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走出小门,外面是种植着成片红枫的小径,脚下由鹅卵石堆叠的路面被火红的三角叶完全覆盖。
她深吸一口气,将老师说的难听话语置之脑后,尽情欣赏眼前的美景:自然飘落的红叶,湛蓝的天空,没有风,远处喷泉的水流声听起来也似乎带有缠绵的柔情,一改印象里的冰冷明快。
或许是学院有意为之,约瑟想到,给被老师责骂的人转换心情的空间,不得不说这招很有效,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仰望天空,太阳的边廓淡映在飘起飘落的云层间,仿似一团清淡的火,不温暖也不刺眼。
伴随云朵移动,太阳的光线有时像锥子一样锐利,刺破云层,一条一条地闪射出来;有时也从云层的罅隙里,滴漏下来,渐渐向四周蔓延,如同野火,燃烧着天面。
走了十分钟。
约瑟停在红枫树下,放松全身力气似的伸懒腰,一路上都没有看见菲纳菲娜,估计已经离开,虽说随时都可以找她,但毕竟是贵族小姐,身份差距摆在台面,约瑟不可能会去找她聊天,顶多在路上碰见打声招呼。
穿过小径,路面右侧巨大的水塘映入眼帘,鹅卵石路随之变成沥青路。
水塘为圆形,深蓝色,简直像直勾勾盯视苍穹的巨大眼眸,柔和的阳光洒在水面,也被近乎骇人的蓝色塘面吸纳进去。
“这儿。”
温妮站在水塘边招手,手拿三片红红的枫叶。
“还以为你会在家等我。”
“想快点知道结果。”温妮说着,把两片枫叶以左右对称的形式插在头上,“考得怎么样?”
“不好,被骂了一顿。”
“考得什么?”
“魔药进阶。”
温妮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旋即拍拍约瑟的脑门,“不怪你,学院今年没打算招生。”
“很难吗?”
“魔药进阶不是初学者能够掌握的。”
“既然不想招,为什么要开设报名点?”
“国王定下的规矩,多少不管反正学院每年必须招生,有时候不想招,就会出非常难的考题,而那些运气好通过考核的学生也不会有特别优待。”
“好吧。”
两人肩并肩走着,温妮将头上的枫叶取下,放入衣袋,约瑟则像寻找失物似的盯视路面,期间再没人开口,倒不是无话可谈,而是没有说的必要。
相处的时候难免这样,但温妮不想开口的原因,约瑟大致明白,她在听闻考题内容以后就陷入沉默。
“如果失败,我就去参加魔女考核。”
温妮转头注视约瑟,一只衔小红果的鸟儿从两人头顶很低的地方悠然掠过。
“不是现场评判结果?”
“不是,至少我不是,他们说要开会决定。”
“开会?你是不是把坩埚弄炸了?”
约瑟无语地回视温妮,“我在你眼里是恐怖分子?”
“那还能决定什么?”
“是否通过考核,不过就是些场面话,我根本就不会魔药进阶,怎么可能通过。”
“你昨晚没回家就大概能猜到考试内容很严苛,谁能想到考这个。”
“没事,还有魔女考核。”
“呵,想都别想。”
“不这样怎么留在你身边?”
“会有办法的,大概,可能,或许,反正魔女想都别想。”
“就因为被歧视?”约瑟刚刚说完,脸就被温妮掐住,使得她踉跄几步,“能不能轻点儿?”
“重点不是歧视,想想自己在餐厅时说了什么?”
“提议魔女考核,还能有什么?”
温妮的手越发用力,咬牙切齿地说:“反正都会变回去,歧视也只是暂时的!”
约瑟默默无语地思索,好像是说过,为此她就像赎罪似的任由温妮拉扯自己的脸颊,即使感觉脸蛋微微发肿也没有挣脱,保持别扭的姿势继续向前走。
沿沥青路前行不久,迎来一段徐缓的斜坡,两旁种植的红枫树逐渐疏落,继续走30分钟,坡路变成平坦的马路,两侧琳琅满目的店铺闪入眼中。
“怎么出来比进去还远。”
温妮松开手,却也没回应约瑟,看表情不像生气,单纯不想说话罢了。
约瑟站在温妮身边,观望四周的建筑,从东面看,城景与她平时见到的景象有很大差别,全是装修高级的店铺,马路也笔直得令人吃惊,全然不能与古桐路歪歪扭扭的街道相提并论。
“居然连着商业街,”温妮说,“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马上就到中午了。”
她带领约瑟进入商业街,对两边写有饭店字样的店铺视而不见,七扭八拐地穿越小巷,来到无论装修还是客源都略逊一筹的小饭馆。
约瑟走了这么久的路,脚开始发痛,用鞋底使劲摩擦路面缓解疼痛。
“进来啊。”温妮在店里招手。
“这可不是随便找的地方。”
“毕竟是魔女。”
“到底怎么分辨魔女与人类?”
温妮就此想了想,“魔女的脸是被帝国公示的,你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再长大些,就能在各种地方看见张贴有魔女画像的告示板。”
“这里没问题?”
“人很少,再说——”温妮转脸看向服务员,“他们就算讨厌魔女,生意也还是要做。”
“我会被当成魔女吗?”
“已经没有新魔女了,死一个就少一个,和我在一起,他们只会认为我是用了什么手段把你强行留在身边。”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胡说,我可没有强制。”
服务员把两人领到最里面的餐桌,依然是温妮点菜,她说完伸出两个手指,服务员心领神会地步入厨房。
等待上菜期间,温妮用食指在玻璃杯的杯口慢慢绘画圆圈,问:“去不去陵园?”完全像是突然想到那般,不过,很明显,她略显僵硬的语气暗示这不是心血来潮提出的问题,说不定在舌尖上犹豫不决地打过好几次转。
“为什么?”
“昨天是恩斯·伊夫力下葬的日子。”温妮收起食指,喝一口玻璃杯中的水,便再没下文。
约瑟沉默片刻,说道:“吃完饭。”
“自己去,认识回家的路?”
她点点头,同样喝玻璃杯中的水,然后烤火似的翻动右手手腕,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还自己一个清白。”
“神经病,吃饭不要搞这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