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贰 教堂与乌鸦

作者:梦醒逍遥寒酥暮 更新时间:2023/7/12 21:32:31 字数:6289

【第六篇章·杀死一只妒魔女】

Chapter6

Part2

【贰·教堂与乌鸦】

【五十星·纽加哥】

【旧城区·卡门大教堂】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一日·星期四·下午】

智慧,是人眼不可见的恐怖武器,比任何剑都要锋利——休伯伦家族。

如果要提起休伯伦家族,那就不得不提起休伯伦家族的族母,前任休伯伦家族的族长,卡特琳娜·休伯伦女士,卡特琳娜早已经年过四十,据说她的实际年龄已经有五十多岁,但是具体一点的年龄没有人知道,在提起卡特琳娜的时候,人们关注的也不会是她的年龄,而是她过往的辉煌,以及现在的威望。

可以这么说,休伯伦家族之所以成为了家族,卡特琳娜·休伯伦发挥出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只要她还存在于休伯伦家族之中,休伯伦的威慑就永远存在。

而现在,这位头发已经泛白的女性,正端坐在教堂的长椅上,那几十张长椅整齐摆放着,一排接一排,卡特琳娜·休伯伦坐在靠中间的一排,靠近中间的过道,她手中捧着一本白色的书本,不过并不是圣经亦或者别的什么,只是一本书,书里面的内容暂且不论,作为一个家族的族母,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却在一个教堂之中闲坐着,属实是让人感到不解。

休伯伦家族并没有族长,在卡特琳娜宣告从族长这一职位卸任之后,休伯伦家族并没有推举出新的族长,卡特琳娜哪怕到了现在也是未婚,没有丈夫,也没有子嗣,这么一算倒也可笑,整一个家族的本家居然只有这一个人,旁支或许有不少,但是本家只有卡特琳娜一人,这样的事情在整个纽加哥也应该只有休伯伦家族才会有了。

卡特琳娜将手中的书本翻过一页,她的动作是如此优雅,这一种高贵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在举手投足之间都蕴含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她一身淡紫色的装束,更是将自己这一份高贵衬托起来,让人在看见她的时候忍不住垂下头,生怕自己一时间的冒犯会让这位女性感到不适。

这里是卡门大教堂,纽加哥旧城区唯一的教堂,这个名字出自一部小说,后来改成了歌剧,也是那位作曲家比才最后的一部歌剧,以强烈的现实主义表达方式和电影化的表演,让这部作品重绽异彩,在当时,掀起了西方歌剧界新一轮的改版风潮。

不过这也只是卡门大教堂这个名字由来罢了,名字往往是最不重要的,作为一个建筑,人们总是会去关心它长什么样,好不好看,有没有氛围感,而作为一个教堂,人们就会去关心这个教堂够不够神圣,这个教堂之中的牧师够不够专业了。

“老不死的,还活着吗?”

卡特琳娜·休伯伦合上了书本,开口道,她平静的话语在这个教堂之中回响,穿过座椅,直到整个教堂都能够听见她的声音。

而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教堂之中并不只有卡特琳娜一个人,除了她,在长椅的最前面,还躺着第二个人,一个男人,穿着黑色长形的大风衣,也就是修身黑袍,男性修道者的日常服装,这种服装一般都是用来表明自己的身份的,那风衣上的纽扣是纯紫色的,那是一位专职的神父。

黑色常服代表着他朴素和谦卑的态度,这种思路与常服平淡无奇的样式有很大关系,制作容易,且毫无吸引眼球之处,在过去则更是男女平民皆穿的普通衣物。教会用此种服饰作为信徒的服装,则是提醒他们切勿骄傲和自满。

只不过,现在这个神父却完全没有神父的样子,一本圣经盖在脸上,躺在长椅上的形象也不是很好,一条腿搭在椅背上,手自然下垂到地面,仔细听还能够听见他的呼吸声,偌大的教堂就只有这么一个神父,一个……不那么正经的神父,应该是在午休吧,或者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神父慵懒地躺在长椅上,睡着了。

卡特琳娜把书本拿在手中,站起身,朝着第一排走去,然后站在那个神父的旁边,垂下头,一把把神父脸上的那本圣经拿了下来,果不其然,神父确实是在睡觉,而且睡得很香,以至于脸上的书被取走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时候,也终于能够看见神父的脸了——一样历经了沧桑之后的面容,已经褪去颜色的白发,脸上有不少皱纹,不过神父的脸有一种气质,不怒自威,相比起神父,他更像是一个退休的白手套,在一个教堂之中享受着自己的晚年生活。

