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贰拾肆 每颗星星都在太空中转动

作者:梦醒逍遥寒酥暮 更新时间:2023/8/3 22:27:00 字数:6260

【第六篇章·杀死一只妒魔女】

Chapter6

Part24

【贰拾肆·每颗星星都在太空中转动】

·

【骤雨间隙】

伦勃朗松开了玻璃小刀,不知什么时候,缠绕着玻璃小刀的手帕已经破裂,锋利的玻璃划伤了她的手掌,和依诺先生不同,她的伤口之中流出的是普通的血,红色的血,缠绕着她的手掌,然后滴落在地上。

“弗瑞斯科在哪里?”

伦勃朗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这个问题。

“他就在这里。”依诺先生说,“只是你们对于非自然的认知程度并不相同,所以你们所处的空间并不在同一个维度,弗瑞斯科先生,他的身上有压抑住他的【食欲】的事物,所以,我先来为你们制作菜品。”

依诺先生的胸口已经出现了一小块的空洞,那是被伦勃朗的玻璃小刀不断反复洞穿之后的结果,依诺先生的体内几乎全部都是红色与白色的颜料,但这些颜料取代了骨骼与血肉的作用,他的生理结构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正如他所说的,在跨过那一道线的时候,他所看见的事物就已经就已经和普通人看见的不一样。

依诺先生看着那些画作,在他的眼中,那就是画作,他所绘制出来的每一位天使都意味着他的一位客人,意味着一道菜品。

“你们……杀死了我的客人,他们有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丈夫,有自己的孩子,对于他们来说今天本应该是美好的一天,他们品尝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佳肴,他们还拜托了为他们制作了打包袋将菜品带回去。”

“他们的家人如果看见你口中的客人是那样的怪物,那肯定是最不美好的一天。”奥莉西娅站在伦勃朗的不远处,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冲突,至少就目前而言冲突还没有产生,依诺先生的目的显而易见,他想要制作的最完美的菜品,而他的方式,便是接触到污染,然后通过污染来用更加脱离普通的食材制作菜品,在这里,这一份食材的名字是人。

固然,人在吃这一个方向上从来没有停止过探索,总体的方向可以分为两种,更好的卖相与更好的味道,亦或者更奇特的卖相和更奇特的味道,大部分厨师当然选择的是前者,当然也有另辟蹊径选择后者的人,古往今来,那些略显凶残的菜品也并非没有出现过,但归根结底,那些人终究还是依靠着现实之中存在着的食材进行制作……

好吧,硬要说起来的话,人其实也算是现实之中存在的东西,但把人的本身作为食材,对于人来说,尤其是现在文明时代的人来说,肯定是难以接受的,人与兽的区别建立在道德与法治之上,人的道德迫使着人不能够对自己的同类痛下杀手,也不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和自己一样的存在放入口中。

“他们不是怪物,他们就是人,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够再普通的人。”依诺先生转过头,空洞的双眼看着奥莉西娅,“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餐桌上品尝着菜品,我记得,有人告诉我他很喜欢这菜品的味道,他饱受着失眠的困扰,因为他正面临着公司的改制,我提取出他的苦恼与烦躁,融入了希望和向往,他告诉我,他品尝出了一种甜味,一种能够让他安心下来的甜味,他正准备带着没吃完的部分回家里,他觉得,他能够好好睡一觉。”

依诺先生停顿了一下。

“但是我刚才看见了他的尸体,他还穿着他的大衣,手中提着那个打包用的袋子,我记得他,他笑起来的时候额头会有皱纹,一个很有意思的男人,他有一个爱他的妻子,前不久生了一个女儿,这段时间即便辛苦,他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但是你们杀死了他。”依诺先生把手搭在画框上,右手握拳,“他的胸口上有一个不可逆的刀伤,脖颈处也有,切口很粗糙,和我身上的一样,是你们杀了他,我甚至来不及为他绘制一幅画像,你们知道吗?他的家里还有人在等他,但是他们等不到了。”

“那是怪物。”奥莉西娅重复道,“他们的皮肤被你剥了下来,只剩下了骨骼和血肉。”

“你们看见的是这样的模样吗?”依诺先生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只不过,在这一种情绪之下,这种笑声被怜悯完全盖了过去,“那是人!活生生的人!不论你们看见了什么,他们没有伤害你们,也没有伤害任何人,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因为他们已经不能够活着了。”

