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温妮在厨房洗碗,时不时发出几声抱怨。
“啊~洗碗好伤手~”
约瑟装作没听见,边喝牛奶边看魔药理论书,她要参加考核,理应坐在这里。书一共364页,想全部细看根本不现实,只能用笔在目录勾画可能对自己有帮助的页数,总共30处。
她把摊开的书置于桌面,依旧喝牛奶。
牛奶的味道很淡,掺水较为严重,但只要舌头还能尝到奶味,淡点也无所谓,毕竟不是能用纯牛奶泡澡的权贵。
约瑟默默看书,她身后哗啦啦的水流声响彻片刻消失,紧接着是接水的声音,液体灌入容器发出的令人惬意的“咕噜咕噜”。
温妮从厨房走出来,递给约瑟一只玻璃杯:“漱口。”
“说起来,我还没刷牙。”
“脸也没洗。”
温妮用食指抹掉约瑟眼角的眼眵,把她拉到盥洗室,告诉她可以用哪条毛巾,并踮起脚从头顶方方正正的白色小柜中取出一根软木树枝做的牙刷,“这玩意儿的年龄足够当你爷爷,千万别折断了。”
“你用过?”
“很久以前,嫌弃?”
“怎么会。”
约瑟接过牙刷,洗洗上面的软毛,抹一层食盐放进口中刷牙,温妮右跨一步站在她身后,像小猫舔舐同伴的毛发那样,梳理她的头发。
“我自己可以。”
“女孩子的头发需要用心呵护。”
温妮拧干湿毛巾,细心擦拭约瑟的眼角、眉毛和睫毛,然后用弯曲的手心接点水,朝她脸上扑,再重复擦脸的动作。
“你这样我做什么?”
“嗨哟,以为我会天天帮你?”
温妮拿毛巾的手陡然用力,弄得约瑟有些痛,但没有反抗,默默注视着帮自己擦脸的温妮,她浅黄色眼睛的边缘蔓延着红色,逐渐向中心汇聚,将整个瞳孔染成血红。
“你眼睛怎么了?”
“没戴眼镜。”温妮习以为常地说,掏出眼镜戴上,瞳孔蔓延的红色,如同泼水清理地板的污垢似的,不规则退散了。然后,她转头看向镜子,确认眼睛完全变回浅黄色,问:“是不是很奇怪?”
“很奇妙,你捏我脸的时候,眼睛也变色。”
“大部分时间会根据情绪变色。”
“那刚才是什么情绪,愤怒?”
“没情绪,都说了大部分。”
“你捏我脸的时候戴了眼镜,怎么这次需要?就像是在刻意压制什么。”
温妮清洗毛巾,挂在横向拉长的铁丝上,“对啊,这副眼镜是魔法道具,能够让我不那么——”
她仰头思考,在脑中逐字逐句搜索合适词语,半天没有找到,索性摇摇头,“关你屁事,赶紧去看书。”
“又是这样,什么都不说!”
“都是过去的事。”
“弄得我心痒痒。”
“好奇是种病。”
约瑟赌气似的站在原地,“不公平,你明明都看了我的记忆。”
“怎么又扯到——”温妮不耐烦地望向约瑟,随后叹了口气,“想知道怎么都能知道,我过去很有名,只不过认识我的人都入土了。”
“这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多了去了。”
温妮牵起约瑟的手,带她离开盥洗室。
约瑟凝望温妮后脑勺摇晃的马尾辫,“魔女输给人类,是不是因为命轮圣殿?”
“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那时候人类刚刚掌握魔法不久,你又说有援军。”
“只是传说,谁都没见过。”
“真的?”
“你是不是吃见我所见,脑子吃出问题了?能不能看见未来暂且不谈,光凭一个传说就能让你魔怔?”
约瑟感觉温妮的态度有些奇怪,乖乖返回餐桌看书,将她的过去与命轮圣殿暗记于心,想着总有一天会查明清楚。当然,温妮有可能在偷听心声,但没关系,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权且当作话说半截的惩罚。
约瑟一边想,一边看书,许久闭目合眼,从眼睑上按眼球,眼睛酸痛酸痛的,稍顷睁开,凝望钟表竟然才过去十五分钟,她重重呼一口气,从没如此渴望过时间能加速流逝。
“怎么,又不耐烦了?”温妮躺倒在沙发上,右腿翘着左腿,将杂志翻到新的一页。
“理论看得我想睡觉。”
“坚持坚持,要是知道今年的考题,我就带你炼药了。”
“有笔试吗?”
