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麋鹿魔女简史·尾声 第二指挥家

作者:梦醒逍遥寒酥暮 更新时间:2023/7/8 21:34:38 字数:6027

【第五篇章·白麋鹿魔女简史】

Chapter5

End

【尾声·第二指挥家】

【樱岛】

【天守·塔下寂寥】

“该死……该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丁的额头上冒出冷汗,他把自己缩在箱子之中,屏住呼吸,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动静,冷静点,冷静点……呼气,吸气,呼气,吸气,他透过箱子的缝隙之中能够看见光亮,天亮了,但是他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冲动,他抱着自己的头,把自己的头压在双腿之中,只希望现在的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找不到,没有人看见自己,也没有人发觉这里的异样。

不,其实具体一点,他只希望‘那个人’没有看见自己。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明明已经有了年岁,精神却依旧盎然,就像是在这个年纪忽然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一样,那个男子此时正站在广场的中央,一言不发,在男子的旁边不远处,是甲和乙的尸首。

如果要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答案只有四个字:塔下寂寥。

这是天守的底层,一个巨大的、已经废弃的高塔,锈蚀斑斑,长满了杂草,这座高塔远离天守的闹市区,和市中心相距甚远的山峰叠在了一起,这高塔的占地面积很大,大到整一座塔看起来就像是一座不见顶峰的高山,而天守的底层,就在这一座高塔的下方,正下方。

并不是塔的周围,而是塔的正下方,高塔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帐篷,把需要它守护的人们温柔地庇护住,这里基本只有阴影,但是靠近塔的边缘的地方,总会有些许光亮,现在丁就在这里,具体一点,是在这里的杂物堆中的箱子之中。

丁感到身旁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那是划片,缝裁集合的那个划片,在数日之前逃离后街道的时候,他们都朝着天守这边逃离了,在后来天亮之后,他们也没有回去的打算,在底层的生活早已经让这些人学会了怎么躲避灾祸,不论现在后街道是什么样子,他们都不打算回去,奏者集合在后街道做的事情他们略有耳闻,据说这几日的白海已经被神使们围绕了起来,每天都能够看见扭曲的人被抬出来,然后人道毁灭。

现在回后街道,和送死也没有什么两样,他们这种原住民,还是底层的原住民,若是说自己身上没有污染,怎么想那些神使都不会相信,正因如此,在来到天守之后,他们便在天守的底层暂时住了下来,当然,塔下寂寥本就已经有了原住民,因此他们能够停留的地方只有塔下寂寥的外围区域,这边每天都能够看见阳光,缺点就是和外界的距离太近了,但没得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来到这里的除了缝裁集合便是他们无人集合,人不算多,合理分配一下空间正好够用,无人集合本来就甲乙丙丁这几个人,也就缝裁集合的成员多一些,井水不犯河水,时不时还能够交流一下,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们这两个从白海底层逃过来的集合反而成了仅有的朋友,至于天守底层的人……还是按下不表吧。

可是这一份平和在今天被打破了。

划片就在丁的旁边,透过箱子的缝隙一同看着外面的那个男子,那个男子丁很熟悉,毕竟在后街道的时候总能看见,那是第二指挥家,奏者集合的二把手,可是奏者集合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几天前那帮人在白海举行仪式的时候他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奏者集合居然还有残党跑到了这里……

第一个发现第二指挥家的是甲,一大早甲正准备去购置新一轮的资源,包括食物,生活用品,购置资源的资金来自于在外界打临时工挣来的薪水,不多,勉强够用,他们先是列好了清单,写明了需要买什么东西,然后交付给了甲,甲会开着那破破烂烂的小车去外界较为偏僻的地方把东西买好。

甲在出发之后不到半小时就跑了回来,是跑了回来,车子不知道去了哪里,甲是依靠自己的双腿跑回来了,在回到这里之后他便倒下了,肩胛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洞穿了,里面溢出了黑色的鲜血,那些血液仿佛拥有生命力一样,在甲的身上吞噬着,缠绕着,啃食着,甲咬着牙,说了一句‘奏者集合的人’便失去了生息。