——做出回答的是伦勃朗,她手中的伤口还在流着血,她站着,未受伤的那一只手握住受伤之手的手腕,伦勃朗的眼中有一种狠厉感,不能说是冷静,现在的伦勃朗……是一种针尖上的平静,奥莉西娅看见过这样的眼神,在那些压抑到极致的人的身上,她看见过这种眼神,对弗瑞斯科的担心,对依诺先生的仇恨,对那些未知的恐惧感,这几种情绪的冲突改变了伦勃朗,这就是一根紧绷着的弦,在断裂的那一刻,就是一切崩塌的时候。

伦勃朗一字一顿地说着:“那些已经不是人类了,依诺,你不要说什么你看见的是普通人,你就连你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又怎么来代表人类?那些人都是怪物,被你,还有你那所谓的妻子变成了怪物,根据摩门的处理条约,这种怪物必须杀死,没有任何例外,包括你,还有你那个妻子。”

“请你对我的妻子尊重一些,伦勃朗女士。”

“这是你的痛点,对吧?”伦勃朗用手抹了一把嘴角,那些血也沾染到了她的脸上,就像是一个笑容的弧度,“你的妻子呢?你说的要和你一起追寻菜品的妻子呢?你让她出来给我们看一下,如何?”

“她无处不在。”

“她不在了,对吧。”伦勃朗打断了依诺先生的话。

“她还活着!”依诺先生猛然拍了一下墙壁,红色与白色的颜料溅射开来。

——她还活着,依诺先生说,她的妻子还活着,好好地活着,名为骤雨间隙的恶魔化为了一个餐厅,他的妻子依旧活着,依诺先生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的妻子还在这里,他们正在制作最完美的菜品。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不过两位女士,上菜的时间快到了,再这么拖延下去,菜就不够新鲜了。”依诺先生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失控从未发生过,“现在,请坐吧,时间不等人,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矛盾暂时无法抚平,但当你们品尝到菜品之后,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因为你们没有尝过啊……你们的本质是什么味道的,所以,请我来做给你们尝尝看吧。”

依诺先生拉开一张椅子,随后,站在了椅子后,他像是一个虔诚而纯正的信仰者,他正在履行他的职责,正在向所有人展现源自于他的奇迹,是啊……不论有多少迷茫,在品尝菜肴之后,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只要品尝过这样的美味,那两位女士一定能够理解他的,理解他的菜品,还有他的目标。

他已经为那两位女士构筑好了绘画的构图,奥莉西娅女士将会是一位闭着眼的天使,鼻子以上的部分被抹除,双手合十,五指相触,而伦勃朗女士将会是一个蜷曲在一块的圆形生物,但浑身上下都将会布满锋利的刀刃。

依诺先生空洞的眼看着奥莉西娅,但是他看见的却是奥莉西娅那玩味般的目光,怎么说……怜悯,是的,奥莉西娅女士的目光是怜悯一样的……为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还是说,这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那么,依诺先生,请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奥莉西娅双手合十,侧着头,对着依诺先生微微一笑:“你吃过吗?你做的料理,你准备给我们吃的东西,你自己吃过吗?如果没有,你凭什么说好吃?”

“……我的料理一定是美味的,奥莉西娅女士,那些客人总是毫无生气,无论给他们多少美味也没用,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一份美味就连那些最刁钻的客人都不会拒绝,因为他们品尝的就是他们所期待的。”

“也就是说,你说菜品好不好吃并不是自己尝过?依诺先生,不试吃的厨子是不合格的啊。”

“奥莉西娅女士,你们没有做过料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知道你的菜品肯定不好吃,你和你的妻子让我感到可笑,依诺先生。”奥莉西娅看着依诺先生的双眼,“除非,你自己试一下。”

背诵,抓住对方的薄弱点,然后,通过语言上的刺激逼迫对方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这是谈判之中最好用的方法,让对方出错,远比让自己不出错更容易。

“我会证明的。”依诺先生说道。

“如果事实如你所说,我会谢罪的。”奥莉西娅说。

——依诺先生拾起桌上的餐刀,伸向了自己的头。依诺先生的手很稳,没有半点抖动,那一瞬间,伦勃朗和奥莉西娅听到了黏黏糊糊的声音,切开的声音,以及搅和着什么的恶心声音,奥莉西娅闭上了眼,她缓慢吐气。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依诺先生的脑子里已经有什么东西差不多被取出来了。