“卡斯劳伦特·乔格尼夫。”卡特琳娜说道,“别装死了。”

神父依旧没有反应,反而开始打起了呼噜。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你睡觉,卡斯劳伦特,我允许你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让你有地方睡觉。”

神父仿佛这个时候才醒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可是他的眼中没有任何迷茫和浑浊,在醒来的那一刹那神父就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的身体,他的意识,他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仿佛准备扑向猎物的野狼,在看清卡特琳娜的脸之后,神父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惊讶,他眯起眼,确定自己所看见的人确实是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午后的时间应该是休息的时候,把难得的休息时间用来发火可不对。”神父叹了口气,从躺在长椅上的姿势转变为坐着,不过他的身上也依旧带着那慵懒的气息,“坐下来吧,卡特琳娜,现在这个时间并不适合祷告。”

卡特琳娜·休伯伦便这么坐在了神父的旁边。

她看着前方,那是一个巨大的银色十字架,神明的雕像被束缚着双手,垂着头,空白的面孔注视大地,一旁便是祭坛,带着圣洁的白色伫立在大地上,里面盛放着澄澈透明的水,十字架的前面是讲坛,或许曾经有人在这里向人们布道,四个人像被刻在讲坛之上,那是福音书的作者们,也是最初书写圣经的人。

再往远一点的地方看去,一架管风琴无声地站立,木质的艺术品宏伟而又高大,那些管子一直联通到天花板上,教堂的天花板很绚丽,彩绘玻璃拼凑出神的事迹,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彩色玻璃上,在地面上投下缤纷的色彩。

“你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神父,也就是卡斯劳伦特·乔格尼夫问道。

他也在看着前方,看着空荡的讲坛,他没有看一旁的人,或许是某一种默契,不论是卡斯劳伦特,还是卡特琳娜,他们都没有看向对方,而是一同看着前面,可能是不愿意看见对方的脸,亦或者有什么别的隐情。

“很久了吧。”卡特琳娜说道,“记不清楚了,我本以为你这个老不死的已经死了,现在看你这个气色,似乎还能够撑那么几年。”

“我还不至于死那么早,当初我答应过你,在你的葬礼上我还要为你念祷告词。”

然后是短暂的沉默。

“前几日汉诺威过来了,和我聊了聊他的女儿。”卡斯劳伦特岔开了话题。

卡特琳娜若有所思:“他的女儿……我记得是叫林吧?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哪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从那个女孩身上看见了不少汉诺威的影子,冷静而张扬,聪明而内敛,很难想象她才十五岁,等过两三年,她应该能够开始接手切拉斯家族的事情了,那个女孩是个很好的继承人,汉诺威收养了一个好女儿。”

“这一点你猜错了,卡特琳娜。”卡斯劳伦特从卡特琳娜的手上拿回自己的圣经,“现在他的女儿已经开始参与到切拉斯的日常政务之中了,至于切拉斯的地下产业,应该也已经开始接触了,汉诺威在他的女儿十四岁生日的时候送了她一副白色手套,这也就意味着从十四岁开始汉诺威就已经在把他的女儿当做下一任切拉斯家族的族长培养了,呵……”

“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参与到这件事,他疯了?”卡特琳娜的话语听起来有点不大相信。

“或许不是疯了,而是病了,他的身体比我们想象得要糟糕许多,卡特琳娜。过去的十几年他都在负责整个切拉斯家族的运转,而你,虽然休伯伦家族的事情大多还是你在处理,但是你已经不是休伯伦家族的族长了,很多事情你不需要再操心,所以你也不清楚劳累到现在是什么感受,汉诺威这应该是迫不得已的做法,让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来做这些事情,作为一个父亲来说当然是残忍的,可是他别无选择。”

卡斯劳伦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盯着切拉斯家族族长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汉诺威并不像你一样,你在休伯伦家族的地位是不可被撼动的,正因如此,休伯伦家族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新的族长,因为那些年轻人都知道自己还不配,可是切拉斯家族不同,他们是纽加哥最大的家族,他们必须走在前面,时代是属于年轻人的,他们要向前走,那脱离时代的老年人就必须落幕。”

“……说的也是。”卡特琳娜认同般地点了点头,“毕竟汉诺威可不是汉弗雷斯家的那个老家伙,完全不用担心这样的事。”

