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7点34分。
约瑟睁开眼,由于睡眠不充分,她昨晚很早就睡了,那个时候,菲纳菲娜大概还在看书。
她看向旁边的单人床,菲纳菲娜蜷缩在床上,熟睡的面孔好像美术展里的大理石浮雕,恬静、温柔,松软的黑发覆披在白净的脸庞上,显出一种端庄的美。
不得不承认,菲纳菲娜睡着比清醒时更具女性魅力,她醒着的时候,永远是一副冰山脸,语气也相当单调,但睡觉时放松的自然神态就充满柔和的美感。
咚咚咚。
约瑟开门,胖男人站在外面,依旧是昨天的穿搭,外套挂在手臂上,另一只手夹着卷烟,唯一不同就是他的衬衣上系着素色领带。
胖男人对敲门进行道歉,约瑟微微颔首,含糊地说了声早安,询问他的来意。
“你们的考试时间在9点。”
“还有两个小时。”
“昨天忘记告诉你们了,所以今天提早通知。”
“真不像是皇家学院会犯的失误。”
“哈哈哈,其实只有我在犯。”
胖男人挥手告别,约瑟望着他那教室黑板一般宽阔的后背,直到他停在另一扇门前敲门,才折身返回房间。
真是位记性不好的老师,她想着,看见菲纳菲娜从床上坐起来,面庞自然也变成冰山脸,这让约瑟感到不可思议,她被吵醒会朦朦胧胧地眯细眼睛,而菲纳菲娜则是直接跳过了睡眼惺忪的阶段。
“是谁?”
约瑟把胖男人的话重复一遍。
“真是位记性不好的老师。”
“我也是这么想的。”
菲纳菲娜掀开被子,坐在床边穿鞋,她绷直白皙的左脚,溜进黑色皮靴的鞋口,手指抓紧鞋口的边沿,慢慢向上提,然后跺几下地面,感觉小小的脚被皮靴完全包裹,再换到右脚...
她穿好鞋,站在房间里跳了跳,像是在确认鞋垫的柔软度,“你好像很喜欢盯着我看。”她说着,缓缓地、漫不经心地低下头与约瑟对视,一双湛黑的眼眸,带着近乎冷漠的神色。
“看你又蹦又跳总觉得违和。”
“哪里违和?”
“主要是脸,”约瑟用小拇指勾住嘴角,向两边拉扯,“像我这样笑一笑多好。”
“你现在的模样很像小丑。”
“马戏团那种?”
“嗯,他们通常和凶猛的野兽一同表演。”
“我还没去过,好玩吗?”
“这种体验很个人化,我没办法把自己的感想当作建议告诉你。”
“好吧~”
菲纳菲娜站在床前,探寻似的问:“脸不痛吗?”
“想看你什么时候笑。”约瑟松开勾住唇角的小拇指,如她所言,确实有点痛。
“我不会因为滑稽的表演发笑,那是伤害自身取悦旁人的手段。”
“娱乐不都这样?就像路边突然有人摔倒,或者出现很倒霉的情况。”
“那可能我和你的笑点不一样。”
“你的笑点是怎样?”
“嗯...猎人朝狐狸开了一枪,结果猎人却死了。”菲纳菲娜说到这里,不易察觉地扫视约瑟的面庞,“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是反射弧。”
约瑟手撑着下巴,坐在床上与菲纳菲娜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讲话,仿佛身处不同的世界。
不知过去多久,她嘴角上翘,止不住地笑了好几下,并非因为笑话,而是菲纳菲娜。
这段时间,她始终站立不动,表情冷漠,但与这一切相悖的,就是她那双闪烁着期待的双眸,这样的反差很难不让人发笑。
“明白了?”
“我是被你逗笑的,不是笑话。”约瑟把手放在嘴边,挡住因为笑容露出的洁白牙齿。
“这个笑话我记了好多年,很好笑。”
“那你怎么没笑?”
“因为已经讲过很多次了,我在晚宴上讲,大家都会笑。”
“可可爱爱的贵族小姐哟!”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菲纳菲娜。”
“没有讽刺,怎么解释?我的重点不是贵族,而是前面的可可爱爱,这样讲是想让语句听起来顺畅。”
“就像诗歌。”菲纳菲娜点点头,对约瑟的话思索了好一会儿,不解地问道:“我没有感到可爱。”
“举一个例子吧,你做什么事都没有表情,哪怕是在书本上无聊地画小猪,这样想是不是可爱了?”
“没有。”
“好吧~看来我认为你可爱,也是相当个人化的感想。”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聊魔法学院的建校历史,不知不觉,话题就转到街道种植的行道树上,然后是天空漂浮的云。一种类似消磨时间的心情,使得这些不着边际的谈话也显得意趣盎然。
“差不多到时间了。”过了一会儿,菲纳菲娜抬头查看墙壁上的钟表,朝约瑟投去视线,“你随时都可以找我聊天。”
“这还没考,怎么就给我提前宣判结果了,说不定咱们同班呢。”
“对不起。”
“不是想让你道歉...”
话音刚落,胖男人就站在门边,由于宿舍的门没有关,他的出现同时吸引了约瑟与菲纳菲娜的视线。
“准备去考场了吗?”
约瑟率先走出去,菲纳菲娜跟在她身后。
考核房间仍是昨天那间,却只有一个坩埚,胖男人解释,魔药进阶会被学院老师现场审核,因此分开制药,前一位走进评判室,后一位才能进入考场。
“你先来吧。”约瑟后退一步道,“努力那么久,肯定可以过。”
菲纳菲娜点点头,深吸几口气进入考核房间,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约瑟百无聊赖地坐在走廊摆放的长条椅上,不免有些郁闷,知道自己不可能合格,但现场宣判结果,实在是难以接受,如果可能,她情愿回到家收取拒绝通知书。
“限时两个小时。”
约瑟闭上眼,倾听门内的动静,紧张地抖动大腿,不是为菲纳菲娜担忧,而是为她之后要面临的结果忧愁,聊天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甚至忘掉了考核,恍若置身事外。
现在,她不得不把自己从小世界里拉出来,如同在大相径庭的环境调节身体的各项机能一般,重新适应现实带来的压力。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约瑟一边听坩埚沸腾的水声,一边望着脚边冥想沉思,这时候忽然由远处送来一声怒喝,沙哑的声音响彻走廊。
她侧耳凝神静气地仔细听:
“做成这样就不要参加考核!学院可不是你这种废物能上的!简直就是浪费药材,不找你报销就是你先辈积德!还看什么?赶紧滚!要是明年还参加,我特么接着骂!”
约瑟搓动双手,开始想象自己被骂时的场景。
“到你了。”胖男人打开门,对她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