·

弗瑞斯科·卡尔纳用牙齿咬着自己的双手,具体一点,是他双手上那道绳索,那绳索将他拘束在座椅上,只不过,他看不见,看不见绳索,看不见椅子上的事物,但他站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能够坐在椅子上,有什么看不见的绳索把他牢牢定在这里,弗瑞斯科尝试着用牙齿咬着手腕上看不见的东西,他也不清楚这样子有没有用处,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不远处的墙壁上,门德尔的画作还在那里,门德尔正在看着他,弗瑞斯科想,如果门德尔还活着的话,那现在门德尔一定是在看着他,为什么呢?他不知道,门德尔在消失的那些时间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不清楚,从人再到菜品,从菜品到画作,门德尔的灵魂和肉体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他看着画作上的那个怪诞的角色,从那个画中角色上他根本看不出来属于门德尔的特征,可是他的内心坚信着,那肯定是门德尔。

弗瑞斯科忽然想到,门德尔是曼德雷斯家的正统继承人,是曼德雷斯夫人的独子,现在,曼德雷斯家可能得找一个新的继承人了,这反而对上了曼德雷斯家男性继承人必女性要少这个定律,这个偏向于玩笑的念头在弗瑞斯科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下,他便为自己的无礼砸了咂嘴,不过想想,门德尔的变化已经不可逆,在这一次污染事件之后,曼德雷斯家肯定要元气大伤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能够让卡尔纳家族获得不少利益。

“『我希望我不需要承受孤单,我祈祷陪伴与亲情,我奢求家庭与同心,我窥探与我一样的人,与我一样的物,与我一样的可能。』”

弗瑞斯科闭上眼,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让属于自己的血从舌尖溢出。

——条件,智慧生物的血,‘独自一人’处于一个‘未知地点’,祈祷的手势,以及对应的祷告词,疼痛感,以及一点刺激。

弗瑞斯科伸出自己的舌头,让自己舌尖的血滴落,他调整着自己的头部,让舌尖的血能够滴落到他的手中,在两次尝试之后,他成功了,两滴红色的血落在了他的右手掌心,弗瑞斯科用指尖沾染了些许,然后在椅子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圈。

——代表着联系的图案,最后,念出联系之人的名。

“……伦勃朗·卡尔纳。”

弗瑞斯科念出了姐姐的名字。

作为卡尔纳家族的继承人,他们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卡尔纳家族的保护,伦勃朗·卡尔纳缺乏足够的勇气与自信,弗瑞斯科缺乏足够的知识与思维,因此,唯有在他们两人一同的时候,才能够发挥出他们实际的水平,那么,为了保证两人不被外界因素——尤其是污染事件给波及,他们的身上都携带了同一个东西。

【Bargaining chip K-004 孑然一身】

——在准备结束之后,他们终将相遇。

不论时间,不论过程,不论方法,两个持有孑然一身的人,必然会重逢,他们将会相遇,然后一同回家,这便是卡尔纳家族给弗瑞斯科和伦勃朗的护身符,没有别的用处,只会保证他们回家,回到名为卡尔纳的家。

手上的束缚忽然松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弗瑞斯科扯到地面上,弗瑞斯科的双手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弗瑞斯科闷哼一声,但是他没有喊出声,相反,他的牙关咬紧,他撑起身体,现在,那一个恶魔的筹码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他该走了,指尖的那红色鲜血缠绕上了他的指节,如果他在这里倒下,这份力量也会把他一只拖到伦勃朗的身边。

这一件恶魔的筹码封存在他与伦勃朗的身上,当他们之中的某一人独自处于一个未知地点的时候,就可以念出祷告词,然后,拼自己的力气爬吧,否则,就只能够等着自己的尸体被拖回到卡尔纳家族了,当然,这并不是弗瑞斯科第一次使用这一份恶魔的筹码,但,他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这一份恶魔的筹码。

并不是没有先例,这一个恶魔的筹码……这一个污染物,在孑然一身还不属于弗瑞斯科和伦勃朗的时候,它的前两任使用者便是如此,使用了这一份污染物之后又因为其它的事情而死亡,于是,这份污染物拖着死者残破的身躯,一点点爬行在大地上,污染物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将残破的身躯一点点拖回到了卡尔纳家族,先是双手,然后是身躯,哪怕是落到大海之中的一截断指也被带回到了卡尔纳家族,污染物完成了使用者的愿望,将使用者带回了家。

