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溪出门后,萨维奇并没有为难瓦尔特,或者说大公校长的亲笔行政令,还只是让他多加点钱的事,他哪里敢不听。
萨维奇一屁股坐回到办公桌后面,拿起笔来。
“所以,你要加多少?我虽然是你们的钱口袋,但也得考虑一下钱包的感受。”
“这就好比去夜总会打赏歌声灵动的夜莺,我知道打赏多少能让那些所谓卖艺不卖身的妮子躺在床上冲你笑吟吟地张开大腿,倒是你们秘术院总是那个最令人琢磨不透的小婊砸……”
嘴上抱怨不断,手中笔不闲着,填好后他拿起来给瓦尔特看了眼:“这个数,够了吧。”
“够大方,萨维奇。”
“哼,你个老小子,可是欠了我一屁股人情呢,该还的时候记得还!”
“没问题。”
“唉,财政真是捉襟见肘了,我都想找校长让她拿私房钱给我们填填窟窿了。”
“萨维奇,你居然还好意思提钱的事情!”
赛斯坦把一摞文件摔在桌子上,萨维奇把东西扒拉到了一边。
“别闹,我还在处理瓦尔特的经费问题。”
“给瓦尔特加经费就不缺钱了?哦……怪不得你把我给你推荐的人选都给否了!”
“你还好意思和我说你推荐的人选!”
萨维奇毫无征兆地拍桌暴起。瓦尔特看得出,应该是最近某个让他们二人“积怨已久”的问题。
“是梅·诺阿赫赞助商和企业合作的问题吗?”
没人回答瓦尔特,但这怒目相对的样子已经变相给出了答案。
“瓦尔特要钱是我们校内的事情,校内的事情怎么都好商量!”
萨维奇手指头频点,酝酿着话语。
“你那和我谈的是校外的事情,你也不看看你都给我推得什么?!学校对外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梵尼采佩什把权力下放不是让你为所欲为!”
“你对我的信任,就是让我丢面子!”
“丢面子?”萨维奇急得站了起来,他几乎是吼着说:“你也有脸说丢面子?你看看你找得都是些什么人!”
萨维奇猛地抄起桌子上的名单,直接怼到赛斯坦的脸前。
“你看看,你看看名单上的这群人!一个两个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下一页,这个,还有这个!”
萨维奇一页一页地翻给对方看,大开大阖的动作每次都差点打到赛斯坦的鼻尖。
“你看看这些个备注,哪个不是写的‘曾接受过第五团的调查’!第五团啊……!你明白第五团是什么意思吧?把这群人放进来,让他们对我们一个历史悠久的正统派秘术学院指手画脚的?成何体统!”
“秘术学院?秘术学院最后还不是改成秘识学院了!只守着秘术,守着秘术梅·诺阿赫能做这么大吗?!”
“我不把话说明白,你就非要和我装糊涂是吧?这些个人搞不好是六角隐秘结社的成员啊!是群研究恶魔生祭黑魔法的人间魔鬼!你把这种势力引进学校,疯了吗?!你把学生们的安全问题都当成了什么!”
“调查结果无一例外显示他们是清白的,怎么到你的口里就成了六角社成员?凭空污蔑!无中生有!”
“谁说得上来他们在黑道上有多少猫腻!我看是有中生无吧!有中生无!”
萨维奇气得手一扬,哗啦地一声纸片漫天飞,文件成了天女散花。
他抖着手,指着赛斯坦鼻子骂:“你、你你你!你一个常年在外打交道的人,你比谁都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所以……你就是不信任我?就认为我找的人肯定有问题?”
“我……!”萨维奇被噎得没话了,气得直打手,“我当然信你,可你看看,你看看这是第五……”
“够了!不要再车轱辘那群神经兮兮的疯子了!我听腻了!他们简直就是帝国的耻辱!是对公民自由的侵犯!”
“你……!”
“而且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就只有这么些人选了!就只有这么些人能顶住你那个资金需求,白痴!”
“你……你驳我嘴!”
“我驳你嘴怎么了!我和你平级!”
“我要炒你啊!”
“你炒我?你去找校长告状吧,到时候怕不是你炒我,是我炒你啊!吃屎吧你,萨维奇!”
“你……!”
“吃屎吧你,萨维奇!”
说完赛斯坦一个潇洒转身,粗暴地推门离去,走时连门都没有关。
“镇定,萨维奇。”
萨维奇脸上阴晴不定,又坐回到书桌后,给公文收了个尾,签好字交给了瓦尔特。
瓦尔特主动抓着他的手握了握,拿上公文离开了。
独自一人的萨维奇越想越恼,最后控制不住火气:“啊啊啊啊啊——!”