“有的吧。”
“吧?”
“学院考核的规则每年都变,谁也不清楚。”
“要不我把可能成为试题的药都炼一遍,偷偷带进考场。”
温妮把杂志放在脸上,“咱家可不富裕,再说了,作弊被发现全国通报。”
“好狠。”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看。”
约瑟支颐坐在桌前,努力让书本密密麻麻的文字进入脑袋,然而越是强迫自己看书,她就越昏昏欲睡,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仿佛有一团棉絮堵在胸膛。
“不行了,看得胸闷!”
“耐心。”
“我从没看过书,枯坐好难受。”
“行,”温妮拿开杂志,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看就跟我走。”
“去哪儿?”
“考场。”
约瑟合上书本,温妮提醒她更换衣物,穿的仍是最开始的白色毛衣,下装则是自己的,好在男性时期很瘦,穿着刚刚好。
两人离开店铺,迭次穿过好几条街道,沿着栽种有成片灌木丛的羊肠小径向更深处走。
不一会儿,三层楼高的建筑出现在眼前,黑压压的人群站在周围,将高楼围得水泄不通,不过约瑟没有感到堵塞,那些人全都有意让出道路。
“我已经帮你报过名了。”温妮停在门口,朝里面摆摆手,“你去报名处说自己的名字,接待员会带你进考场。”
“然后开始考?”
“时间还没到,你可以在那里看书,反正家里也看不进去,换个环境可能会好一些。”
约瑟点头,发现周遭人群的视线全都聚焦在自己与温妮身上,想必是因为魔女,但她到现在都不清楚,人们是如何分辨魔女的,从外表上看温妮和人类根本没差。
“进去啊。”
“好...”
约瑟莫名感到紧张,缓步来到接待处,“呃,爱丽丝·格罗瑞娅。”
“右边的门进去,第二间。”
“谢谢。”
她跟随接待员的指引走入考场,进门就能看见两个整齐排列的铁制坩埚,坐在角落的女生抬头与约瑟对视一眼,然后将脑袋垂下。
约瑟拘谨地坐在板凳上,与少女隔了三张板凳的距离。
“呃,你也是来考试的?”
听着像是句废话,约瑟尴尬地摸摸脸,翻开放在双腿上的书。
“你叫什么名字?”这次轮到少女问话。
“爱丽丝·格罗瑞娅。”
她点点头,即使说话,眼睛也不从书页上移开。
窗口投进的橘黄色阳光,给整个房间弄上滤镜似的色调。
少女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十七八岁,身材颀长但略显单薄,看书时静坐不动的体态端正且优美,皮肤是近乎夸张的白,仿佛从没被太阳晒过。
她的额头很宽,从约瑟视角虽然只能看见额角,但能以此推测她的前额比自己宽,耳朵后披下的流线型黑直发,衬托着她脑袋的轮廓。
“你很漂亮,不用故意看我。”
少女转过头,双眼皮,眼睛的颜色比头发更深,鼻子的线条笔直且清晰,薄薄的嘴唇色泽鲜润,属于相当耐看的类型。
“没有,就是...不好意思。”
约瑟急忙道歉,捧起书本默读,令人窒息的压力从头顶袭来,被别人发现,实在是太过尴尬!
“你是因为什么参加考试?”少女问,似乎是发现约瑟处于窘境,主动缓和气氛,无论怎样,她的话都有效减少了约瑟的尴尬。
“想...想当制药师。”
“可有练习?”
“清醒剂和见我所见。”
她“嗯”了一声,声音很轻,恐怕是不知道说什么又不想故意冷场才发出的声响。
“你呢?”
“几十种。”
这次轮到约瑟“啊”一声,想到自己这几天的练习不由得叹息,与少女相比完全就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与临时抱佛脚的差生之间的区别。
不是,我得知学院考试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况且还昏迷过一段时间。
她尝试在心中安慰自己,但效果甚微,这次考试的成绩恐怕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