但变化并不在这个时候结束,正相反,变化是在甲的死亡之后开始的,那具尸体在经过数秒的沉寂之后,在所有人都还没有从惊诧和悲伤之中走出来的时候,一根白色的骨骼穿透了甲的后背,从他的身体之中绽放出来,随后,甲张开了嘴,绿色的植物从他的口中一点点生长,在那植物的最中央,一朵粉红色的花含苞待放。

植物的根从甲的后背之中伸出,一连片地刺破了甲的肌肤,那些根茎在触碰到地面的时候就疯狂蠕动起来,朝着大地钻了进去,又像是绳索,把甲牢牢锁在了地上,那些植物和别的植物并不大相同,至少,别的植物不会有如此剧烈的动静,那些植物的根茎在接触到地面之后开始疯狂生长,朝着四周涌去。

第二个被接触到的就是乙,那个说话有点口吃的女孩,那个时候她正在给甲进行心肺复苏,哪怕这样的行为并没有什么用处,但也没有人阻止乙,乙是无人集合里面对甲最好的人了,总会有人说他们就像是父女一样,但是现在这一份关系却成为了致命的软肋,那些植物很快便缠绕上了乙的身躯,扎根。

“跑。”乙在被那些根茎扎到的一瞬间就开口说道,然后抽出了小腿上的匕首,一刀切断了连接着自己的那些根茎,但是,那些被切断的根茎却没有死亡,而是接着在她的小腿处继续蠕动着,乙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大喊,“跑!这些,植物,会吞噬,理智!”

然后下一刻,她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只能说不愧是底层的人,对于信息的接受能力还有反应能力都比那些养尊处优的外界人快了不少,他们立马朝着四周散去,然后寻找着喷火器——不论是谁能够看出来那些植物的生命力极其庞大,而对于植物最好用的方法,那当然是火烧,不管这些植物是从哪里来的,但乙的话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些植物会吞食人的理智,那么甲会回来可能就是受了那些植物的影响。

植物的目的是塔下寂寥,目的是这个底层,哪怕现在的樱岛很是混乱,相比起外界,还是底层更不容易被发觉,这个被世界抛弃的地方,哪怕是神使都不怎么愿意过来,在这里出现的变化,传达到外界仍然需要一些时间,甲刚才说的是奏者集合的人,奏者集合,这个称呼不论是在缝裁集合还是无人集合都可以说是一个会令人恐惧的名字。

那个在后街道举行仪式的集合,正是因为那个仪式,直接造成了缝裁集合不少成员的死亡,不止是缝裁集合,每一个在后街道的集合或多或少都失去了人手,被奏者集合的那帮疯子扭曲成为了椅子,或者什么别的无机物,而现在,奏者集合的人居然还来到了天守,这里是天守,可不是白海,从白海到天守需要多久他们心知肚明,奏者集合的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还是说,那些疯子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底层,就正好找到了天守来?那未免也太倒霉了!

思考这些东西没有必要,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逃离……

丁是一个比较胆小的人,当时的他并不在事发地点附近,因此,他很幸运地没有被那些植物波及,当时那些人很快便找到了喷火器,那本应该是在处理杂草或者废弃物之类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的东西,现在却用来对付这些怪物般的植物。

可是,晚了,当他们回到原处的时候,看见的是两颗已经有数米高的树木,靠近地面的位置,树干之中镶嵌着两个人形,那是甲和乙,这种扭曲的景色让看见这一幕的人的理智受到了极大的震慑,而下一秒,藤蔓和植物破土而出,扎进了那些人的小腿之中,在疼痛感了理智降低的混乱之中,他们拼着意志开启了喷火器,朝着那两棵树木,火焰喷射而出,火焰很快便点燃了树木之上的叶子,可是,那些叶子却没有被烧毁,反而愈来愈茂盛。

隐隐约约,似乎有乐曲的声音响起。

远方,那个中年男子一步一步朝着塔下走来,他的步伐很平稳,手中握着一根灰白色的指挥棒,在这一片混乱之中,那个男子显得格格不入,火焰在树木上燃烧着,被植物拘束的人嘶哑着,想要用火焰把自己吞噬,却又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骼破开胸腔,成为了植物们的支架,一棵接一棵的树木在这阴影笼罩的地方成长,于是,在这一个平淡日子里,天守区的底层,塔下寂寥,成为了植物的欢愉国度。

