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纪元,15年。
北伏克王国主城·世界中心·万海母港·穆林普特。
不透明的彩色玻璃窗被日光照的明亮,略显昏暗的狭窄房内,一位红发微卷,体态妙曼的年轻女士正将简朴的银色左轮收入腰间枪套。
女士折好深色牛仔帽的边缘后按在头顶,浅色蓝瞳里闪出敏锐的光,她薄唇微笑,小声自语了一句:“早上好,下城区。”
狭窄房内的全身镜显出她的侧影,穿黑色骑马裤搭深褐色长款束腰服,袖口皆有绳束,腰间有着左轮枪套,枪套的系带勒紧着妙曼腰肢。
格伦·弗雷娜,混有伏克人血统的南大陆人,四纪元第五年以奴隶的身份来到北大陆,成了南伏克王国某旧贵族家的佣仆,那时不过七岁。
四纪元第七年,格伦扒蒸汽列车从南伏克偷渡到了禁止奴隶交易的北伏克,恢复了自由人身份。
现虽已是自由人,但胸口下的烙印却永远也无法磨灭。
现如今靠着追捕罪犯以谋生计,她并不是执法者,是协助执法者的赏金猎人。
格伦清楚记得自己上辈子是个男人,生于某个蓝色星球,英年早逝后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一个蒸汽机才出世不久而且还存在魔法与神明的世界。
第三纪元末期,北大陆的伏克人发现了南大陆,就此开启了大航海时代,由此而滋生了奴隶贸易,海盗活动以及殖民地争夺战争。
原本独霸北大陆的伏克帝国也因为内部原因在世界的乱流之中分裂成了南北两国,以赫尔慕斯山脉为分界线。
南伏克为旧贵族执政,他们靠各自家族的私兵,用武力保留了奴隶法案,从伏克佩仑鲁王室的铁骑中守住了各自的封地,推举所谓的正统王继王位。
北伏克为王室专政,佩仑鲁二十一世废除了奴隶法案,旧贵族势力在大分裂中遭到了血色清洗,新晋的贵族虽仍会有封地,但却不再被允许招募私兵。
屋外,楼下,下城区的嘈杂透过窗户缝隙侵入,伴随有人的叫骂。
格伦微皱起眉,收拾了番摆满各种悬赏单的桌面,将自己用中文写的日记藏进抽屉里后便推开房门。
噔噔噔。格伦步伐轻快的踩着木质阶梯下了楼。
刚到达一层,还未出楼梯间,便看见房东斯穆琳老太太正堵在公寓的大门口,阻挡着什么。
“滚!滚远点!这里已经没你的房间了!”斯穆琳老太太叫嚷着,要将大门关上,可却被一只明显呈病态苍白的手阻挡。
一个年轻却眼神无光的男子正欲强行将身体往屋内挤,他嘴里央求着道:“我拿完属于我的东西就走,求您了。”
“这里没有属于你的东西!”
“胡说,按照继承法案,这整栋公寓都应该是我的!本就应该是我的!你没有权利阻拦我,这里是我的家!是我父亲…”男子本无光的眼中忽然有贪婪的光涌现。
他大叫:“不,是我家族的财产!”
“想都别想!
我向光明的主发过誓,发誓说你只要一天不把迷幻粉戒了我就一天不能认你这个儿子!看看你的皮肤,都让药粉毒成什么样子了?吸血鬼都没你这样白!”
斯穆琳太太说完心一狠,将大门哐啷一下砸向那只惨白的手。
男子吃痛喊了一声便缩手,之后大门便被关上。
老妇人背对大门,全然无视了那门外的敲门声,她擦了擦眼角,见2楼203的租客正在楼梯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着用手指绕玩自己有轻微天然卷的红发。
“汉兹先生,又?”格伦欲言又止。
房东太太看来,哀叹了一声后摇摇头,“别管他。”
可,我要出门啊,再不找活干我这个月房租都交不上。格伦将话藏在肚子里。
她想了想,自己只剩3马克21银了,而每月的房间租金是5马克,南北伏克都用着同一套货币体系,最高的单位是马克,下一层是银,银之下则是索,30银兑换1马克,50索兑换1银,一个码头工人的月薪通常是9马克,而在下城区最廉价的一间房最少也得要上3马克。
听着门外还在连续的敲门声,房东斯穆琳太太忍不住火气着大叫了一声:“你吵到我的房客了!再不走我就报警抓你个小比崽子!”
