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腰牌只是——”
青衣女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柳眉一动,转头看去。
一道蝙蝠一般的黑色身影从阮家大院的高墙越过,尚未落地,足尖在几名士兵的身上轻点,已然如同鬼魅一般越过正在厮杀的战阵,直向中年男子扑来。
“大胆!”
身披坚甲的统领戚常吐气开声,抬脚一跺地面,身形一闪,出现在了黑影的必经之路上。
裹着精钢拳甲的拳头,轰然砸出。
逼得黑色身影不得不抬掌相迎。
“噗!”
拳掌相接,沉闷的气劲对冲声中,戚常猛地后退。
噔噔噔——
这位军中悍将一连后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深刻的印痕。
而对面的黑色身影虽是未动,却是全身一震,披着的黑袍化作了一块块碎布,被风一吹,如蝴蝶一般四散飞舞,露出了黑袍之下的原貌——是一名身披黑色僧衣,面如槁木,身形枯瘦的老僧。
“原来是莲灭妖僧,这灭生掌果然够劲,”
脚下用力一踩,终于站稳了脚跟的戚常咧开嘴,扭了扭手腕,“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大黑天佛母菩萨!”
老僧没有回应,低低地念了声佛号,身影一阵模糊,再度扑上。
“咚!”
然而这一回,戚常始终牢牢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座铁壁城墙一般,无论那黑色身影如何变幻身形,却始终绕不开那一双沉重的拳头。
只是,如此一来,换另一个说法,戚常也被老僧给缠住了。
此时此刻,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男子身前,已然空无一人!
“呜——”
便在此时,尖啸声中,一团黑影裹挟着恶风从洞开的阮府大门飞出,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奔数十丈外的太师椅而去!
一道青影闪过。
“噗!”
黑黝黝的铁球,被一只绣鞋踩在了脚下,深深地陷入了黄土地面之中——赫然是刚刚发射出去的另一颗炮弹!
原本立在中年男子身后的青衣女子,手持柳叶弯刀,静静地挡在太师椅前。
“阮家主,终于忍不住了?”
森然的声音中,中年男子面不改色,手指轻拨,掌心两枚滴溜溜转着的玉球停下,看向那已然洞开的大门。
在那里,一名须发皆白,身形瘦削,身披麻衣的老者正缓缓踏出门槛。
“周总督,我阮家居此地上百载,一向乐施好善,扶危助困,修桥铺路,每遇荒年,都要开善堂赈济百姓,自问并无差错;而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罗织罪名,意欲硬生生屠灭我家满门,夺取我阮家百年基业!”
“莫非,真的是老天无眼,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吗?”
说到最后,这位佝偻老者的面上满是悲痛之色,眼眶之中,竟是留下两行热泪!
“哈哈——”
面对着老者的血泪控诉,中年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仰天长笑一声,“修桥铺路,赈济百姓?阮绍武,你是在和本官讲笑话吗?”
“你阮家盘踞盛南上百载,巧取豪夺,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无恶不作,从前朝至今,府衙中控诉你家的状子,不知有几尺厚,你家的夹墙里,不知躺了多少尸骨!亏你还大言不惭!自天子开创新朝以来,多次下旨规劝,本以为你们这些地方豪强能够有所收敛,没想到还越发疯狂,不仅暗中还做着拐卖妇孺、采生折割这等丧尽天良的生意,如今更是勾结邪教,欲行不轨,当真是不知死活!”
“我周玄,今日便要为盛南百姓除此大害!”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掷地有声,加之气势逼人,连带着那老者,一时间都有些发窒,
过了片刻,老者方才缓过气来,一脸阴沉:“所谓官字两张口,左说也对,右说也对,周玄,你要灭我阮家,还想要捏造证据,以全你名声?”
说到此处,他咧开一口白牙,语气森森:“很好,你既然欲加之罪,那就莫怪我阮家,鱼死网破了!”
“喝啊——”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厉喝,那阮家家主原本瘦削佝偻的身形,忽的胀大,直将那麻衣扯破,显露出肌肉虬结的古铜色上半身。
而后,一柄斗大的流星锤陡然飞出,裹挟着恶风,直向战场中砸去!
“噗!”
沉闷的声音中,锤头砸在两名躲闪不及的甲士身上,直将二人连着精钢铠甲,硬生生锤得陷入了地面,一片血肉模糊!
“叮——”
两根灌注了内气的雕翎长箭一前一后,正中老者面门,却连一层油皮都没有穿透。
这阮家家主,一身炼体之功竟然如此强悍!
“你们这是,官逼民反!”
老者扭了扭脖子,狞笑着上前,凄厉的劲风再起,那流星锤再度向着场中砸落。
青影闪过。
“叮——”
金铁交击声中,沉重的铁锤忽的歪了方向,擦着两名甲士的身体而过,直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凹坑。
“什么人?”
阮家家主怒吼一声,流星锤再度抡圆,激荡起狂暴的劲风,向着那青影砸去。
青色的身影却始终沉默着,如同鬼魅一般来回闪烁,在狂风中随意摆动,毫不受力,一柄柳叶弯刀围绕在阮家家主的身周,时不时地递出一刀。
削、砍、挑、引、带,每一刀都恰好斩在流星锤的薄弱之处,将其气机截断。
原本威势无穷的流星锤,登时有些招式混乱。虽然勉强还能守着法度,但终究已然不复之前的威势。
最为关键的是,堂堂阮家家主,威震盛南的大高手,在那仆婢一般的青衣女子面前,竟然被硬生生拖得一步都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家老在官军精锐的围杀下,一个个战死。
“啊啊啊,二弟!”
随着第一个冲出去的那名家老被两名亲卫配合,趁着回气之时一刀枭首,老者发出了狂怒的咆哮。
一柄流星锤舞得越发的凶猛,几近癫狂。
然而,这却犯了大忌。
但凡这种软中硬,硬中软的奇门兵器,讲究的,最是一个“留力”,力道定然是不可使尽的。有着十分力道,至少得留个三五分在手中,以备变化。
随着这位一时狂怒,将十分的力道力道尽数用了出来,那道青色身影便趁机陡然闪入,手中柳叶刀探出,刀尖在那锁链上轻轻一抹。
如同直入七寸,老者手中一轻,斗大的锤头,就此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