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IGE 1

作者:JNO 更新时间:2023/4/9 10:12:32 字数:2713

我站在一栋矮楼的天台上,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叹了口气。

真是平静呢。透过楼宇间的缝隙,可以窥见远处粼粼波光的大海。脚下不算宽敞的街道,下班的上班族和放学的学生们擦身而过,交织出一副从任务中得到解放的光景。

这个世界没有成型的神,没有不讲理的概念,人们凭借自身意志自由地活着。对我而言,这座海边小镇就是和平世界的缩影,是埋骨地的不二之选。

“呵......”因想法过于讽刺,我不禁笑出声。

自懂事起,我就未曾停止对死亡的想象。从普通人类的角度看,这具身躯本就短命。一年?五年?抑或是十年?也许就在下一秒?只要我踏足新的世界,意识可能就会随分崩离析的身体消散。

回想起那无数与自己有着相同相貌的冰冷躯体,我大概是幸运的,至少在这数年间苟活下来,并找到一个适合长眠之地。

所以我对即将迎来终结的命运没有不满,只是任由这具宛如风中残烛的身体暴露在天台的飕飕凉风中,试图让不被神所支配的自然把我的灵魂带走。

或许就这么顺着重力往下跌去,也不是一件坏事呢。极速攀升的倦意好似身体崩溃的预兆,促使我拖着漂浮的脚步,靠近天台边缘。

仔细一想,我获得“自由”后,似乎从没像现在这般安宁呢,明明都死翘翘了。

“唉~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不由苦笑道,也许我的心早已疲惫不堪坏掉了呢。

斜阳的余光透过对面楼的玻璃反射过来,像在嘲笑落魄的我,明晃晃地甩到我脸上,双眼条件反射地眯成了缝。

“唉~难道连老天都不中意我吗?”自嘲地叹了口气,我正欲往前踏出一步————

“等等!不要跳!希望在明天啊!”

“诶?”身后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我一跳,可能是身体不好使导致的听觉下降,亦或是天台上挂着的瓜菜挡住了视线,我竟没察觉身后有人接近!

当视线捕捉到朝我跑来的青年时,置于天台边缘的脚边突然一滑,只觉身子一歪,我被重力拽着从天台摔了下去。

视线颠倒,余光之下,青年飞身朝我扑来,他试图伸手抓住我。不可思议的是,我也顺势将手递了出去,就在这一瞬,我竟然渴望有人救我。

可惜青年只是普通人,他终究敌不过重力势能的转换速度,就在视野被橘色的天空填满时,我只看到他那扑空的手,拼命地想要抓住转瞬即逝的虚幻。

啊啊,结束了吗?明明已经没什么好依恋的,却莫名感到不甘。如果他能......不,我能抓住他的手,是否会让我燃起和命运对抗的希望?

然而我并未被给予太多后悔的时间,疼痛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几乎就在我失足落下的数秒,身体右侧便传来了与硬物碰撞的钝痛,大概是正好撞着关节神经,我不禁疼得叫出了声。

虽然这楼不高,但落地未免也太快了吧?疑惑间,我听见了头上传来的声音。

“你还好吧?”只见方才想救我的青年正从天台边缘探出半边脑袋,脸上浮现出复杂且尴尬的表情。

直到他匆忙从上面下来,并把我迎入室内,我才知晓原来自己正好落在了他住处阳台。

“我说,你没受伤吧?”青年看着我的手臂问道。

虽然撞到地面会痛,但这种高度几乎不会对我造成损伤,更何况这套衣服本身就有减伤效果,除了裸露在外的部分,其所覆盖的范围可以抵御普通的物理及魔法伤害。

当然,我不可能老实告诉眼前的青年自己毫发无伤,幸好长手套遮住了摔到的位置,至少肉眼是无法判断是否有伤的。

认识篡改是否有正常运作呢?我注意到青年自把我领进客厅后就一直盯着我看,尽管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会低着头装作别开视线,但敏感如我还是能察觉到徘徊在自己身上的好奇之色。