·

“喂……你听见了吗?”丁对着一旁的划片问道。

“听见了。”划片一把捂住了丁的嘴,“别说话。”

听见什么?听见的自然是乐曲,乐曲的声音,明明这里没有任何乐器,但是却有乐曲的声音,钢琴为主,夹杂着管风琴和大号的沉闷铺垫,这钢琴声是如此柔和,旋律也十分舒缓,就像是春日的一汩清泉,但正是这样一种旋律,却让丁感到慌乱。

他自知自己是一个没有什么品味的人,对音乐也算是一窍不通,可是这一段旋律实在是太诡异了,尤其是在这里,在一个底层出现了这种高雅的艺术,不论是什么人都会觉得有不对经的地方,再结合刚才所说的奏者集合的残党,那个第二指挥家,丁能够肯定这乐曲就是那个第二指挥家整出来的东西。

可是,这里没有乐器,这里连最基本用来演奏的物品都没有,底层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那么,那些乐曲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丁不敢再猜测下去了,透过纸箱缝隙看见的并不是太阳的光亮,而是火焰燃烧时候的炽热,红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塔下寂寥,让这个昏暗的角落终于拥有了别的颜色,这不过,这光亮的温度相较于太阳更加炽热,炽热到扑到丁的脸上的时候,让这位躲起来的男人脸上流下了不少汗水。

他尽量保持平稳,用衣袖擦了擦脸,汗水流进了眼睛,让他的眼睛有一种轻微的刺痛感,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正因如此,他才会擦汗,那些火焰之中,不断有新的树木生长,看着那些树木,丁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搅动,那是人,每一棵树都是人,他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甲,乙,丙,亦或者缝裁集合的那些人,这几日在塔下寂寥的生活让他们放下了互相的芥蒂,而现在,这一份关联被火焰吞噬殆尽。

又有一棵树木生长了起来,茂盛的绿色绽放开来,还有几朵粉红色的花,某一朵花的正中间,有一只眼睛正看着这边,不知道是谁的眼睛,但,那一棵树就意味着又有一个无辜的人被植物吞噬。

那些植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奏者集合为什么会拥有那样子的力量,乐曲的奏响还处在理解范围内,那些植物却……奏者集合,那帮疯子和植物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些植物会绽放,为什么会有植物,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从甲逃回来的时候就很奇怪,丁按住自己的大脑,让这些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划片就在他的身旁,他们躲在同一个箱子之中,不知道现在塔下寂寥的状况到底是怎么样,凶多吉少,肯定是凶多吉少,那些燃烧的火焰张扬着,昭告着平和的终止,日常已经结束了,现在的塔下寂寥,是新的仪式的开始。

第二指挥家站在火焰的中间,他的右手握着那一根指挥棒,扬起,那些火焰就跟随着他的指挥棒一同舞动,绕过树木与绿叶,如同瀑布一般在空中流淌,第二指挥家闭着眼,这位中年男子此时正沉醉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之中,这是他的舞台,没有观众,没有乐手,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位指挥家,还有一根指挥棒。

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的面前漂浮着几张白纸,那是书写了一小部分的乐谱,勾勒出音符的笔触很是潦草,甚至可以说是凌乱,普通人一眼看过去,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小孩子的涂鸦,反正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乐谱,最多看出来那是五根线,然后几个蝌蚪般的音符,唯有第二指挥家能够理解,唯有他能够知道这乐谱到底蕴含着怎么样的力量。

《一又三分之一》,这是乐谱的名字。

奏者集合未完成的乐章,那没有规律,没有走向的乐章,一切的音符都是依托着奏者集合的默契和习惯诞生的,这一首乐曲从一开始就是混乱和扭曲的代表,即兴?这个词语或许能够述说这首乐曲的编写过程,从第一个音符开始,一切的旋律都是奏者集合的成员们即兴演奏出来的,没有规律,没有规则,倒不如说,没有规律就是它的规律,没有规则就是它的规则。