怒吼声中,双手从桌面扫过,将上面“清理”得一干二净。
<del>萨维奇获得了梁非凡桌面清理大师成就</del>
萨维奇这一天真是糟糕到极点了,晚上下班时他青着脸,一路上老熟人见到他都不敢打招呼。
等进了家门,看到厨房餐厅忙里忙外的妻子和孩子们时,他又立刻笑开了花。
“爸爸回来咯!”
“爸爸!”
“好啦,快去换衣物,洗手,然后吃饭!”
“好好,我这就去。珍妮,今天的两场试讲演说怎么样?决定好要选谁做第一学年的指导老师了吗?”
“埃德汗·温顿……”
“吼吼!那可是个明日之星啊,你选得可太对了!”
家庭的温馨让萨维奇暂且忘记了工作上的不愉快。
然而另一边的赛斯坦,似乎就没萨维奇这么顺心了。
办公室吵完之后,赛斯坦又去了商会和人面谈,几乎是笑了一下午,等晚上回家时几乎已经笑不动了。
下了马车,他拿出从商会那里拿到的红酒对车夫说:“史蒂夫,生日快乐。”
“这是……太感谢了,赛斯坦先生!”往年都是生日快乐,今年居然有了礼物,车夫意外又激动。
“别客气,你应得的。回去好好和家里人庆祝生日吧,明天见。”
“明天见!”
回到家里,管家接下了赛斯坦的公文包、手杖和外衣,他走进家里的餐厅,本该是晚饭时间,厅里却很冷清,刚用完餐的妻子放下餐巾,微笑着说:“我叫佣人帮你热一下?”
“不必了,现在还不太饿。卡莱尔呢?”
“他在休息。”妻子立即站了起来,“有什么事情吗?”
一语不发的赛斯坦急匆匆地走出餐厅,一路小跑上楼。妻子赶忙跟了过去,一路跟到卡莱尔——他们儿子的卧房前。
赛斯坦一把推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
“你要干什么?!”
赛斯坦掀开被子,粗暴地将睡梦中的卡莱尔薅了起来。
“你住手!”
“我是梅·诺阿赫的副校长,你妈妈是梵尼采佩什市秘术行会的副会长,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一边说,赛斯坦一边大巴掌扇着卡莱尔的后脑瓜。
“和你同期的哈菈赫·塞姆吉尔回来都当上老师了!你看看你,你回来后整天就知道白天闷在家里睡大觉,晚上花着家里的钱到处去吃喝玩乐和不三不四的朋友鬼混!”
“住手亲爱的,你住手!”
妻子奋力拉开赛斯坦,将赛斯坦推出卧房:“不要把你工作中的情绪带回到家里!”然后把他关在了门外。
卡莱尔已经习惯了被这般粗暴地对待,他没有喊叫,没有反抗,没有任何情绪,眼睛只是盯着地面看。
看着卡莱尔木讷的样子,她坐在床边,抱住了卡莱尔,亲吻卡莱尔的脸颊。
“乖,你爸爸没伤到你吧?不想工作就不工作,妈妈养你,爸爸那边妈妈替你挡着。来,你再睡一会儿,然后和朋友一起出去开开心心的玩,忘了刚才的一切吧!”
妻子宠溺地揉了揉卡莱尔的头,走出了卧房。
很快夫妻二人在外面争吵了起来,卡莱尔不说听得一清二楚也能听个大概,而且还听到了摔花瓶的声音。
破碎的花瓶、山一般高大的身躯、粗壮的臂膀、结实的长木棍、手铐脚链、鼻青脸肿的他,往昔种种在脑海中忽闪忽现。
木讷,又不是木讷,更多时候是复杂情绪的调和,像是遮掩体味的香水,又是粉饰伤口的遮瑕膏。
卡莱尔再一次栽倒在床……等待暴风骤雨的停歇。
父亲每天的生活习惯很规律,算着他应该睡觉去了,卡莱尔这才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刚一出房门,女仆就在外面等他。
“你在做什么?是父亲让你监视我吗?”
“不,老爷叮嘱让我提醒您好好吃饭。我已经吩咐厨房新做了一桌,请您下去享用吧。”
“不必了,我不饿。”
“可那桌饭菜……”
“你和家里的佣人分掉吧。如果有人问,就说是我的命令。”
卡莱尔少爷的口气十分冷淡,甚至于带着淡淡的愠意,女仆是会察言观色的,她深埋着头不敢直视少爷:“是,那您……”
“你走吧,不要围着我转了。”
“是,还请少爷您注意身体。”
卡莱尔出了大门,看了眼毫无生活气息的家,拿出一张诡谲笑容的阴阳面具,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