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很暗。
约瑟摸索着拉亮电灯。
天花板与四面墙壁是略略泛白的鼠灰色,正中央的黄铜色风扇缓慢旋转,风扇滚轴有些问题,每转动一圈就响动一次,咔咔咔,单调得如同石臼一样机械地钻进耳朵。
“你该去参加入学典礼了。”
菲纳菲娜摇晃脑袋,“这件事我也有问题。”
“打人的是我,况且,老师又没叫你。”
“解释解释,你那样做只是想帮我。”
“可以等典礼结束,我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约瑟环视房间,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小物件,但绝非是富有趣味的装饰品。钥匙串,齿轮式滴漏咖啡机,地球仪,日历,大号的黑色空杯,几根羽毛笔,哪一样都不足以反映主人的性格与情趣。
“但是——”菲纳菲娜站在门边,外面正在通知新生前往魔导室。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要是迟到,你肯定会成为焦点。”约瑟说着,无所谓地摆动手臂,“放心,就是打架被叫办公室而已。”
“我读过魔法学院的学生守则,打架的惩罚很严厉!”
“这样的话,那小子也会被处罚吧?”
“你不担心自己?”
“我更害怕你突然向我道歉。”约瑟走向菲纳菲娜,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实在过意不去,典礼结束过来救我就行。”
“我会的!”
“顺便告诉我典礼什么样。”
约瑟目送菲纳菲娜远去,转头继续观察房间,房间最里面整齐排列着五个铁制文件柜。右侧墙有一张黑色的液态沙发,约瑟从没见过这种沙发,用手摸了摸,滑溜溜就像贵族为夏夜准备的水床。
沙发和文件柜算是房间中唯二显眼的东西,也是所有的家具。没有时钟没有电话没有墨水瓶,空有几根羽毛笔,全然想不明白教师们平常如何办公。
她坐在沙发上,不自觉打了个哈欠,明明是老师通知我来办公室,到现在居然就我自己。
大约五分钟,胖男人进入办公室,用手帕擦擦脸,腾出另一只手关门,或许是因为肥胖的人不容易散热,导致他总是淌汗,但深秋时节出汗,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胖男人看约瑟一眼,露出和蔼的微笑:“和我说说?”
“警告过别缠着我们,那家伙不听。”
“所以你就用餐盘扇他的脸。”
“对。”
“打架是学院明令禁止的行为,不论用拳脚还是魔法。”胖男人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你还是破例入学的新生,没为自己考虑?”
“本来就是被绑架来的,也没见你们为我考虑。”
“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安东尼奥校长什么都没说。”
应该是考虑到魔女,约瑟蓦然心想,微微张开嘴问:“我会受处罚?”
“看程度,第一次应该不会,但这些事由欧文斯负责。”胖男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卷烟,“所以我也说不清。”
“为贵族开后门那位?”
“他是有些喜欢权贵。”
约瑟被烟味呛得难受,轻微转换姿势,如若可能她倒是想像在温妮家那样躺在沙发上,软软的应该很舒服,但这里不是家,贸然躺下去,肯定会给旁人留下不礼貌的印象,尽管她已经因为打架被众人熟知。
胖男人拿烟的手向后移,架着腿盯视香烟摇曳不定的烟。
“有学生因为打架被处罚过?”
“以前有几位。”
“都是什么惩罚?”
“打手掌心,禁闭,退学。”
“我应该是打手掌心?”
“这要看欧文斯,他负责这些事情,不过你恐怕没有打掌心那么简单。”
约瑟稍加思索,不确定地问:“因为我是特例录取?”
“录取你是校长的意思。”
“那你说没这么简单——”
话还没完,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约瑟看着门外的男老师,单片眼镜,鹰钩鼻,灰白色双眉,瞬间让她想起学院考核被痛骂的经历。
“爱丽丝·格罗瑞娅。”
男老师强忍住怒火,声音依旧粗哑怪异。
约瑟没有说话,寻求解答似的看向胖男人:别告诉我,他就是欧文斯!
胖男人沉默地吸烟,答案不言而喻。
“我在开会的时候就说过,录取步骤全错的学生,是艾瑞克魔法学院的耻辱。”欧文斯摘下单片眼镜,用手帕擦拭几下重新戴上,“结果你第一天就给了我惊喜。”
“那人对我纠缠不休,不然我不会动手。”
“所以你就把他打进医务室,轻微耳鸣,头晕恶心,言语不清?”
“餐盘怎么——”约瑟的声音逐渐变小,她也不清楚当时用了多少力。
欧文斯瞪视约瑟一眼,告诉胖男人自己不喜欢烟味,后者听闻,走到窗边,提醒道:“别惩罚太重。”
“我打人不痛。”
约瑟坐在沙发上,看着欧文斯挑选刑具,他拿出戒尺在空中挥舞几下又放回去,转身取出柔软的藤条,嘴里吹着刺耳的口哨,与其说是口哨,莫如说是通过牙齿缝隙挤出来的参差不齐的声音。
倾听片刻就觉得神经大受折磨。
“我本来就不同意你进入学院,耐不住校长很欣赏你。”
“犯错受罚没什么问题,”约瑟缓慢摊开右手,“挑衅我们的家伙,是不是也应该打手心?”
“他有错?”
“在餐厅骚扰我们,怎么没错?”
“学生们向我提供了不少证词,闹事的只有你。”
“就是因为他纠缠不休,我才动手的!”
啪!
约瑟忽然被打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迫使她弯下腰,右手毫无伤痕,但掌心就是火辣辣的疼,甚至连身体都开始颤抖,她另一只手握住沙发的扶手,眼看欧文斯拿在手里的工具,形似树枝的白色凝固物。
“还没结束,伸出来。”
“一共有多少下?”
“在你问这个问题之前是两次。”欧文斯勾起嘴角,冷笑道,“放心,这是我用魔法造出的藤条,不会伤你肌肤分毫。”
约瑟颤巍巍地伸出左手,一直打右手肯定受不了,但这次的力道更重,痛得她用门牙咬住下嘴唇,面色也开始肉眼可见地泛白。
“这样很不公平,明明是他先挑衅我们!”
“我只看结果。”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当老师!”
“你要挨打的次数又增加了。”