第二指挥家能够感受到火焰的温度,这比后街道要温暖的多,在后街道的时候,他只能够感受到冰冷,没有太阳时候的冰冷,失去温度的血的冰冷,一个接一个的奏者集合成员倒在他的面前,作为指挥家他却什么也做不到,他是指挥家,他的职责就是指挥,统筹全局,带领着所有的乐器一同跟随他的节奏,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能够做,不能够分心,不能够中断,直至乐曲结束。

第一乐章用来布置舞台,第二指挥家对自己说,舞台的布置是很重要的,他挥动着指挥棒,那些树木开始以某种规律排列起来,耳边,旋律正在演奏着,这一幕很熟悉,但是也很陌生,旋律是那一天的旋律,只不过这一次,那些乐手和乐器们已经不在了,但是这并不是结束,指挥家还在,他还在这里。

他的手中还有自己的指挥棒,也是第一指挥家的指挥棒。

“正因如此,旋律才会从中流淌而出,这一份乐谱承载着的是我们未完成的意志,神明的神谕、神明的仪式并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我们需要考虑的只有乐曲本身,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为观众们呈现出这样的乐曲,又应该让听众们拥有多少的‘感动’,乐曲本身的力量是无穷大的,所以,请尽情演奏下去吧。”

“……妈的,真的是个疯子。”丁的语气有点颤颤巍巍,他知道现在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疯子,二话不说直接开始把人扭曲成那些植物,哪怕是生活在底层的丁也感到恐惧,真的,毫无章法,毫无逻辑,在丁的眼中,此时的第二指挥家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哪怕是断指集合那些人,那些把自己的身躯和机械结合在一起的人,在交谈的时候也会拥有基本的理智,作为人的基本准则让他们不会去做一些突兀的事情,哪怕是在杀人的时候,那些断指集合的人也会对被害人进行一个简短的沟通,可是现在,别说是沟通了,第二指挥家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丁能够听懂的。

“那你想怎么办?”划片问道,“难道你要冲上去报仇雪恨?”

“我做不到。”丁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不明白,第二指挥家为什么能够控制植物,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一份权能,奏者集合有这样的力量吗?”

“在我的记忆中,没有。”

“是啊……他从哪里弄来的……”

丁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如果现在能够弄到一些水就好了,用水打湿衣物还能够避免火焰制造出来的浓烟涌进他的鼻腔,说来也是讽刺,本来是用来对付那些植物的喷火器现在成为了植物的一部分,那些处理植物的人也被植物同化。

“你有办法吗?实在不行我们找警卫厅或者神使……”

丁再次开口,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得到划片的回应,他的后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受到了寒冷,丁下意识地回过,只看见划片的眼中满是绝望,这一份绝望的来源,是缠绕在划片脖颈处的植物。

那些植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而且十分干净利落地封锁住了划片的口腔和四肢,在丁那惊诧的目光之中,一根树杈从划片的眼睛之中伸出,刺破了划片的眼球,从眼眶之中伸出,最后,一朵鲜花绽放。

丁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瘫坐在地上,闭上眼,他听见有脚步声接近,那一定是第二指挥家吧……也对,现在的塔下寂寥,应该也只有第二指挥家一个人了,丁没有把自己算进去,毕竟,植物的根茎已经扎进了他的大腿之中,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血肉之中穿行,有什么东西在汲取自己的血液,吞噬自己的血肉,他正在被植物同化。

『神不会掷骰子,但人会』

『星期二,神划分条理与混沌。定义出自由与不自由,决定了根本的大方向。』

第二指挥家的身后,一把界明刀悬浮着,此时,那一把刀正散发着幽暗的绿色光芒,伴随着这绿色光芒的闪烁,树木那粗壮的枝干在丁的胸腔生长起来,不出几秒,就长成了新的参天大树,至此,塔下寂寥成为了一片森林,一片燃烧的森林,树与火相互依存,这一幅妖异的图画也在第二指挥家的眼中映照出别样的颜色。

“多美好的舞台啊,你们想要看见的,应该就是如此热烈的舞台吧……”

指挥棒扬起,落下。

树木发出莎莎的声响,像是观众们在鼓掌。

第二指挥家看着这燃烧的世界,心中似乎有一簇火苗正在悄悄绽放。

那是一种令人感动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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