这话说完那敲门声便停止了,门外的汉兹不知喊了一句什么后便知难而退了。
一切归于平静,这时房东太太才恢复了和蔼的老妇人模样。
她勉强一笑,遵循伏克人骨子里的礼貌,友好问候:“早上好啊,弗雷娜,要出门吗?”
格伦微微点头,柔和着声音回礼:“早上好,斯穆琳女士。”
斯穆琳的心情渐有放松,她随口问道:“小弗雷娜,是要去工作了?还是和人有约?”
“工作。”
“哦呵呵,那你可一定要多注意安全,早饭吃了没?厨房里还有面包,涂了奶油的,可以拿一些给你路上吃。”斯穆琳说着便要往里间走。
“不,不用了…”格伦推脱盛情,想了想后便脱口:“我习惯不吃早饭的。”
“你这习惯不好,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可别落下个胃病什么的。”
“不会的。”格伦说着便从楼梯处离开,逃着便要出门。
她倒不是嫌弃房东太太的手艺,只是上次受这位房东太太邀请晚餐时,被她公开向她自己的老姐妹们介绍了一番。
大致内容是:
“格伦·弗雷娜,工作是协助执法者办案,今年17岁,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无不良嗜好,目前单身,长得漂亮,聪明伶俐,待人礼貌,更难得的是从不见她有带过男人回家,是个好姑娘家,这我可以向所信仰的圣罚主起誓!”
斯穆琳太太自个的儿子成了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但她的老姐妹们也都是有儿有女的,要是能说上媒,那总归是件好事。
虽说格伦是个收入不稳定的赏金猎人,但却能与执法者攀上交情,也算是半个执法者了,只是没有编制,享受不到治安警官的福利待遇以及社会地位。
而,按照伏克人的传统,女人成了婚后通常都是要照顾家庭的,所以大部分都会选择辞掉工作。
拉开公寓大门,下城区的街景便清晰呈现,昨夜下过一场小雨,道路有些泥泞,将原本就狭窄的街区更添了一些脏乱。
下城区的街道两旁很少能见到摊贩,更难以见着商铺,便利这词与这里一点儿也打不着关系。
被雨洗刷过的蔚蓝色天印在格伦浅蓝的眼眸里,一只黑乌低空飞过,嘶哑的禽鸣声愈来愈远——
收回跟随的目光,格伦忽然发现房东太太的唯一儿子,汉兹先生正瘫坐在道路对面,肤色惨白的他眼神涣散着仰头看天,完全融入了街边乞丐之流。
他本起码算是个中产阶级,能在穆林普特拥有房产已经强过了绝大数人,他本该有一个稳定而富足的生活,可却因为吸食迷幻粉而遭生母驱逐出家门。
斯穆琳太太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迷幻粉这种东西一旦染上那么八成是要倾家荡产的,它是有强瘾性的药粉,由半成熟天仙草为主要成分,长期吸食会使人精神异常,性情极端。
最可怕的是这种药粉可以被当做香料点燃而且气味还不赖,在一些地下赌场里便会将迷幻粉作为熏香,这能使本就输上头的赌徒更爽快的就将财产推上赌桌。
这些都是不合法的,但在下城区却很常见,执法者就算再如何去搜查也无济于事,今天关停一个场子,说不准明天就会在下城区某个角落开设了另一家。
格伦曾也闻过迷幻粉制成的熏香,甚至也吸食过粉末,却不会上瘾,更不会受到致幻的影响。
迷幻粉的作用对于格伦而言约小于尼古丁。
走至汉兹面前,当他正将麻木苍白的脸转来时格伦皱眉问道:“你上个月不是和我说,已经戒了?”
汉兹也认识格伦这位赏金猎人女士,曾还对这位年轻又美丽的女士有过某些幻想。
前段时间,格伦·弗雷娜一直在追踪调查下城区迷幻粉的事,当时正在戒除药瘾的汉兹向赏金猎人女士提供了一些不算太重要的情报。
“我是戒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