不论生或者死。

弗瑞斯科挣扎着站起身,依诺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那这个时候就肯定要离开,呆在这里绝对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弗瑞斯科正准备迈开脚步,视线却又停留在了墙壁上门德尔的画作之中,他迟疑片刻,将门德尔的画作摘了下来,拿在手中,即便门德尔已经成了这个模样,他也应该把门德尔带走。

在之前,是门德尔保护了他,那么现在,至少让他带着门德尔离开,门德尔没有恶魔的筹码,但是门德尔拥有回家的权利,依诺先生不知道,在携带着恶魔的筹码的弗瑞斯科眼中,依诺先生的那些诱惑并非无法抗拒,通过污染和言语的蛊惑来把人拖入到属于依诺先生的领地之中,这是普通人会经历的事情,只是,托了【孑然一身】的福,弗瑞斯科的理智还存在于此。

手指上,那血构筑的指环轻轻扯动着他的身躯,弗瑞斯科带着门德尔的画作,朝着楼梯口奔去,门德尔的画作被他双手撑起,重量肯定是有的,但并不要紧,只不过,相比起画框的重量,那不断干扰着他的动静才是最麻烦的,这幅画框正在挣扎,不知道是门德尔,还是画作本身,总之,这个画作在他的手中挣扎着,这也让弗瑞斯科不得不分一点心在这一幅画作上。

画作之中,那位失去了半边头颅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地上,光滑的脸上,那红色的颜料画上了一个十字,倒立的十字。

随后,这份红色开始构筑文字,是的,文字,画作之上开始书写文字,刚开始是一个字母,随后是一个单词,再用单词拼凑出一句话来,这些变化,弗瑞斯科没有注意到,他仍在奔跑,四周墙壁开始颤抖,那些皮肤纹路飞速蔓延,那些血管也在他的身后追逐着,追逐着这位奔跑着的客人。

——一次分裂,一角天空,一块大地,一道裂痕。

画作上的文字点点浮现,覆盖上了画中人的羽翼,三对洁白的羽翼被文字填充,一点一点,画中人的面庞上,红色的十字轻轻转动,那些红色分离开来,开始勾勒起五官,画中人正在脱离天使的框架,他在让自己更像是一个【人】。

——一次诞生,一颗蛋,一层新鲜切开的薄膜,一个生命。

弗瑞斯科奔跑着,明明近在咫尺的楼梯口此时却变得无比漫长,他感觉整个楼层都在阻止自己离开,对……依诺先生说过的,他的妻子那个叫做雪特薇儿的人,这个楼层不止有依诺先生这一个脱离了自然的怪物,还有一个从未出现的恶魔,名为骤雨间隙的恶魔,依诺先生的妻子化为的恶魔。

但是他看不见,他看不见有别的存在出现在这里。

那些皮肤纹路依旧在蔓延着,如同潮水一般涌现,弗瑞斯科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可是他却发现那些纹路开始逐渐超过了他的身躯,如果说在这之前,他的奔跑还能够把那些纹路与血管抛在身后,那么现在,他的前方已经开始遭受了污染,弗瑞斯科知道污染的结果,如果局面没有任何变化,他也会成为怪物之中的一份子。

但是,异变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一只白色的手冲破了画框的阻拦——是画中的那个男人,是门德尔,他光滑的面庞上用红色的颜料勾勒出了五官,现在,那五官看起来就和门德尔一模一样,伴随着纸张被撕裂的声音,门德尔的手臂从画框之中伸了出来,紧接着是他的头颅,他的身躯,拥有六对羽翼的天使挣扎着,从画框之中‘钻’了出来,画中人站在弗瑞斯科的身后,背对着弗瑞斯科。

“……”

那纯白无瑕的六翼缓缓张开,画中人的身躯开始融化,从他的头部开始,从一个立体的画作逐渐融化,刺鼻的气味散发出来,他的头颅,他的羽翼,他的手与脚,都逐渐变为最初的模样,回到颜料的构造之中。

“跑。”

弗瑞斯科听见了门德尔的声音。

弗瑞斯科没有回头,不论那画中人到底是不是门德尔的意识,至少现在,那画中人还是在帮助他的。

跟随着手中红色指环的指引,弗瑞斯科奔跑起来,然后一脚迈进那门扉之后。

白色的人沉默着,那些血管和皮肤纹路在蔓延到他的身前的时候就停住了,但与之相对的,画中人的躯体已经几乎化为了颜料,摊在地上,在他消失之前,那红色的笔在他那光滑的脸上勾勒出了一个弧度。

像是门德尔的笑容。

——既然已经无法归家,那就让有家可归之人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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