一视同仁,都以最高的质量完成操作,这是我们最基本的职业道德,我知道我这么说没有什么说服力,在你们水城人眼中我就是水城会的刀子而已。”
“……废……话。”男人咳出几口血,“水城会的……处刑人……你他妈……”
“少说两句吧,我是很喜欢有人和我说话的,只是你的身体状况再多说两句就可以宣告死亡了,我平时也觉得孤独啊,我又没有朋友,水城会那些人也只是把我当成一把刀,一个传话筒,我每次都会和你们这样的人聊天,有些话也只能和你们说,毕竟你们不会泄密,我很放心,我需要把那些人最后需要传达的信息传达给你,让你在最后的时间感受到他们想要让你感受到的一切,不过你可以放心,根据子弹守则,你的妻女和你的父母都不会有事。”
男人的身体放松了。
“我了解过你,林先生。”少年坐在男人的身旁,“你的一生也算是有所作为,白手起家带着你们的社团一路做大,整个水城一半的交易所都和你们有关系,如果你一直循序规则这样下去,等到了五六十岁提出金盆洗手也完全没有问题,到时候用拼了大半辈子攒下来的钱好好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冒险呢?”
“……总有一些……比命重要。”
“为什么?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男人没有回答。
他们此时在寂静的小巷,如果要问具体地址的话,镜湖,水城,一家酒馆的后巷,目标只有一个人,但带了三四个保镖,少年借着自己年少的外表接近了这位林先生的身旁,冷不丁地抽出匕首干净利落地抹过了林先生的血管,如果没有及时的治疗,大概三十分钟的时间便会让他的血液流失到危及生命的地步,为了确保目标不会接受治疗,他只能留在这里,而且哪怕不必理会,那给自己命令的人也会要求自己留在这里。
男人的气息逐渐消失。
少年叹了口气,站起身,他用自己黑色的外套盖住了男人的身体,弯下腰,想要把男人的尸体带走,一如既往地带去那个墓园,立一块碑,然后埋在那里。
正当他要这么做的时候,一股冷风朝着他的后脑勺冲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抽出匕首,架在身后,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起,他的视线之中也看见了那一道寒芒——
等音速下班经过这里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