这也只能怪我过于松懈,因为青年在未受认识篡改影响的情况下看到了我的真貌,那么即便事后发动认识篡改,也只能让他认为我在这个世界并非异质的存在,却无法消除他对我的样貌及服装产生的疑虑,他恐怕会把我当作是在玩cosplay吧。

青年开始谨慎询问我的名字和来意,这不怪他,毕竟一个身着奇装异服的陌生人形迹可疑地站在天台边,被怀疑成小偷也无可厚非。这时候我会选择装傻,与其一本正经地阐述自身清白,还不如模糊打混过去比较实在,而且对年轻男性来说,这样往往也更讨喜。不过比起怀疑我的出自,青年更关心我是否想自寻短见,看来是个亲切的好人呢。

不知是在顾虑我,还是出于礼貌,青年没有深究我的身份,他自己也没有报上真名,用的是意义不明的假名KJ。看来即便外貌青涩,这人可能比我想象中还要深思熟虑。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于此处久留。无论到哪个世界,我都尽可能避免和人接触,这既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那个世界的人,毕竟被外来者的我“染”上颜色,管理世界的神可不会坐视不管。尽管这个世界不存在上述情况的神,可追着我的那群人也不会和你讲道理,如果被发现的话————

等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跟KJ的对话比想象中还多。尽管我在装疯卖傻,而对方似乎也没停止过怀疑,但KJ却耐心地“应付”着我,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把我轰出去了。该说这人是太单纯易受骗呢,还是擅长对付女性呢。上次和人说那么多话,是什么时候?撇开对话内容不谈,我不禁有些开心。

不过KJ再老好人,耐心还是有限的,他终于开始礼貌地要送我出门,这也符合我一开始的打算。没错,我不能呆太久,要尽快离开,即将破碎的飘渺之物不应在普通青年的人生道路蒙上迷雾。

然而讽刺的是,等我脑袋清醒起来时,自己已经难看地跪在地上,以和淑女相差甚远的姿态央求KJ让我在此留宿一周。或许是心血来潮?抑或是身体即将迎来极限而脑子已经不好使了?尚未丧失的五感告诉我,我的的确确在拼命维系我和KJ间短暂的桥梁。既然此身即将消散,为何不尽早享乐?即便是短暂的一周,我也想尝试像正常人一样有一个落脚的家,能够和他人说话交流。

我明白自己在做多么自私的事,这会给KJ带来危险,他是个好人,不应与我有任何瓜葛。但此刻感性却远远超越了我的理性,我试图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劝说KJ同意我留宿,即使对方会因此鄙视我,认为我是不检点的女人,是邪恶的骗子,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令人意外的是,虽然KJ万般不愿意,最终还是同意我住下了。也许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拒绝,而只是欲擒故纵做做样子?可能只是馋我的身子吧,毕竟KJ看起来是个正常男性。无论真相如何,我算是达成了目的,找到了埋骨前短暂的安宁,尽管很对不起KJ,就让我利用你一周吧。

于是我便“得寸进尺”,不注重繁文缛节,完全将此处当成自己的家,虽然我不知道家的感觉,但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想脱就脱,这便是我的理解。至于KJ,他对我大大咧咧的样子傻了眼,并对此颇有微词,但他是信守承诺之人,并不会因此把我轰出去,只是告诫了我几句便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让女性客人睡客厅沙发,不是绅士所为呢。”我披上KJ给我的毛毯,在沙发上卷起身子。

即便如此......确认KJ房门后没了动静,我借着支配了客厅的漆黑与寂静,将脸埋入沙发和毛毯的缝隙。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极力压低声音,我因放心而大哭。过了不知多久,直到疲惫席卷身心,我伴随尚未干涸的泪水,陷入了早已忘却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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