·

卡特琳娜和卡斯劳伦特勉强能够算是友人。

之所以说是勉强,毕竟在外人眼中,他们两人完全没有任何交集,没有频繁的往来,也没有什么社交上的聚集,就连卡门大教堂,卡特琳娜都很少去,少到数个月,甚至是一年才会去一次,因此,大多数纽加哥的居民,并不会把卡特琳娜和卡斯劳伦特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也不会同时提起这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

卡斯劳伦特·乔格尼夫,卡门大教堂唯一的神父,也是卡门大教堂的所有人,在纽加哥人的眼中,这位老先生可以说是十分的和蔼,和慈祥,他用几乎包容万物的善意来对待每一位来到卡门大教堂的来访者,这位神父的随身物品很简单,一本有点泛黄的圣经,一个简单的急救包,一把装满子弹的左轮手枪,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位神父先生很少会提及自己的过往,似乎他的过去并不值得被谈论,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学习了些许神学,然后来到这个教堂养老,毕竟神父这个职业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做的,尤其是在纽加哥,在这个地方,风险和机遇是对等的,一个神父,想要得到尊重,需要的不止是知识,还有铳器与血。

“你呢?说说你来这里的事情吧,卡特琳娜。”卡斯劳伦特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已经过了年岁的身体发出了抗议的声响,他站起身,拿着那本圣经,踱步到那银色的十字架之前,随后,转过身,站在那高台上俯视着卡特琳娜,把圣经放在了讲坛之上。

“不要摆出这种知道我要做什么表情,卡斯劳伦特,你就这么确定我来找你是有事情?”

“不然我不会在这里等你的,卡特琳娜,你知道我的习惯,午后是在家里好好休息的时间,而不是在教堂之中躺着。”卡斯劳伦特翻开圣经,没有看,翻开圣经只是一个动作,一个标准的动作,在听取迷途的羔羊的祷告的时候,圣经是必须在场的。

“哎……”卡特琳娜叹了口气,“有这么了解自己的人,也不知道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句话你说过不少次了。”

“好吧。”

卡特琳娜站起身,走到讲坛之前,她拢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的面容显得更加端庄,也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更加虔诚。

然后,这位休伯伦家族最为崇高的女性,垂下了头。

“你有什么事情想要对神明说?”卡斯劳伦特问道。

“我想对神明祈祷。”

“为什么?”

“我们构筑了整个家族的秩序,但是家族的人让家族的名誉沾染上了污浊,奥斯塔·休伯伦,他借着家族的名字张扬着暴力与欺压,这违背了家族的规则,他偷走了家族的财富,留下了家族的污浊,他带着他的罪恶去往了新城区,在今日中午被两个外来者杀害,没有全尸,他所窃取的财富已经被我们找到,但是这并不是我们需要的结果。”

“你渴望什么样的结果?”

“家族需要他的忏悔,他的赎罪,还有他的忠诚,忠诚已经不复存在,但他并不是死在家族的规则之中,他死在了外来人的手中,我们没有得到他的忏悔,但根据规则,我们需要找到杀害他的人。”

“一码归一码?”

“一码归一码。”卡特琳娜说,“奥斯塔·休伯伦是该死,但是他应该死在家族手中,而不是外来人手中,我在这几日已经犯下了两个错误,让一个人玷污了家族的名誉,让外来人杀了家族的成员。”

“这并不是你的错误,卡特琳娜。”卡斯劳伦特闭上眼,说着,“你已经不是休伯伦家族的族长,你并不需要为此负责,年轻人犯下的错应该让年轻人处理,把一切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并不是你应该做的,神说,给予羔羊宽恕,不如让羔羊宽恕自己,宽恕并不是奢求谁来给予,而是应该由自己寻找,自己所认为的错误只有自己能够解开,迷途的羔羊啊,不要强迫自己行走在哪一条道路上。”

“他们畏惧的并不是休伯伦这个姓氏,而是卡特琳娜这个名字,休伯伦家族还没有一个能够接过旗帜的人,瓦伦纳、奥斯特洛、奥莉西娅、派尔博……哪怕是这些孩子都不能够扛起责任,他们没有一个‘锚点’,一个令所有人信服锚点,可是在这一个和平的时代,缺少混乱与冲突,是无法产生一位领导人的,必须要有一件事让他们成长起来,然后散发光芒。”

