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唢呐一声声响起，很快，火炮开始了第二轮，第三轮齐射。
虽然每一轮炮击都能带来数百只鬼物的灰飞烟灭，但眼前的鬼物实在太多，冲击速度也并不慢，不过三轮齐射之后，已经冲到了三十余丈处。
“火铳队！齐射！”
戚常再发号令。
喇叭吹出了长音，早已经列队齐整的火铳队端枪上弹，用火绳依次点火，
“啪啪啪！”
一连串的火药炸响声，在这荒野之中响起。
火绳枪的枪口喷出长长的火焰，将一排排铅子泼水般的投送了出去。
青衣的秀目微微眯着，以她敏锐的目力，自然能够看到，被铅子击中后，那些挡在最前面的鬼物如遭雷击，一个个张口发出无声的残叫，其中的绝大部分，原本半透明的身体当场散成了黑烟。
连续三轮射击，漫山遍野的鬼物，又被削去了薄薄的一层。
只是，由鬼物们构成的潮水，依然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涌来，如同一只蠕动前进的怪物，试图吞噬眼前的一切。
“有些效果，但铅子中的雷火之力还是太弱了，只能穿透两排，而且装填太慢，挡不住啊……”
耳边传来了戚常的嘟哝声，“对人也不行，对鬼也不成，这玩意儿真的有效？或者，把管子再弄粗点儿？可那不就是小炮嘛。”
这一回，青衣选择了不吭声。
确实，要不是有着后世的见识，连着这两场失败，怕是青衣自己，也要对火铳这种装备有点动摇了。
看起来，火绳枪这种东西，在目前的情况下实在有些不怎么靠谱。
毕竟，这个世界是有着武功存在的，以火绳枪的威力，打打普通的平民百姓尚可，可对上武功好手，就不怎么灵光了。
身手好的到处跑，以滑膛枪的准头，命中根本只能看脸；练硬功的，肯下功夫多练上几年，配合内气强化，也能肉身硬抗子弹。
更不要说身边这帮修炼了龙象功铁布衫的丘八们了，身上穿着的那身精铁板甲，正面基本都是两分起步。不要说火绳枪，就是到了燧发枪时代，号称能够终结革命的后膛线膛燧发枪配上米尼弹，也根本休想打穿。
大约非得等到马克沁出来，大约才可能有些用处——甚至说不得，也不一定好使。
毕竟，这帮披甲战兵，分明就是一群能跑能跳，还速度贼快的人形坦克——要知道，在另一个世界，世界上第一辆坦克“小威利”的钢板厚度，也不过6毫米，换算成这个时代的度量衡，连两分都不到。
确实还真比不上大炮来得实在，难怪那位开国皇帝定鼎天下的时候，选择了大炮和板甲这样奇葩的配置。
所谓因地制宜，果然，能成大事的，眼光都不差——青衣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在另一边，不同于青衣的感慨，对于火铳的尴尬处境，戚常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位卫国公宗匠大人，虽然学究天人，有着神鬼莫测之机，天文地理，机关法术无一不精，但这些年下来，搞出来被证明毫无用处的玩意儿从来不少，失败也是常事——不然也不会每一次有新的玩意儿，都会让他们先尝试着用了。
他如今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了那些已然推进到阵前，离着他们不到十丈的鬼物身上。
“换霰弹！”
不用戚常吩咐，熟练的炮手们已然在炮长的指挥下，将定装霰弹装入了炮膛中，然后点火。
数百枚五钱和一两的霰弹，和火铳手们的数百枚铅子，几乎同时喷薄而出。
军阵正面那排得密密麻麻的鬼物潮水，顿时腾起无数道黑烟，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清空了一大片。
只是很快，这片空白又被无穷无尽的数量给填满，甚至，鬼物们的战线，又再度向前推进了几步。
依照这个速度，火炮已经来不及装填了。火铳，大约也就来得及射上一两轮。
青衣抬起手，轻轻地摩挲着刀柄；便在此刻，她忽地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暴喝：“猛火油车，上！”
伴随此令，阵前停着的一辆辆蒙布大车上，一张张黑布掀开。随着一声哨响，一道道数丈长的火龙，忽然自那一辆辆车上腾飞而起，划过黑暗，直向着逼到近前的恶鬼们扑去，将原本漆黑深沉的夜空，映照得通红。
“……”
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热风，青衣一时间只觉得，这世道有些荒谬。
“这是猛火油车，宗大人新研制出来的玩意儿。以熟铜制成车柜，内装轻油，上置唧筒，咱们只需用烧红的烙锥点燃“火楼”中的引火药，用力抽拉唧筒，便能有烈焰喷出。拿来对付鬼物，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用青衣去询问，戚常主动地给青衣解释，甚至连内中原理，都解释得明明白白。
确实……很好。
看着从一辆辆车上一直延伸到鬼物群中的火焰长龙，又看着那一群群在烈焰中化作黑气消散的恶鬼，青衣的嘴角抽搐着。
说好的该死的封建社会呢？
明明在生产关系上分明就是万恶的封建旧社会，可偏偏，这帮封建社会的老爷们，脑子居然这么开明的吗？
这个世界面对鬼物，一般的应对手段，不是应该泼黑狗血，洒秽物之类的吗？至少，她在这个世界，从小到大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都是如此。
可她眼前看到了什么？
用大炮打鬼，用火枪射鬼，用火焰喷射器烧鬼……这帮老爷们的思想怎么忽然这么先进了？
对了，之前营地中那些准备好的黑狗血，秽物之类呢？
想到这儿，青衣下意识地问了出口。
“那些啊，那些是拿来糊弄那些无知愚民的。那些东西太臭，没人肯带，就都丢在营地里了。”
戚常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似乎理所当然的话，“所谓虚虚实实，这帮鬼物精得很，又和城内通着声气，总要用些东西，把咱们真正的好东西给掩藏起来吧？”
“……”
看着青衣目瞪口呆的模样，戚常想了想，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青夫人，跟在侯爷身边，还是得多出来走走，多认识些新玩意儿的好。”
“老爷常跟我们说，时代，已经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