“你陷入了误区,卡特琳娜。”卡斯劳伦特的眉头微微皱起,“太过于执着荣耀了,在你扛起铳器与规则的时候,他们顺从你的航向,因为那个时候你是正确的,你为混乱带来了规则,所以他们愿意追随你,这一条路并没有被锁上,年轻的人可以制定新的规则,每一个时代总需要新的变化,墨守成规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正是汉诺威的想法,汉诺威·切拉斯,他说过的……‘时代是发展的,我们需要跟随着时代前进,不能顺应时代和潮流的人注定要被世界所淘汰。’但是舞台只有这么大,必须站上去,才能够前进,在孩子们成长起来之前,我还不能够倒下,我必须撑起来,直到他们能够让自己名字拥有价值,是他们的名字赋予家族骄傲,而不是家族的姓氏让他们自傲。”

“这便是你的祷告吗?”

“是的。”

“神说,你的祷告是正确的,你并没有错误,你坚持了自己的道路,坚持了自己的守则,你带着你最初的规则并且遵守了这一份规则,神会原谅你,神说你应该清楚自己并没有错误,错误出自奥斯塔·休伯伦,你可以剥夺他的姓氏,你可以寻找杀害他的凶手,一码归一码,他的错误应该被处理,他的死亡也应该被处理。”

“我知道了。”

卡特琳娜·休伯伦抬起头,面无表情,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对着那银色的十字架比了个虔诚的姿势,不过,这一份虔诚也只是表露在了动作上,如果这个时候看向她的眼睛,会发现她的眼神之中没有半点尊敬,她所需要的只是一份祈祷,而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

“上一次这样的祷告是什么时候?”卡斯劳伦特合上了圣经,走下讲坛。

“不记得了。”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问你们这些家族的高位者,这样的祈祷会让你们感觉好受吗?还是说,这样的祷告会让你们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

“不会。”卡特琳娜回答道,“这只是一种寄托,但是实际的效果肯定不怎么样,说白了就是做给自己看的,不论再怎么虔诚的信徒,得不到回应也会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更不用说在这里了,卡斯劳伦特,这里是纽加哥,是五十星,这里没有神明,这里只有恶魔。”

“太过于实诚也不是一件好事。”卡斯劳伦特坐回到了长椅上,片刻之后,他朝着一旁倒下,躺在了椅子上,把腿搭在椅背上,最后,他翻开了圣经,盖在了自己的脸上,至此,他说话的声音彻底被声音盖住了,变成了一种沉闷的声响,“至于恶魔的话……切拉斯和汉弗雷斯家最近没有什么动静,但是科芬那边好像出了点状况。”

“什么状况?”

“具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科芬名下的医院治愈了几个号称不治之症的病人,但又有好几个得了感冒发烧的病人病逝了,这几天有不少家属去闹市,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正在挑战纽加哥书写下来的规则。”

“家族总会认为自己的规则凌驾于法律和道德之上,这不是纽加哥需要的,纽加哥需要的是一个统一的规则,一个让所有人都承认的规则,但家族们一定会抵制这个规则的诞生,卡斯劳伦特,快了,一个时代要过去了,几十年前的事情终将重演,这不过这一次,和我们没有多少关系了。”

卡斯劳伦特没有回答。

圣经下的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睡着了,胸口很有规律地起伏,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就睡熟了,进入到了梦乡。

“又装死。”

卡特琳娜摇了摇头,朝着教堂的大门走去,她披好大衣,脚步声在这个神圣的教堂之中发出回响,她没有任何犹豫,在这一次的祷告之后,她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了,她推开教堂的门,只见在教堂之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一辆凯迪拉克,防弹,而且后备箱容积很大,这就已经满足了实用性,至于外观和舒适度,说实话,这还是其次的,只要实用,并且安全,就能够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了,在轿车旁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女撑着伞站立着。

那个少女长得很标致,绿色瞳眸,金色的长发扎成马尾,修身得体的装束,在维持美观的同时也保证了身体动作不受影响,看见卡特琳娜出来之后,少女拉开了车辆后排的门,直到卡特琳娜坐到车内,少女才关上门,然后打开驾驶室的门,收起伞,坐进去。

“走吧,奥莉西娅。”卡特琳娜说。

“好的,女士。”

奥莉西娅·休伯伦扭动车钥匙,这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发出轻微的轰鸣,带着一份忧郁和一份未知,朝着远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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